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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议《金翼》中的人际关系

 李柔和up 2022-08-23 发布于河北

摘要人们生活在社会中,从生命开始到结束,其人际关系网会不断地变化。林耀华先生在《金翼——中国家族制度的社会学研究》庞大的故事结构中阐述了两个家族的兴衰起伏,随着时间推移故事情节发展本书先后出现了东林、芬洲、云生、凯团、东志、茂衡、香凯等一系列性格鲜明的角色,众多的人物构建起巨大的立体人际关系网。中国的人际关系以重人伦为本,人情是维系当代中国人际关系的纽带,农耕文明塑造的熟人社会对于人际关系产生很大影响,其特点在《金翼》中有充分体现。

关键词人际关系    差序格局    传统文化

人际关系在社会学上一直是经久不衰的讨论基础性课题,随着网络发展,越来越多宅男宅女出现,年轻一代对于人际关系交往往处于被动状态,笔者并不赞同年轻人的“鸵鸟心理”,人际交往比较复杂,存在差序格局的特点,人际关系网处于从均衡到变化再到均衡地变动状态,但是我们不能因此陷入机械唯物主义,要辩证的看待人际交往暴露的人际关系重构问题,正确看待我国传统的人际关系文化。

 国内外研究现状综述

费孝通先生提出“差序格局”的概念并且指出我国人际关系网络具有差序格局的特点,封建伦理道德提出“天地君亲师”的主张,孔子曾曰“仁者,爱人,爱有差等”。同时,人际关系体系也处在一种持续均衡的状态之中,这种均衡不时被外界力量所打乱直至建立新的均衡。在笔者看来,为人处世主要指人际关系处理能力,维护某个平衡点抑或在平衡被打破后迅速回归平衡的能力。林耀华认为“人类生活就是摇摆于平衡或纷扰之间,摇摆于均衡和非均衡之间”。

巴金先生结合《金翼》提出立体人际关系网的观点,在帕森斯结构功能学派的平面人际关系网上更进一步;南京大学杨光教授指出制度性信任体现合同角色关系,并且结合我国当代社会人际交往中缺乏信任的社会现实,将人际关系研究向国人人际信任方向推进;广西大学倪迎亚先生结合《金翼》对人际关系中的理性选择困境进行了讨论,我国作为一个传统根基深厚的国家,亲情性、家族性、圈子性、血缘性和熟悉性是中国人社会选择方式的感性特征,对《金翼》的主人公在经济社会生活中面对不同的人际关系网络所做出的行为选择为研究对象,进一步剖析当代中国人和中国社会。

本文重在分析《金翼》人物关系和人际交往之特点,并结合笔者的理解,针对本书体现出人际关系差序格局的特点、人际关系的均衡状态以及社会活动对地位以及人际关系的相互作用进行分析。

 差序格局

卢作孚认为中国人的人际关系中,家庭生活是第一重的社会生活;亲戚邻里朋友等关系是第二重的社会生活。本书作者以黄东林为主人公的视角看待张黄两家的世代变迁,黄家的发展线索始终联系着社区关系的历程。在黄家家族的内部关系中,东明病逝之后东林收留了嫂子林氏和侄子大哥、二哥,黄家在分家之后又重新合起来成为一个大家庭,东林生意的好转后,东林将自己的长子三个和小儿子小哥送到了西式的教会学院上学,小哥不想读书偷偷逃回家时东林追打小哥并把他重新送回学校,可见东林是十分想要小哥读书明理,但是他并没有送大哥、二哥这两个侄子去读书,对待亲生子和侄子在读书这个问题上东林采取了不同的方式。

张芬洲的太太(东林的姐姐)过世之后,芬洲派人去告诉亲戚们,第一个来的是死者的母亲潘氏。潘氏对于张太太死亡的态度很明显与其他人不同,潘氏作为母亲更加重视女儿张太太。书中提到,死者的亲属都穿上丧袍,戴孝根据与死者的关系分为五个等级,以戴孝的时间长短不同加以区别,茂衡作为儿子和哀悼的主持人,要戴孝三年,孝服不得封边。这就是我国传统的五服制度,收养的孙子代表养父茂魁也穿一等孝服,五服制度更直观表现出亲疏远近,孝服的等级区分表明我国传统社会礼仪制度实际上具有差序格局的特点。张太太去世这一章中作者还提到芬洲为太太举办了公开吊唁,“不管参加者的感觉如何,这种公开吊唁活动都要举行,多数人愿意参加,吊唁时不嚎啕或者哭泣。”这种聚会可以加强人们之间的社会纽带,可见,愿意参加这种公开吊唁的“多数人”往往已经属于关系比较疏远的亲戚。

中国人在于陌生人或者不太熟识的人打交道时,往往会借助第三方的介入来建立某种人际约束,使得信任关系呈现出一定的传递性。男婚女嫁之事需要媒人从中牵引自不必提,东林娶妻时便请卢国作为媒人前去郑家打听消息;惠兰到茂衡家提亲时也派了茂恒作为媒人前来提亲。第四章对茂衡的婚礼着墨颇多,茂衡这场传统婚姻中的辛勤,表明茂恒作为媒人在婚礼前前后后牵针引线时举足轻重的地位。元代律例规定:“诸男女婚姻,媒氏违例,多索聘财及多取媒利者,谕众决遣”,当作为中介的媒人犯错误后,违例媒人交由生活区的乡邻百姓处置,体现出当媒人辜负传递而来的信任时,须遭受众人的谴责和排斥,因为违例媒人破坏了原有的人际关系信任结构。书中提及东林生意前期在和天济钱庄打交道时候,王一阳作为引荐人将东林介绍给钱庄,原文描述为:“王同钱庄老板有多年的交往,彼此非常信任,钱庄老板便痛快的答应了。”钱庄出于对王一阳的信任进而信任了王一阳的朋友东林,是信任的传递,也是我国传统人际交往中普遍存在的现象。

这种以“己”为中心,像石子一般投入水中,和别人所联系成的社会关系就是传统文化人际关系网的表现,这里包括亲疏远近也包括信任传递,《金翼》描写时代的人际交往活动具备差序格局的特点。

 人际关系的均衡状态

均衡和平衡的意思相近,但是均衡不等于平衡。均衡多用于描述体系内部个体之间的关系状态,平衡则更多的用于描述个体或者作为个体的体系的运动状态,即,均衡的体系可以是平衡的也可以是不平衡的,但是平衡的体系必定是均衡的。作者林耀华举了一个生动的例子,“我们日常交往的圈子就像是一个由用有弹性的橡皮带紧紧连在一起的竹竿构成的网,这个网精心保持着平衡。拼命拉断一根橡皮带,整个网就散了。每一根紧紧连在一起的竹竿就是我们生活中所交往的一个人,如抽出一根竹竿,我们也会痛苦地跌倒,整个网便立刻松弛。

时间是世界上最大的规律,生活总是充满着变化,一个有活力的体系,变是其根本,但是我们这里说的平衡抑或均衡是指维持常态,即我们现实世界中相对常见的状态和趋势。东林生活第一次被全盘打乱是东林祖父的过世,书中作了这样的描述“祖父的死使他哀伤一年有余。”东林初遭祖父之殇手足无措,后偶遇姐夫张芬洲,两人合计开店,东林随即投入繁忙的福州鱼商生活,这种生活使他日益频繁出入于中亭街鱼店、天济号钱庄,东林更多的与王一阳、船主、船老大、搬运工打交道,这种忙碌使东林几乎完全割断了同家庭、家乡的联系,“怀乡病偶尔转移一下他的思绪,但是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忙于做生意和都市生活。他获得了一种一个人与他必须居住的世界相适应时所感受到的宽慰”东林因为祖父过世而失衡的人际关系在他选择远到福州经商以逃避无法应对的家族关系后终结,东林的生活进入了一种新的平衡模式。

在《金翼》中,死亡占有极重的分量,不仅是个人的命运遭遇,更是对死者生前所属体系的一次冲击,由此造成整个体系的人际关系重新梳理。东林生活格局再次被硬性改变在兄长东明病逝之后,这次改变为东林带来的责任承担比他祖父死时更加重大,重新合拢的家人口更多,东林对家务重新做了安排,增加了咸鱼和稻米的买卖,店铺日益兴旺黄家从而又过上了富足安宁的日子,兄长死后几乎十年,东林才使他的生活重上轨道。家庭就是这样一种生活圈子,是围绕着一个由习俗、责任、情感和欲望所精心平衡的人编织的强有力的网。抽调家庭中的一员,扯断他同其他人、其他人同他维系在一起的纽带,家庭便面临危机。危机使一部分纽带松弛、失效时,生活的圈子中还会有其他纽带开始充分发挥作用,东明去世就是如此,东明的离世未将东林的商业生活卷入这场危机,商场得利逐渐使东林振作起来,并为他的家庭生活建立一个新的模式。

东林在人际关系失衡后迅速反应,体现了东林应对危机的态度,也展现出主人公东林在面对挫败时的高情商。运动是物质的根本属性,随着时间推移人际关系网也会发生改变,针对人际关系网络中心位置的“己”而言的相对静止是我们所说的均衡状态,当“静止”被打破,善于经营人际关系的人会很快做出改变以使得人际关系网恢复均衡状态。

 人际关系重构

梁漱溟对中国人“人情之理”和西方人“物观之理”进行区别,阐明了我国人际交往在社会生活中的重要性,进而指出我国人民的选择行为大多数出于感性层面。休谟曾言:“可以看作是确定无疑的命题,即:只是从人类的自私自利和有限的慷慨以及自然为满足人类的需要所提供的不充足的供应中,正义才获得它的起源。”,人们往往趋利避害,即便在感性下也自然而然会选择更有利于自己的一方。社会个体通过其社会活动来体现地位,社会活动取得的结果往往也影响其今后的地位,循环往复。

在《金翼》中,对黄东林和欧阿水之间的诉讼描述占用了大量篇幅,黄欧二人诉讼活动对于双方来说具有重大意义,首先两人都是生活在群落中的个人,诉讼产生的道德评价会影响二人的声誉,进而影响其今后的社会交往,另外,欧阿水和黄东林一个代表人丁兴旺的家族族长,一个代表由衰转胜的家族顶梁柱,二人之间的较量更多是倾注家族之力,诉讼结果不仅解决林产归属问题,更重要的是黄欧两家进行了社会关系重构。书中写道“店铺当时已濒临破产,但东林的胜利争取到了过去的债主和顾客的信任,并使他建立了新的关系”这里胜利指官司胜利,“东林的名气越来越大,村民、族人和过客都在黄村的茶馆里闲聊他的新居和他在这场官司中的胜利。”东林因为官司的胜利为黄家在黄村的地位争取了更有利的位置,东林树立了更高的威信使得与黄家有交往的其他社会主体出于趋利心理对东林给予了更多信任,从而使黄家的店铺经营状况转危为安。

一个人为了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必须与不同圈子中的人发生多种联系。研究人际关系时,不能只关注处于均衡状态的个体及其相互之间的联系,还应当注意到干预和影响选择行为的文化环境。书中第十四章写到小哥遭土匪绑架后逃跑回家,未花费赎金,使得花重金赎回儿子的成清父亲不满,成清父亲设计诬陷东林的伙计李宽是绑匪,李宽锒铛入狱,东林作为老板请陈香凯下令释放李宽。原文这样写道:“东林通过在这一地区许多广泛的人事关系联络和处理得以生存下来之后,他的地位更为巩固。”可见东林经过这件事后社会地位更加稳固,对于其今后的社会交往大有裨益。

《管子》云:“夫凡人之情,见利莫能勿就,见害莫能勿避。”在《管子》看来,凡人之情就是趋利避害,在人际关系的范畴里,表现为人们趋向于结交有利于自己的社会个体,当社会个体进行社会活动时展现出来有利于自己的方面时,书中东林通过香凯运作关系救出李宽后得到了村民的青睐,为自己赢得“面子”就是东林作为社会个体展现出他有利于其他个体的部分,东林今后人际交往由此获益自不必提,东林的地位也更加巩固,中国有句古话 “背靠大树好乘凉”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中国的人际关系是“亲缘”关系的扩展,儒家认为社会的基本社会关系是夫妇、父子、兄弟、君臣、朋友五伦,中国的“积家而成国”之说决定了中国的人际关系是亲缘关系的扩大,这种模式一直沿用至今。在《金翼》主人公东林的人际关系一次次洗牌重构中我们发现,传统文化中人际关系呈现出以“已”为中心,以趋利避害为运动特征的特点,同时人际交往具有差序格局的特点。人际关系网具有相对静止的均衡状态,这种状态会被生老病死等外力打乱,但是,人际关系运行发展具有其内在规律,处在人际关系网中心的社会个体若具备良好的适应能力和心理素质,在变动伊始采取措施以保全自身原有社会关系状态,便能在人际交往中占据主动位置。

我国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历经五千年沉淀下来的熟人社会最是讲究人情,《红楼梦》写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笔者认为对于中国人际关系的文化传承既不能全盘否定也不可一概肯定,应该采取扬弃的态度,使得人际关系文化更有利于现代社会的发展。我们生活在社会中难免要处理人际关系,如果能够理性面对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寻找平衡点,对于品格修炼和德行养成大有裨益。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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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徐赫卿.人际关系的实质——基于社会交换理论[J].才智20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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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梁晨.输不起的官司——评<打官司:之于村落熟人的意义>[J].新西部20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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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刘娜.社会变迁中的均衡与非均衡——浅评<金翼>[J].法制与社会2008(20)

[9]王晓晨.当代中国人际关系的文化传承[J].南开学报20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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