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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冯罗生 从城区开往乡村的公交车缓缓在路边停靠，上来四、五个人。首先是一对年青小夫妻，男人抱着一个半岁大的孩子，女人提着包跟在后面；接着是一个农村老大爷，七十多岁的样子，穿着邋遢的衣服，一双破旧的解放鞋上满是干黄泥；再后面是一个中年男人。 抱着孩子的男人眼尖，一下就看到车尾唯一的一个座位，快步走过去，他妻子见丈夫落座后，把手里装满了婴儿用品的包递过去后，立即转身走到了汽车后门处，面朝着车前方站着。 汽车继续向前方驶去，车厢内有的乘客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有的乘客低着头玩着手机，一对青年小情侣在窃窃私语，抱小孩的男人前面坐着一对母子，母亲的后脑勺下扎着一条乌黑的粗粗的辫子，穿着很讲究，一看就是一个生活殷实的女人，她正在打电话，身边的孩子七、八岁，默默地在玩着手里的玩具…… 半岁大的孩子在男人的怀抱里安静地玩耍着。突然，男子声音稍大地呵斥了一句：“宝宝乖，不能扯阿姨的辫子，阿姨会疼也会生气的……”少妇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扯乱的大辫子，回了一下头，轻柔地说没关系。挂断电话，侧身对自己的儿子说：“崽崽，你看前面站着一位老爷爷，你是一个学生，要懂礼貌，赶紧去前面叫那个老爷爷坐到你的座位上来！”孩子没有动，一脸的不情愿，少妇继续说，孩子干脆把脸扭向窗外。孩子的举动激怒了少妇，她的声调渐渐高涨起来，孩子也很倔强，一直跟他的母亲对峙着…… 大约过了三分钟，少妇自己起身，走到车厢最前方那个邋遢老大爷身边，扯了扯他的衣服，说：“您过去坐吧，后面有个座位。”然而就在她走向老大爷的时候，车后门处那个中年男人已经一个箭步就坐到了她的那个位子。少妇转身发现自己的座位已经被人坐了，尴尬地说：“我是要给这位老爷爷坐的。”中年男子立即笑着回答，“没事，你叫他过来，我起身。”老大爷听了后，走了过去，泰然坐下。老大爷坐下来没两分钟，那个小男孩也起身跑去了自己妈妈身边，于是老大爷挪进靠窗的座位，他身边的那个位子一直空着。 后座上的青年男子从身边的包里拿出奶瓶，开始给孩子喂奶了。他掀开瓶盖就把奶嘴往孩子的嘴里塞，孩子吮了两下，吐出奶嘴不喝了，男子又塞，孩子又吮两下，又吐出，开始哼哼，有点小情绪。男子耐心地用手指捏捏奶嘴，一边安抚着孩子：“宝宝不着急，爸爸就给你弄好……”多捏了几下后，继续把奶嘴塞进孩子嘴里，这下孩子不闹了，安静地吮吸着。 我就坐在孩子的身边，这时才发现孩子的左耳上带着助听器！孩子长得白白嫩嫩的，很像他爸爸，穿着也很干净整洁，从孩子的装扮上看，男子家境不错，孩子在家里肯定是被家人精心带着的。 孩子喝完奶，年轻男子就摘下了孩子耳朵上戴着的助听器，原来孩子的两只耳朵都戴着这玩意。男人让孩子平躺在他的怀里想哄睡觉。孩子不配合，开始哭，一张嘴声音就很响亮。 我于是对这个没有经验的年青爸爸说：“你这样做不行，孩子刚喝完奶，你要先把他立着抱好，让他伏在你的肩膀上，然后用手轻轻拍打孩子的后背，让他打嗝，这样他才不会吐奶。”男人听了我的话后，照着做，刚拍两下，孩子就打了一个长长的嗝，也稍稍安静了一下。 看到孩子安静了，男人又想让孩子平躺下来，对我说：“平时这个时候，他是要睡觉的。”然而孩子依然不配合，开始拼命的叫唤、哭闹，男人有点哄不住了。看着男人束手无策的样子，我又说了一句：“其实，你家娃娃很聪明的，他很敏感。你摘了他的助听器让他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在表达他的不满情绪。”男人听了我这话，立即从口袋里掏出那对助听器，手忙脚乱地往孩子耳朵上戴。可是，孩子不配合依然呀呀地叫唤，年轻男人轻声细语地哄着孩子。孩子的妈妈一直脊背坚挺地背对着我们站立在车厢后门口，我前排那对年轻情侣也回头来，好奇地望着这对慌乱的父子。我伸出手，想去拉小娃娃的手，那小手乱舞着、拍打着，很狂躁。我说：“乖宝宝，咱们叫妈妈过来坐，陪宝宝好不好？”小孩子看了看我，继续哇哇大叫，哭着喊着，年轻男人也在喃喃地说：“宝宝，咱们叫妈妈过来陪宝宝… …”那个挺立的脊背一直没有半点反应。 “镇政府到了，请下车的乘客拿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我走到后门口，在汽车停稳、后门缓缓打开的那一刻，我站在那个年轻妈妈身边，对着她的后背轻轻地说了一句：“孩子身边有座位，你去坐吧。”就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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