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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戈大只 彭小瓜子 // 公元223年，蜀汉昭烈皇帝刘备崩逝，刘禅继位，称蜀汉后主。 刘备夺取荆州和益州之后，基本已经实现隆中对的战略版图，蜀汉政权达到巅峰。 在刘备志得意满之际，蜀汉政权又紧接着发动了襄樊之战。 但正是这次战役的彻底失败，葬送了蜀汉政权的大好局面，也成为蜀汉政权由盛转衰的转折点。 壹 建安二十四年七月，关羽率军攻击樊城。 曹仁一边坚守，一边向曹操求援。 曹操当时刚从汉中战场撤退到长安，派于禁和庞德率领七军援救樊城。 八月，连降大雨，汉水暴涨，多处决堤。 关羽趁水势进攻，击溃于禁率领的七军。 于禁投降，庞德被杀，曹魏援军全军覆没，三万步骑成为俘虏，被送往江陵。 水淹七军是《三国演义》浓墨重彩描写的故事，但实际上不是关羽主动水攻，而是借洪灾进攻取胜。 但洪灾对双方都是公平的。 从战役结果看，关羽对于水文地理的把握更加精到，包括战船等战争物资的准备更充分。 反观于禁庞德，救援比较仓促，对地理气候也不熟悉，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胜败之数，何止是运气。 关羽围攻樊城，另外遣将围攻襄阳。 当时樊城残军只有数千，全城几乎被洪水淹没。 关羽率战船将城池团团围住，粮食欲尽，救兵不至。 曹仁受到满宠的激励，率兵苦苦守住。
由于史书上有这句话，所以很多人会理解为此战关羽已取得绝对优势，曹操都惧怕了想逃亡。 再加上《三国演义》对于气氛的烘托，会使人产生一个重大错觉，就是如果东吴不趁机偷袭，关羽必然能取得襄樊之战的全胜，甚至继续攻略许都、洛阳，击溃曹魏政权，光复汉室，还于旧都。 所以罪魁祸首就是孙权、吕蒙。
实际上这种判断，与事实相去甚远。 许都是帝都，汉献帝居于许都。 曹操是魏王，常居于魏国国都邺城，同时，曹操当时已经在重建洛阳城，准备把自己迁址到洛阳。 当襄樊之战激战正酣时，曹操从长安回到洛阳，直接指挥作战。 所以“议徙许都”是指把汉献帝迁到洛阳，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以免襄樊扰攘汉献帝有变数。 从曹操的行动和部署来看，是积极开展战役并有信心击退关羽的。 襄樊之战也不是一场独立的战役，而是汉中-襄樊之战的组成部分。 我们还要观察全貌，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我们详细分析之。 贰 这里先按下关羽军的荣耀与苦难不表，讲一下另一支偏师的行动。 在关羽北伐襄樊的同时，孟达从秭归率领四千兵马，北上攻击房陵。 西城、上庸、房陵三郡都属于上庸地区，是位于汉中到襄樊之间的三个郡，从西北向东南一字排开。 这三郡属于山区，地广人稀，地形险峻。 此时三郡属于曹魏政权，房陵太守是蒯祺，上庸、西城守将是申耽、申仪兄弟。 但三郡虽然名义上属于曹魏，实际蒯祺也好，申氏兄弟也好，都是当地豪强，属于半独立的豪强武装。 我们在曹丕继位后讲过，青州、徐州之间的臧霸、孙观等，虽然也属于曹魏政权，但实际是半独立的豪强武装，曹丕继位后花了很大力气，才彻底消灭了这些半独立势力。
上庸三郡也是同样的情形。 孟达兵力并不多，但还是一举拿下了房陵，斩杀蒯祺。 同时，继续向西北进攻上庸。 与此同时，刘封奉命从汉中顺汉水东下，向上庸方向进发。 刘封是要统帅孟达军，双方会师继续攻略上庸。 上庸守将申耽看难以抵挡，就投降了刘封和孟达，蜀汉占领了上庸三郡。 我们可以认为，上庸之战是襄樊之战的第二战场，为了策应襄樊之战而进行的攻略。 回到襄樊主战场，关羽围困樊城，因曹仁坚守，并且曹魏援军不断开来，关羽深感兵力不足。 关羽于是紧急派人向刘封、孟达传达命令，发兵助攻襄樊。 关羽是前将军，假节钺，襄樊之战统帅。 孟达在秭归时就是从属于关羽，刘封虽然不从属于关羽，但从官位和职掌看，关羽命令二人是名正言顺的。 但刘封、孟达以“山郡初附、未可动摇”为理由，多次拒绝发兵。 关羽无奈，只好从大本营江陵、公安抽调守军增援前线。 后面的故事就是彻底的悲剧了。 徐晃援军到达，击退关羽解樊城之围，但双方仍处于对峙状态。 东吴趁机兴兵，吕蒙“白衣渡江”，偷袭江陵、公安。 守将糜芳、士仁投降东吴，大本营失守。 东吴另派陆逊继续率兵西进，攻占秭归、夷陵，关羽退向蜀中的通路被断绝，关羽军心涣散，只能撤退。 但老窝被端，后路截断，只能往西退守麦城，麦城已是死地。
此时士兵逃散殆尽，关羽、关平父子突围时被东吴擒获，双双遇害。 关羽全军覆没，荆州全部沦陷。 叁 “走麦城”也是三国中最为悲壮的故事，尤其是关羽后来被推上神坛后，英雄末路更是令人唏嘘不已。 但襄樊之战是否是关羽独自决策发动的，刘备、诸葛亮等蜀汉决策中枢是否知情？ 史书中的记载，语焉不详，刘备、诸葛亮本传，对此战几乎一笔不记。 似乎想表达出刘备、诸葛亮事先并不知情，因此很多人会认为发动襄樊之战是关羽独立的决策和行动。 等得知消息时，已经来不及救援，于是关羽惨死，刘备神伤。 但这肯定不是事实。 汉中之战，襄樊之战，包括上庸之战，都是统一部署、协同行动的。 襄樊战役，包括上庸战役，是蜀汉一方主动发起，并非被迫应战。 从决策到战争部署、筹集物资、兵力动员等，至少需要半年时间。 袁绍发动官渡之战，曹操发动赤壁之战，都是有半年以上的准备期。 曹操准备亲征汉中，也是提前半年来到长安，经过半年的准备才率军出击。 建安二十四年七月，关羽发动襄樊之战，往前倒推半年，至少在建安二十三年末，就已经开始战争准备了。 这个时间，恰恰是汉中之战最为焦灼的时期，刘备与夏侯渊正在汉中相持，曹操已经亲自来到长安，准备亲征汉中。 对于刘备来说，曹操是其军事上的苦手。 刘备只要碰上曹操，几乎每次都大败。 所以得知曹操即将亲征，刘备不能不另想办法。 我们不能因为后面曹操的撤退，就认为汉中之战赢的轻而易举，当时刘备是深感压力巨大，因此急急催促坐镇成都的诸葛亮，让他发兵助战。 诸葛亮手里兵源紧缺，就问杨洪，杨洪力主发兵，有“男子当战，女子当运”的提议。 这说明蜀中已经全线动员，倾巢而出了。 正巧建安二十三年十月，曹魏宛城守将侯音造反，襄樊方面军司令曹仁率兵讨伐侯音，这不正是隆中对所说的“天下有变”吗。 如果趁机让关羽从江陵攻击襄樊，曹军首尾难兼顾，可以有效减轻汉中战场的压力。 就在关羽北伐的同时或者稍早一些，孙权还攻击合肥。 这也很可能是蜀、吴两国提前进行过外交，刘备希望孙权在东线发兵，牵制曹魏东线部队。 曹魏的扬州刺史温恢，就对孙权虚张声势而关羽大举进攻有准确的预判。 事实上，这次东线小规模的骚扰性作战，确实对曹魏东线守军，如张辽、夏侯惇的部队起到了牵制作用。 直到“水淹七军”两个月后，曹孙联盟已达成，曹操才从东线调集援军开赴襄樊战场。 所以襄樊、上庸战役，包括外交策动孙权佯攻，是建安二十三年末，魏蜀两军尚在汉中对峙的时候，刘备集团做的一次周密部署，谋定而后动。 曹操三月发兵汉中之后，也肯定得到了情报，蜀军可能会在襄樊一线发动大规模进攻。
曹操担心两面受敌，自己在汉中信息不畅。 所以两军仅相持一个多月，曹操就主动放弃汉中，退至长安，一方面防止刘备继续攻略关中，一方面也防范关羽在襄樊的进攻。 曹操在长安待了五个月，部署好西线的防务，并确定刘备并无攻略关中和雍凉的行动，这才回到洛阳，以便就近指挥襄樊战役。 从曹操防守关羽进攻的部署看，也是严丝合缝。 曹仁兵少死守，于禁、徐晃、张辽、夏侯惇、裴潜等分道救援。 除了因为洪水这个特殊因素，导致于禁、庞德迅速全军覆没外，后续徐晃军拍马杀到，已解樊城之围。 所以曹军也并没有出现惊慌失措的情形，部署有序。 关羽征调上庸守军，抽调江陵守军，甚至向孙权求援兵。 从这些情形来看，关羽在前线的兵力也是一直捉襟见肘。 即使没有吕蒙的偷袭，关羽因兵力不济，至多跟徐晃曹仁对峙于樊城，张辽等部援军到达战场后，关羽恐怕也难以取胜，双方仍会回到战前的状况。 既然关羽已四处寻求增兵，也不可能不派人到成都求援军。 但刘备在汉中也是打得筋疲力尽，而蜀中兵力也被抽调一空了，所以并没有发出一兵一卒支援襄樊战场。 不但如此，还把秭归的守军调往上庸战场，导致秭归空虚，被陆逊袭取，截断了关羽军的退路。 这可能也是为何刘备、诸葛亮传对此战几乎只字不提，因为他们也有很大责任。 关羽俘虏了于禁，于禁麾下三万人马也成为俘虏，送到江陵。 这样一来，多了三万张嘴，粮草也开始有问题了。 所以关羽只好去抢湘关米，其实就是抢夺东吴在湘关的军粮。 这也是压垮孙权的最后一根稻草，孙权终于倒向曹魏一方，派吕蒙偷袭关羽。 后世一般把战败责任都推给关羽，说关羽傲慢，“大意失荆州”，这不确切。 其实是蜀汉整体国力和兵力，不足以支撑双线作战，已经耗尽了储备。 曹魏国力雄厚，援军可以源源不断开来，粮草也十分充足。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才是兵败的主因。 肆 我们再说一个沉重的问题，杀降。
长平之战白起杀四十万赵国降兵，项羽坑杀二十万秦朝降兵，曹操杀七万袁绍降兵。 道德家们都是站在道德高点，指着鼻子骂，道德沦丧，人性扭曲。 但有时当键盘侠容易，当局者也有无奈之处。 关羽喜提三万降卒，送到江陵就粮草不足，放了又会重新成为敌人，不给饭吃还得哗变。 本身兵力和粮草就非常紧张，还要分兵看守这批降兵，还得为他们去抢盟友的粮食。 其实仅从军事层面考虑，最优解决方案就是杀降。 我们无意为刽子手辩护，那些杀降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是他们咎由自取。 但结合关羽当时的处境，我只能对关羽的这次决策深深敬服。 这是无奈情况下的最优解。 到了热兵器时代，情况则完全不同。 热兵器时代的火力主要来自兵器，而不是人。 俘虏缴械后哪怕原地放生，也不会成为大的隐患。 所以热兵器时代再出现杀俘虏这种事，更多是道德问题。 但冷兵器时代，即使手无寸铁，大批青壮男人本身就是战斗力，所以不可等量齐观。 关羽粮草不济，后路已断，援兵不至，等待关羽的是命运的悲剧。 我们下篇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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