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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阳光跟质量低廉的羊毛衫一样，只要沾点水就会缩。从早晨的霜冻消散，到傍晚的寒风突袭，稍稍一计算，便感觉白天又短了一大截。不过七点天不亮，一过五点，天就杀了黑。夜晚被拉扯得越来越长、越来越难熬，黑灯瞎火、干冷干冷的，全都用来赖床睡觉了。 阳历庚子年已过，管它呢，管它符不符合黄历，老鼠尾巴一溜儿，总之是万事大吉了。 这段时间，我的生活只是多了一些细腻的观察、温柔的笔触。如释重负的情绪，一下子让时间变得很有仪式感。按部就班地上下班，工作间隙跟着办公室的小姐姐们照料多肉植物，偶尔规整一下电脑磁盘，回家收拾收拾房间，写写手账，逗逗孩子......当然，还是写作占据了我的的大部分时间。 一直以来，我的生活都很简单，每天都习惯性以文字的方式拿来絮絮叨叨，其实蛮矫情的。 写作与我说来，仅是一项生活的记录，就像画家用各种颜料在纸上作画。而我仅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观察、记录、回顾，提醒自己不要遗漏细碎的时光，也提醒自己不要走得太远、不要偏离了初心。 值得欣慰的是，2020一开年，我在自己的几个发布平台上都用了异常温柔的标题，这应该是最大的成长，正是这些发自内心的表述，才一点点推着我，彻底摆脱掉了有生以来的悲观主义，慢慢成为了一个情绪稳定的人。 人一旦打破固有的思维僵局，你便会看到一束光，这束光会通过层层叠嶂，渐渐穿透并照亮人生。你会猛然感觉未来可期，时光如玉，前方一片芬芳。 我在茫茫人海中流浪了很久很久，见证着这人间的四季轮换，这世界同样见证着我的梦醒缘散。 时间太久了，久到过往只剩下了若干个回忆。 我盯着黑暗中的点点烛火，眼眶时常会变得湿润。当年那个义薄云天、纵情声浪的少年呢？如今，究竟还残存着几分初衷和热忱？ 
20年前，我喜欢骑着单车，嘴里叼着冰棒，沿着淮河路环游，眼巴巴地看着街上的小情侣们，你侬我侬，美好且甜蜜。我总在幻想，到什么时候自己也会遇见一个喜欢我的女孩，也好让自己感受一下让爱痴狂，为爱发疯的程度。那时候，我喜欢看偶像剧，常常拿着小本本记下电视剧中浪漫的台词，还偷偷问过早熟的同桌，爱与喜欢到底有什么区别。时光匆匆流逝着，我始终带着这样的憧憬慌张前行，心急的时候，总觉得生命中会出现的那个她简直太坏了，反正迟早要出来与我相遇的，为什么藏着掖着就是不出来。直到有一天，我在校园操场边遇见了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姑娘，她红扑扑的脸蛋就像火焰般的云朵，青春而又亮丽。望向她的那个瞬间，我仿佛经历了整整一天。也就是那一刻，我终于弄懂了同桌的话，喜欢上一个人，原来是这种感觉。从那一天开始，我便默默关注她几点会出现，几点来上课、几点走出校门。我似乎学会了掐时间，日子一下子变得忙碌又充满希望。我是一个十分可悲又愚蠢的家伙，喜欢得越深就越自卑。我不懂该怎样正确地喜欢一个人，突然发现以往所看过偶像剧的套路根本用不上。她在我心里就是女主角，而我呢，却无论如何也担不上男主角的大任。我不敢跟她走得太近，不敢和她讲话。见不到的时候很思念，真正见着了，心里却乱成七上八下。于是，我才用了至今让人感觉很丢脸、很后悔的方式：我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她、在追求她；我跟她买吃的、卖毛绒玩具，不管她喜不喜欢，想不想要。今天想来，那样的做法简直愚蠢至极。对于女孩子而言，如果一个男孩向全世界喧哗着我喜欢她，她只会认定这家伙就是个小丑。所以，一直到最后，我跟她也没能成为好朋友，统共也没有讲过几句话。毕业之后，此生再见，也许无期。到现在，我才弄明白，当初的我是太在乎结果了，我喜欢她原本没有错，搁在当今，只需要说一句：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聊以欣慰的是，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跟自己第一次喜欢的人走到最后。当时就是做不到，跟喜欢的人成为朋友，起码不会留下这么大的遗憾。我上小学的时候，曾经写过一篇作文，大致意思是仿照《火烧云》来写一写傍晚时分的天空。我在文章里描述的是自己跟一只“猴子”坐在茅草屋的房顶上一起看日暮西沉的故事。当然，这场景自然是虚构的，小时候能见到猴子的机会屈指可数，哪来的幸运会跟一只猴子并排坐呢。之所以写猴子，是因为老师在习作指导课上让我们写自己最好的朋友，我当时就偷偷写了猴子。“猴子”是班里的班花，一下课围着她讨喜、献殷勤的人总是挤得水泄不通，而我生就木讷，不懂巴结奉承，真正能接触到她的机会也不多。当她知道我作文里写了她，便很生气地找我理论，可恶的领桌还一直跟她帮腔，最终我给她买了五个弹珠，她才肯原谅我。毫无疑问，我跟她很快就成了好朋友。然后没有然后，两个人居然情投意合的走在了一起。有趣的是，所有的初恋都是被忽略掉了细节，只铭记了结尾。参加工作的第一年寒假，我跟“猴子”一起爬了半天山。晚饭吃的是夜市摊上的炒米线，末了，还一起看了最后一次星光。我至今还记得她说：昨天看星辰，今天看日落，小女子我要走了，走得特别特别远，远到家人都找不到。他对我的态度很不满意，使劲拍着我的肩膀：你个小胖子这么重，肯定走不远啊。我抬头看着体育场上空的璀璨繁星，默不作声，不再搭理她。那一年，她选择放弃升级，突然辍学。而我不得不遵从家长的意愿，走了定向委培，过早地踏入社会。那一天，我们穿着厚厚的棉服，坐在足球场的看台上，一个被叫做“某个冬夜”的场景，在随后的很多年间，都被幻化为青春的电影。我虽然弄不清楚当年彼此间最想要的答案是什么，但唯一确定的是，那个晚上我陪着她看了昨日星辰。今天的日落，我没能再陪她一起看了。我望着身边空空荡荡的位置，在日落的光线中越来越暗，这是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多回忆一秒都是折磨。我和“猴子”走了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他无法洒脱地实现自己儿时的誓言，她变成了胖子，一个不愿意去笑，为了生存而献出灵魂的人。我却吃成了瘦子，不过我不如她，起码人家还保留挑战生存的冲劲。
“猴子”在中国的最南端定了居，我到底终生被困于老家。她的梦想，好像是完成了一些，走得那么远，远到跟她说过的话一样，那地方没人认识她。我和“猴子”渐渐失去了联系，不用说，她早就忘记了我这个陪她昨天看星辰，今天赏日落的男人。我们距离40岁的约定越走越近，我们都变成了曾经的对方，唯一不变的，只是那些苟延残喘的梦想。对不起，猴子！我们再不会蹲在球场边上，迎着飘雪，吹着冷风了。对不起，我们的星辰日落，既然是记忆，终究是要停留于昨天的。刚才刷抖音，突然刷到很多年前的老电影片段，屏幕里的张国荣、陈百强、钟保罗都还鲜活于世，都是翩翩白衣少男郎。草草几句台词，就让时光倒流一阵。再看这三个少年的眸光，尽是星光、山海，还有和煦的春风。俊杰已逝，红颜已老。有些人天生富贵且长寿到老；有些人出生贫寒却英年早逝。万事不由己身，圆满自古不是故事的单一结尾，有些东西，终其一生，始终不得。在梦里，我曾经常自言自语过：你早已不是一个孩子了，你要试着长大，不能继续意气用事了，但有些东西注定无法回应你什么。少年的自己，曾经明朗存在过，他无愧于我，我自然不能有愧于他。 
曾经年少，头顶蓝天，胸怀青云之志。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要做就做天下第一大侠，我要像李逍遥一样，既要锄强扶弱，也要名留青史。曾经年少，于浪漫花海之中，鼻嗅芬芳，心存爱慕。我该怎样去爱一个人？我要像项羽那样，一生只爱虞姬一人，即便不能白头，也要执子之手，谱就千古绝唱。曾经年少，目视星辰、感念流光。我到底该如何优雅地老去？我要像刘备那样，好好照顾你这个好容易脱变而来的猴子，哪天危难来临，好与兄弟共赴山海。我擦了擦眼睛，深吸一口气，窗外寒风呼啸，时人不知我，我亦不知时人。我啊，到底是谁，还是当初蹲下来看星辰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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