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精醒的人 我们莒普中的“不精醒”,是指这个人傻、糊涂,头脑不清楚。 早上,孙同志开车送我回娘家。路上他絮絮叨叨地向我叙述,说某日在一酒宴上遇到一女的,说到此人的言谈举止,他说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女的不精醒!” 当然,每次他说到“不精醒”的人,后面都要加一句:“就跟你似的。” 结婚前也不知是我伪装得好,还是因为他竟然也“不精醒”了一次,竟然一失足成千古恨,娶了个不精醒的媳妇。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而男人,娶了个不精醒的女人也得咬着牙接受,这是自古至今我们中国人的传统。 不精醒的女人只适合在家里,围着锅台炕沿转,不适合到社会上混,这是他给我的定位。当然,除了当老师。因为他觉得我活了一辈子,也还是太幼稚,只适合和孩子相处。 ![]() 以前他说我不精醒,我是不服气的。 最近几年,忘事太严重,我觉得这是要得老年痴呆的先兆。想想到那个时候,一定要老有所依,否则这晚年就惨了。不过也很庆幸,幸亏我养了两个孩子,他们还可以互相分担。 有一次,我又因为忘事对自己崩溃不已,不住哀叹着:“唉!过几年我非得老年痴呆不可,那可怎么办啊!” 我忽然想,等我俩老了,俩孩子可以把我俩分开养,一家养一个。我得确定谁会养我,心里才会踏实。 于是,就问俩孩子:“等我们老了,要是你们一家养一个,那你们是想养爸爸还是想要妈妈?”当时,我非常自信地觉得自己在他们的心目中是最重要的。谁知这俩孩子竟异口同声地说:“我要养爸爸。”“我想养爸爸!” “为什么不想要妈妈啊?” 闺女笑着说:“因为我觉得爸爸还精醒。” “是啊,因为他不会老年痴呆!”儿子说。 于是,从此后,孙同志再给我戴“不精醒”的帽子,我也默默地认了。 ![]() 到了妈妈家,我就忙着做饭。 我做饭的时候,妈妈总是找个板凳坐在旁边盯着我。 “你搁点花椒粉。” “煎鱼你再沾点淀粉。” “煮羊肉你放上葱姜蒜。” “别放了,这菜盐别放太多了。” “再倒上点味达美。” …… 我这做了半天饭,老娘是在一边不住嘴地全程指挥。 我实在忍不住了:“哎呦老妈哎,恁闺女捏是做了一天的饭了吗?怎么就对她能么不放心呢?” 老太太到底是情商高,她不像孙同志,会直接了当地是说因为我不精醒。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不是俺老了嘛,老了就爱唠叨呗。” 不一会,侄女带着俩娃来了,她说:“大姑,你给看孩子,我来炒菜,我炒的菜可好吃了!” 我竟然能悟出,她这是间接地说我炒的菜不好吃。你看,我有时候脑子也会精醒一下的。 后来,妹妹一家人来了。大厨们轮番上阵,妹夫炒了俩,妹妹又炒了俩菜。 我发现,整个上午,除了我,不管谁做饭,妈妈都很放心,不会在旁边坐镇指挥。 竟然连九零后的侄女她都放心,只有不放心我!我不由忿忿了。 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孬好地结婚二十三年来,我这也做了快十七年的饭了(头六年生活在老人身边,还不怎么会做。)老母亲到现在竟然还把我当成厨房新手,总想手把手教我。 在她四个孩子中,她最不放心的一直是我。待字闺中之时,她总是觉得以后把我搁到哪里都不放心:找个人家没婆婆不行,有婆婆呢,又总怕是个脾气厉害的。弟兄少的人家,怕我有事没得商量,弟兄多的家庭呢,又怕我在妯娌中会吃亏…… 而对妹妹呢,她就说,搁哪里她都放心。 我一直以为她对我要偏爱一些。记得小时候母亲煮熟鸡后,坐在桌边拆鸡肉,我们都围在旁边,像等着母鸟喂食的雏鸟一般,等着母亲会撕一块肉分别放到我们口里。还等着母亲拆下鸡骨头,给我们分着啃。 那时候,她却总会把鸡肚子里一个叫做“针线包”的圆圆的东西,悄悄地塞到我嘴里。如果我不在身边,她都会偷偷给我留着。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这份不放心,这份我所以为的偏爱,都是因为我——不精醒。 ![]() 是在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 下午,哥哥煮了鸡,非要留我们吃了晚饭再走。 与小时候不同的是,现在是我拆鸡肉,母亲坐在身边。这时,我拆出了一个“针线包”(一直不知道这是鸡的哪个部位)。这引起了我的回忆,说起小时候,母亲特别地给我吃“针线包”的事。我对她说,现在都没吃这个的了,据说吃了不好。 母亲见我要扔,一把夺过来放在自己口里,一边说:“别听人瞎说,怎么不好的?吃这个心灵手巧。” 她说,因为我小时候手脚拙笨,连辫子都不会自己扎,她差不多把所有的“针线包”都留给我吃了。 我竟然吃了那么多“针线包”,都没变得精醒!大半辈子都治不好,那一定是先天的不精醒,骨子里带着的! 孙同志,这是先天的,不能怪我吧? 而精醒的孙同志竟然就看走了眼,结婚前,竟然老是赞美我,说我“有才”,说我“可爱”……如今,面对我的各种不精醒,他却只能打掉了牙默默地往肚子里咽。 真是应了莒普里的一句俗语:“精醒大了带出怂来!”他这应该就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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