重新审视美国“致富史”：无数黑奴用汗水和生命书写

奴隶制的扩张推动了美国的发展和现代化。短短几十年，美国南方从沿海狭长地带的破旧烟草种植园，成长为横贯大陆的一个棉花帝国，为美国发展成为一个现代的资本主义工业经济体打下了重要基础 

■《掩盖的原罪：奴隶制与美国资本主义的崛起》

作者：[美]爱德华·巴普蒂斯特

译者：陈志杰

出版社：浙江人民出版社 

1860年，美国南方，棉花种植园主和他的黑奴

陈斌：

在介绍本书之前，两部电影值得一提。

部是2012年由鬼才导演昆汀三年磨一剑打造的《被解救的姜戈》，另一部是2018年上映的《绿皮书》。

两部电影都是以黑人为主题，且都在奥斯卡奖上大出风头。《被解救的姜戈》中，主角姜戈原本是自由的，但其被诓骗到南方为奴12载;至于《绿皮书》，其灵感据说是源于上世纪60年代出版的一本专为黑人设计的旅行指南。

这两部电影都对美国历史上的奴隶制以及种族歧视进行了反思。不过，电影的艺术成就往往容易稀释人们对探究真相的热情。毕竟，电影中呈现的历史是经过艺术化的。 

“奴隶制使美国变得强大” 

1865年，美国时任总统林肯通过第13条宪法修正案。至此，奴隶制在美国从法律意义上被废除了。但正如电影《绿皮书》中所讲述的故事那样，对黑人的种族歧视作为奴隶制的“后遗症”仍然相当严重。

美国建国后的那段“致富史”是无数黑奴用汗水和生命书写的。对此，美国康奈尔大学历史学教授爱德华·巴普蒂斯特一针见血地指出，“奴隶制使美国变得强大，使美国白人更加富足平等”。

《掩盖的原罪：奴隶制与美国资本主义的崛起》一书是巴普蒂斯特12年辛勤研究的结晶。在书中，他结合奴隶的口述、种植园的相关记录以及报纸、政客、企业家、逃亡奴隶的有关陈述，着重围绕心、足、头、右手、左手、舌头、呼吸、种子、血、背部、手臂、尸体等关键词铺展叙事，告诉读者这样一个颠扑不破的事实：在美国独立后的80年里，美国经济上最大的“创新”是想尽办法通过奴隶制赚更多的钱。

奴隶制的扩张推动了美国的发展和现代化。短短几十年，美国南方从沿海狭长地带的破旧烟草种植园，成长为横贯大陆的一个棉花帝国，为美国发展成为一个现代的资本主义工业经济体打下了重要基础。 

棉花并非美国贩奴运动的“原罪” 

贩奴运动并非起源于北美，但是其在哥伦布当年发现的这块新大陆上得以兴盛。

1562年，英国人约翰逊·霍金斯第一次将黑奴贩运至西班牙占领的美洲大陆，从此开启了美洲大陆的百年贩奴史。巴普蒂斯特研究发现，在美国独立后的80年里，约有100万黑奴迁往蓄奴区。

18世纪60年代，在工业革命中具有重要象征意义的珍妮纺织机问世，从而刺激了原料棉花的需求。棉花种植是重要的劳动力密集行业，为了尽快在那些通过武力夺取或诱骗得来的、原本属于美洲印第安人的大片肥沃土地里种上棉花，许多黑人在非洲被捕后，直接被装上船运往美国南部。

还有一部分黑奴则是从美国北部一路长途跋涉而来。这段旅程不仅是艰辛的，它完全可以被形容为血腥残暴、毫无人性。在拥挤的甲板上，许多黑奴根本无法挺到上岸那一刻。而年轻的女奴一路上还会频遭强奸。

那些从北美南迁的奴隶命运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男的被用铁链锁在一起，女的则是用绳子套在一起。一路上，他们在白人的皮鞭下，拖着沉重的脚步风餐露宿。到达南方后，他们被拉到奴隶市场兜售。妻离子散的人间悲剧屡见不鲜。

在过往的一些叙事中，提起臭名昭著的美国贩奴运动，棉花总是被突出渲染。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人误以为，如果没有南方棉花的大面积种植，就不会有美国后来的贩奴运动。

诚然，棉花种植对劳动力提出了空前要求，但人们也需要注意到，在美国南部成为世界主要棉产区之前，印度、埃及、巴西等地在棉花种植方面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即便没有美国的后来居上，也很难证明，传统棉产区满足不了市场对原棉的需求。市场只是无法抵挡美国黑奴生产的低成本棉花的诱惑。

也就是说，棉花并非美国贩奴运动的“原罪”，至多只是资本主义血腥噬利的助推因素。马克思说，“资本主义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在资本主义的皮鞭之下，起早贪黑每天工作到精疲力竭的黑人将生产效力发挥至极致。 

从黑奴到黑人文化 

美国建国之初，“每名奴隶可以以五分之三人记入人口总数”——美国第三任总统杰斐逊之所以当选，就是因为“宪法中'五分之三法案’帮他获得了选举团的选票”。而在美国“前12位总统中，有8位拥有奴隶”。

尽管如此，黑奴在美国长期扮演的角色只有一个，那就是工具：美国独立战争时为抗击强大的英军，黑人被推上了前线;南方资本家计划大面积种植棉花时，将黑奴压榨到极致。美国南北战争中北方失利时，林肯起草了《解放黑人奴隶宣言》，导致超过18万南方黑奴参战，50多万黑奴逃跑，原本坚不可摧的南方阵营从此走向溃败。

黑人用越来越多的行动证明，他们不是白人眼中不可开化的愚昧异类。

那些从非洲各地贩卖到美国的黑奴，突破了语言障碍，创造了独具特色的黑人英语。为了释放情绪，黑奴发明了后来流行全球的黑人音乐。黑人文化最终影响到了那些原本不可一世的白人……

“正是商品化、苦难与折磨，以及对美国黑人的奴役，造就了美国的强大和富有。”巴普蒂斯特指出，虽然人们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观点，但事实的确如此。换言之，没有黑人，美国的历史可能被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