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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宅落成，院内院外尚有部分空地，谋划如何合理使用，请搞绿化朋友老张做了个设计方案，随后开始正式实施。大门两侧种了两棵两米高的棕榈，大门东边棕榈的东侧栽了十来株紫竹，大门西边棕榈的西侧栽了三株紫薇。记得在一座寺庙里看过一副对联：紫竹林中观自在，莲花座上现如来。紫竹与莲花当是吉祥之物。紫竹已有莲花不可或无，于是在院内东南角建一莲花状水池，池底水泥浇筑，种不了莲花就种了几株睡莲，亦可附会莲的旨意。在莲池靠墙角的地方种了两簇孝子竹。何谓孝子竹？因其新竹总是围绕老竹根报团生长，绝不象其它竹类蔓延挪移。北宋苏轼老先生曾说过：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莲池的北边筑两个互相错位的方形花坛，一坛内栽牡丹，一坛内种芍药，人们都说芍药配牡丹富贵吉祥。经樱花园朋友帮忙寻得一块太湖石，两米多高，似马非马，似象非象，似骡非骡，更为满意的是察遍全身竟无一处破损，哪怕是一小片石皮也不曾缺失。太湖石的北侧，按计划应种一株高品质的乔木，寻觅许久，也察看过数处园圃，竟然不得中意。因此，树坛内暂且虚位以待，临时种些葱啊蒜啊之类的蔬菜。第二年春天的一个下午，同事告诉我城北的淮侯酒厂快要拆迁，正在清产核算，院内有数棵广玉兰长得非常健硕茂盛。我赶紧拉了同事趋车前往。厂院办公楼前的广玉兰确实长得高大挺拔，枝叶浓密，此时正值盛花时节，树上缀满洁白的花朵，散发着清新的香气。看门的老人姓左，与同事是亲戚，他告诉我们上级正在核查资产，这几棵树虽没登记，但长在办公室门前太显眼，动不得。一看事情有难度，又碍于开的是白花，便就此作罢。左师傅告诉我们，在院子的东南角有几棵花树没人注意，可以去看看。左师傅是酒厂建厂征地时安置工作的，因腿稍有残疾便安排在保卫科做门卫，从二十来岁小伙子一直干到现在临近退休。在左师傅的指引下，我们看到在两排仓库之间的东墙边有一排花坛，花坛长约十五米，宽不到两米。花坛里等距离地长着四棵塔松，塔松不仅高大，侧枝向两侧伸展已相互连搭。这四棵松树显然已是这里的霸主，树当间种的梅啊，樱啊，桂啊都被挤压得变形，腰肢不得伸展，枝叶也枯瘦不堪。在最北那棵塔松与仓库墙之间有棵桂花树，傍着松树的一侧被挤压得枯瘦萎琐，但傍墙一侧生长得倒还说得过去，因为仓库墙与围墙之间有近两米的空隙，给这棵桂树留下了一些生存空间。这棵桂树看起来俨然象个半身不逐的病人。拨开半人高的荒草再仔细看一看，树非独干，而是丛生了三根树干，傍松的一根枝干瘦弱许多，其余两根枝杆还算茁壮，有些枝叶的头已经探过两米高围墙。三根支干都呈灰黑色，布满枝干树皮的斑纹呈深黑色，使得整棵树都显得年代久远历经沧桑。塔松居家不宜栽种，但这棵桂树倒很适宜。我们询问这些树的经历。左师傅告诉我们，“六二年建厂时，规划栽种过一批花草树木，此后再没有栽种过，这些树木都是那时栽植的，算来也该有四十来个年头了。”我想仔细询问棵桂花树栽时状况，他说，“栽时就有我的手碗粗细”。并补充说，“这些花木都是杨井村周花园的老周负责栽种的，老周死了，他儿子还在，要不我去问一问。”问倒不必了，问题是如果想移植这棵树得怎么妥善处理呢？左师傅说：“大树不能动，小树尽管挖。”我觉不妥。过了两日，我找了个与厂长有交结的朋友去交涉此事，原则是一定要支付购树费用。朋友把这事很快说妥了，二百块钱他已经垫付，明天就可挖树。我又找来朋友绿化张，他说，春天正是植树的好时节，宜早不宜迟。当然，移栽用的小挖机、小吊车与栽树师傅都由绿化张一手操办。我家院内原来留置的直径1.6米圆形花坛派上了用场，拔去葱蒜蔬菜后，挖塘换土，垫施基肥，吊车把树从院外吊送进来。桂树不宜栽得深，因此树栽好后，又在树的四周绑了四根固定桩，防止歪斜变形。栽树师傅告诉我：这根瘦弱的枝干已经残缺，怕是长不过另外两支了。不久，看门的左师傅传话过来。这棵桂花树小时就是老周花圃培育的，给酒厂栽种时树龄已超过十年。仔细一算，这棵桂花树的树龄已超过五十年了，应该比我还年长几岁。啊，我都该叫它老哥了！由于树大，移植时根系受损，怕营养不足，绿化师傅修剪蔬理得很充分，因此，它来到我家后的第一个年头，仅在新枝老干上长出些新嫩的枝叶。第二年、第三年好象缓过些劲来，不仅长出许多的新绿，还在新枝老干上生长出许多新的枝条，恢复到移植前的状态。三年过后开始疯长，先是每年都往高窜出一大截，后是把腰肢不断地向横处伸展，在这样得风得雨得阳光的环境里，它越发生长得肆无忌惮，随心所欲。五六年过后，这棵桂花已长成高达六米，树冠直径超过五米的大树。三根树干中的两根越长越粗壮，都有小饭碗粗细，而原来瘦弱的一支树干却越发地枯萎，直至干萎成一根枯树桩。每到春季，新发的春芽催落过冬的旧叶，一阵春风吹来，新叶摇曳多姿，旧叶零落飘洒，慰为壮观；每当夏季来临，风吹雨淋后的绿叶逾发深绿油亮；而秋季则是桂树的显摆季节，它把金黄色的花朵插满枝头叶丫间，一阵阵送爽的秋风把浓郁稔熟的桂香吹满庭院，吹送到墙外，惹得路人驻足嗅香，赞叹连连；冬季的桂树虽显的得沉稳，但枝头小姆指肚大小的果实一串串一嘟嘟，随着气温的变化渐次变得肥硕，并由绿变紫，由紫渐变成紫黑，引来满树的鸟鹊在枝叶间跳跃、鸣唱、啄食，场面好不热闹。二楼是我的卧室，落地的大玻璃窗正对着桂树，风儿吹过，树枝在窗坡璃上轻柔摩索，发出沙沙的声响。时有鸟儿在窗前枝头上跳跃，离我只在咫尺，仿佛伸手即可触摸。因窗玻璃镀膜，我观鸟儿清晰明亮，鸟儿却见不到我的身影。这时我感到鸟儿与我是如此的亲近，人与自然是如此的融洽，顿时产生许多莫名的快感。有一对鸟儿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连续多年每到初冬，这一对鸟儿都会来到这棵桂花树上觅食、鸣唱。因它们头顶上都长着一片指甲盖大的白色羽毛，我们都叫它“白头翁”。它们时常会把反光的玻璃当成无碍的蓝天，许多次经直撞到窗子上，发出“嘣、嘣”的声响。我不但为它们怜悯，还特别替它们作急，多次产生过换玻璃的想法，但终因施工不便与开支过大而搁置。有一年春夏之交，我正坐在窗前读书，忽然听到“叽、叽”的鸣叫，时断时续，几日后，“叽”声愈大，因此，我猜想桂花树上有雏鸟。下楼搭上人字梯拨开树枝，果然发现在靠近太湖山石的枝叉上有一个用棉絮枯枝与草茎搭成的拳头般大的碗形鸟巢，有三四个黄喙小鸟将脑袋伸到窝沿外，听到枝叶声响，认为是父母觅食归来，便抖动翅膀，竟相发出更响亮的鸣叫。我赶紧遮好树枝，下得梯子，生怕被鸟爸鸟妈们发现，打扰它们甜蜜平静的生活。不仅我发现了鸟巢，还有一个家伙已对小鸟窥视许久，就是我家的那只大花猫。它见我爬梯上树，便早早地蹲在树下，见我拨开树枝时，便“嗖”地窜到树杆上，直奔鸟窝而去。只是前面树枝细软，近不得鸟窝，它才一步一退地下得树来。自此，只要听到雏鸟叫声或鸟爸鸟妈来回奔忙飞翔的影子，大猫便蹲在地上仰着脑袋，两只金黄的眼珠随着鸟影而忽左忽右的转动，有时它还会爬到假山石上，透过枝叶的缝隙，平视着窝里的小鸟。我知道大猫是盯上这窝小鸟了。我真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大猫的阴谋会得逞，使小鸟们遭到迫害。十多日后，一只小鸟试飞落到了假山上，大猫“噌”到跳上去，小鸟吓得“喳喳”叫，慌忙拍着翅膀飞回窝里。幸运并没有长久地伴随小鸟们，几日后，一只试飞的小鸟就成了大猫的猎物。大花猫捕获小鸟后并没有立即把它咬死，只把它抛玩于爪掌之间。见状，我赶紧下楼，迅速从猫爪下间救出小鸟，可是，小鸟伤势严重，已不能扇动它那双柔弱的翅膀，只有喘气眨眼的力气。我把它放回窝内，希望鸟爸鸟妈能有回天之力，让它起死回生。第二天晨雨过后，我发现树下有一只死鸟，就是昨天那只被大猫咬伤的小鸟，我把这只可怜巴巴的小鸟葬到了牡丹花下，希望来年它变成一朵美丽的牡丹花。此后，我再没看到白头鸟爸鸟妈奔忙的身影，也再没听到过雏鸟们的“叽叽”鸣叫。是它们知道此处太危险搬家走了，还是正常的自然迁移呢？苦思冥想不得而知。此后数年，我再也没见到这对鸟儿光临我的这棵桂花树。我曾狠狠地训诫过几次大花猫，但它能听懂我训诫它的真实意义吗？但每听到我厉喝的训诫声，大花猫都会别过脸去悻悻地走开了。
很多朋友都知道我家有棵比我还年长的桂花树。每到金桂飘香季节，亲朋好友赏花叙旧络绎不绝。许多亲友在赏完桂花之后我都会盛情挽留，侍弄些好酒好菜招待一番。一日，来了一帮舞文弄墨的朋友，把餐桌搬到桂花树下。此时月几正圆，月色皎洁，六七好友一边赏花饮酒，一边玩起了击鼓传花游戏。第一通鼓响花传，第二通鼓响花停，此时花落在谁的手里，谁就得吟诵一首或一句与桂花有关的古人诗句，一分钟内吟诵不出罚酒一怀（一杯一两）。花是现成的，从花圃掐一条含苞待放的红月季，鼓则用主人家擀面杖敲击桌面代替。第一遍鼓，花落苏君之手，他吟诵：“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注毛泽东，蝶恋花·答李叔一 ）；第二通鼓，花落仲君之手，他吟诵“昨夜西池凉露酒，桂花吹断月中香”（注：唐·李商隐）；第三通鼓，花落侯君之手，他吟诵：“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注：唐·宋之问）；第四通鼓，花落项君之手，他吟诵：“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注：宋·杨万里）杨万里的诗虽没有桂花二字，但寓意清楚明确，也予通过。第五通鼓，花落方君之手，他想了一会，吟诵：“兰叶春葳蕤，桂花秋皎洁。”前十几通鼓，朋友都能轻松应对，越往后，众人越难以应对，最后纵使搜肠刮肚也应对不出，甚至连革命歌曲“八月桂花遍地开，鲜红旗帜飘起来” 也应用上了，闹得这般文墨之人窘态百出，有的面红耳赤；有的张口结舌；有的低头掩面把头钻到了桌底，当然罚酒是不能少喝的。及至月上中天，寒霜初降，众人携八九分醉意方才缓缓散去。赏花当然欢迎，但采花也难以避免。一次我出差数日回来，一进院子看到满地断枝残叶碎花，再看看树上已被剪去许多枝条，变得零落稀疏。我忙问怎么回事，妻说：“还不是你那些插队时的狐朋狗友来采花，我上街买菜要招待他们，回来一看已被剪成这样了。”妻显然极度不满，我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立下规矩，从今往后只准采花，不准剪枝。桂花树被伤害的太重了，下一年秋天的花儿果然稀疏了许多。又等过了一年，它才缓过劲来。依然生长得蓬蓬勃勃，花繁叶茂。
看着这蓬勃旺盛的桂花树，再捋一捋我这满头白发，忽然忌妒起桂花树来。我甚至奢望着要和桂花树一样地青春永驻！两年前，政府贴出告示，盐河西街规划为拆迁地块，我又为这棵桂花树犯了愁怅。我先找拆迁办人协商，能否把这棵桂花树保留在新建小区规划范围内？官方回应：原有规划不可更改；我又找开发单位协商，能否把这棵桂花树原地保留，我愿无偿奉献。开发单位回复：树虽好，用地手续未办好我们进不了场，无法看管。无奈想到第三个方案，此前我已在幸福城购买了一套一楼的住宅，前后尚有些空地，我找物管单位协商，愿意将太湖石与这棵桂花树移置于此。物管单位很乐意，这样既美化小区环境，还可成全我与这石这树的不解之缘。时值初冬，我又找朋友绿化张帮忙，绿化张建议明年春天移植最好。我说房子拆了，这么好的树没人看管不行，能移就移吧。绿化张安排挖机、吊车和绿化师傅半天搞定此事。太湖石放在住宅的东北，桂花树栽在住宅的东南。事成自喜。自去年十二月桂花树移栽后，天气陡然转冷，较之往年偏低了六七度，更要命的是大寒过后，突降一场暴雪，气温下降到零下十五六度，这种情况在江淮地区是二十年不遇的恶劣天气。果然，由于过度的冻害，加之移植时根系受伤，绿化师傅虽然在移栽时也对枝条进行了疏理，但春天过后，树上没能抽出一根新枝条，只在原来保存下来的枝条上生出少许新叶，秋天也没有开出一朵金灿灿的花朵。绿化张现场诊断结论：移植时根系受伤，去年冬天的极冷天气伤害太大，建议等明年春天要再次疏枝，换土，施肥。最近，据中央气象台天气报告，今年冬天是双拉尼娜叠加，预测今冬会非常寒冷。绿化张虽然安慰我说明年春天就好了，但是，我还真替我的桂花树担优，怕它挺不过这个寒冷的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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