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西湖白鹭奇观
木兰西湖者，木兰湖的姊妹湖也。它本名梅店水库，是武汉市郊黄陂的第二大人工湖，又名金牛潭、金牛湖与太阳湖等。木兰西湖位于我的家乡武汉北部的黄陂姚家集境内，自武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姚家集街道的父母官邀我们一行五人来感受这里的山水，看看正在保护性开发的处女湖到底有何迷人的姿色，是否让省城的人看到近在咫尺却还名不见经传的湖，有蓦然一惊之叹。
右起裴高才双凤亭前与喻大翔漫步
站在有近四十年历史的高高堤坝上，却看不到湖的北岸，即当地人所说的“水库杪子”，一览无余让给了一眼难尽。湖的东西宽度虽只约二公里左右，南北却长达二十余公里，岛屿几十座，湖汊几百个，真可谓水水山山、石石湾湾、曲折回环，连绵不断，一片迷人的人迹稀少之地。有人就问了：我们为何天天要住在城里呢？
小木船犁开碧蓝透亮的水。人在船上，船在水上，山在水中，水在天上。所谓天人合一，这时才有了真切感。不是哲学，是梦幻；不是概念，是画面。而使我们不仅真正做了一回画中人，且激起画中活的色彩与声音的，是我们登上了鸟岛。
裴高才深秋于木兰西湖
鸟岛不大，约摸几十亩的样子，似乎是半岛。不高，出湖面不过几十米。远远看见有鸟在半空斜着飞。一只。再一只。当阳光从云缝里露出些许，鸟翅上就眨闪几丝金色的光，银色的光，一直流泻到我的眼里。木船靠岸的时候，大家很容易就跳上去了。镇长和管理人员就在山脚下介绍各种知识，我们一行人越过一条不太宽的杂草带，爬过一道山坎儿，一下子就进了林子，进入鸟的世界。
密密匝匝的杉树，立即把视域分成三个层次：最底部一片暗黄，全是多年积聚的杉树枝叶，简直就是一张硕大而厚实的黄色地毯，双脚踏去极富弹性，与我踏在黄山原始松林中的感觉毫无二致。毯上遍洒鸟类，灰色的、白色的。这时有人叫了：注意！别踩了鸟蛋！
右起王蒙与喻大翔黄陂重逢
说时迟那时快，有三人几乎同时就弯腰从脚底拿起了新鲜的破碎的鸟蛋。蛋壳艳绿如玉，许多年在博物馆外再也没见过这种绿色。黄与白遗憾地不舍地滴流着。大家立即有了践踏无辜的罪恶感，换了一步一留心的走法，结果发现了许多蛋，也发现了许多蛋壳。中层是杉树冠，枝枝相触，叶叶相连，仰头望去，我们如同沉在海里，被静静的绿涛所淹没。
木兰西湖野果飘香
山下的人大声说：这儿有鹤、鹬、莺、鸠，最多的是鹭鸶，有白鹭、牛背鹭、池鹭，还有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黄嘴白鹭。它们早上出外找食，晚上回营，现在差不多是空巢了。
有人于是长啸一声，大出意料之外，鸟群一阵一阵惊起，白色最多，还有灰色的，黑色的，咕咕咕嚯嚯嚯叫个不停。盘旋一会，看看无事，又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开在枝头，真有杜牧诗咏鹭鸶“惊飞远映碧山去，一树梨花落晓风”的意境。在蓝色的有云朵飘浮的低空中，我看清了鸟群飞翔的姿态，更看清了它们的自信和对这个世界的敏锐判断。
前排左起杨海洲陪同著名爱国侨领田长焯考察木兰西湖
那是一种亘古不变的，有着鸟兽之外的人类难以理解的语言，远离市嚣的简洁而又玄妙的舞蹈。宋代曾巩《舞鹤》一诗最后两句说：“舞罢复嘹唳，谁知天外心。”天外心是鸟之心，还是指派鸟群飞临地球的神灵之心呢？至少与我们这些城里人的心是颇不相同的。
怕打扰了鸟岛的宁静和宁静的岛鸟，大家悄悄穿行在树丛中，用双脚，用双眼。直到有人催着赶路了，才迟迟登上小木船。回望鸟岛，小小的岛，美丽的鸟，我们一直为鸟与岛的组合而惊异。世上还有蛇岛、猴岛、珊瑚岛什么的，总与山、与石、与树，尤其与水，与特定的生态圈有深妙的联系。其实，那些杉树不过十年来的历史，由于严密的保护，人之欲被阻遏了，天外心就降临了，于是，我们才能在大城市的近郊找到一块真正天人合一的乐土。
秋游木兰西湖
我因此想起“自然的人化”与“人化的自然”这些说法，过分强调了主观人的审美欲望，强调社会性对于自然性的改造，这其实有人的过于自信，人性的侵袭恶习，是危险的。山水花树鸟兽风雪与天地等，最后成为“化人的自然”，让人像自然一样美妙、真实、淳朴而深奥，这才是人类与自然生而为一的至高境界。
杨海洲的木兰西湖规划图
（《羊城晚报》首发，原标题：金牛湖鸟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