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绰号流年忆春秋

 zhb学习阅览室 2022-08-28 发布于上海

文|李学朴

绰号,亦做外号、诨号,通常是根据某人的生理特征、性格特点、事业成就等因素给予的非正式名字。据考证,此词汇最早出现在元朝,是在蒙古语影响下产生的词,意为“外号”。古代,许多文人墨客都有有趣的绰号,而绰号也使他们更富有个性化特征和人文情怀。

追本溯源,古代诗人的绰号与他们的创作生涯紧密相连。有的绰号,是根据诗人警句中的几个字而取的。据谢章铤的《赌棋山庄集·词话》记载,许秋史平生酷爱姜夔、张炎的词,曾有“人在子规声里瘦,落花几点春寒骤”的诗句,为陆莱庄、沈梦塘、王友山所叹赞,呼为“许子规”。清代梁绍壬的《两般秋雨庵随笔》说,史文靖以《春日即事》命题作诗,管水初诗中有一联:“两三点雨逢寒食,廿四番风到杏花”,史公击节赞赏,人们因而称诗人为“管杏花”。徐钪的《词苑丛谈》记载,吴湖州有“把酒祝东风,种出双红豆”的诗句。梁溪有位姓顾的女子,见了这两句词,非常喜欢,把它写在四壁上,日夕讽咏。因此,人们都称吴湖州为“红豆词人”。

有的绰号,是古代诗人作品中最精彩的一句诗。宋代范公佾说,张子野的《一丛花》中有句词:“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一时盛传。欧阳修尤其喜爱,由于张子野家在南地,无缘见面,感到有些遗憾。恰在这时,张子野因故进京,登门拜访欧阳修。听到守门人报信,欧阳修来不及穿好鞋,赶紧迎上去:“您就是'桃杏嫁东风’郎中!”奏少游在蓬莱阁席上写的《满庭芳》首句“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极为苏轼所赞;他干脆呼作者为“'山抹微云’君”。因为秦少游做过太学博士,即国立大学的教官,所以苏轼又写诗开玩笑说:“山抹微云秦学士,露花倒影柳屯田。”(“露花倒影”系柳永《破阵子》语)不仅如此,这个雅号还沿用到了词人女婿——范温的头上。有一天,范温参加一个贵人的歌舞宴会,终日不言。贵人的歌女爱唱秦少游的长短句,席间也唱了“山抹微云”这首词,由于只顾表演,没有注意到范温,直到酒酣欢洽方才问他:“这位郎君是谁呀?”范温立刻站起来,客气地拱手回答:“我就是'山抹微云’女婿。”听得人禁不住哄堂大笑。

唐初著名诗人骆宾王的诗,清新俊逸、意象生动、意蕴丰富,富有感染力,他一扫初唐浮靡诗风,为唐朝文学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骆宾王写诗,还喜欢用数字作诗,很有情趣,如在他的著名诗篇《帝京篇》中就有“秦塞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三年九陌丽城偎,万户千门平旦开”“小堂绮帐三千户,大道青楼十二重”“且论三万六千是,宁知四十九年非”。在一首诗中用了这么多数字,足见他对数字的喜爱。所以,后人为他起了个绰号叫“算博士”。

北宋时,有一位著名的诗人叫林逋,浙江钱塘(今杭州)人。年少之时,林逋父母双亡,他自己也体弱多病,自称“久贫惭嗜酒,多病负穷经”。但他聪慧过人,勤敏好学,通晓经史子集百家学说,又擅长书画,精于诗词。宋仁宗曾追赐他为“和靖先生”。所以,后人多称他为林和靖。林和靖酷爱梅花,早年曾到各处游历,四十多岁时返回杭州,隐居孤山。在这里,他种了大量梅花,并饲养了两只仙鹤。每当他在湖中荡舟自乐时,遇有客人来,书童就将仙鹤放出,他见到飞鹤,便返回孤山迎接客人。他爱梅成癖,二十年不出孤山,终生与梅鹤为伴,不娶妻,不生子,故后人送其“梅妻鹤子”的雅称。

他的《山园小梅》一直为世人所推崇,被视为咏梅绝唱,其诗曰:“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生动细腻地表现了梅花的风韵和姿色,以及自己的爱梅心情。林逋可以说是历史上爱梅最深的名士,所以,民间将“梅花花神”的绰号送给了他。

古代文人的绰号,有的是来自诗人一首诗作的篇名。邓牧说,张炎的《春水》一词,是古今绝唱,人们送给他一个美称:“张春水”(《伯牙琴》)孔行素说,张炎的《孤雁》写得极好,内有“写不成书,只寄得相思一点”的妙句,以失群的孤雁寄寓了自己的漂泊生涯,人们因此又称张炎为“张孤雁”。明代都穆在《南濠诗话》中说,袁景文未做官时曾同朋友去拜谒杨廉夫,看到几案上有歌咏白燕的诗作:“珠帘十二中间卷,玉剪一双高下飞。”袁景文素以写诗见长,就对杨廉夫说:“先生此诗,恐怕未尽体物之妙!”杨不以为意。袁景文回家作了一首《白燕》诗,第二天呈请杨廉夫指教。诗中说:“故国飘零事已非,旧时王谢见应稀。月明汉水初无影,雪满梁园尚未归。柳絮池溏春入梦,梨花庭院冷侵衣。赵家姊妹多相妒,莫向昭阳殿里飞。”杨廉夫得诗,大加赞扬,连抄数纸,送给在座的人共同欣赏,一时誉称作者为“袁白燕”。

上面这些都是带有褒奖意义的绰号,其实不乏也有对诗人进行讽刺、嘲笑的绰号。据说,杨畏历经北宋神宗元丰朝、哲宗元祐朝和绍圣朝三代,独能以圆滑狡狯、逢迎善变免遭祸患,官运亨通,变成显贵,可谓“三朝红人”。有鉴于此,人们掷给他一个骂名:“杨三变”。诗人薜昂是元丰八年进士,依附奸臣蔡京,结果飞黄腾达,官至尚书左丞。他的《和<驾幸蔡京第>》诗中有两句:“逢时可谓真千载,拜赐应须更万回。”谄事权贵,媚态百出,阿谀奉承,莫此为甚!对于这样一个软骨头,人们极其反感,报以恶号“薜万回”。有一次,杨畏到薜昂府上赴宴,见无别客,就问幕僚:“今日府会,还有其他客人吗?”幕僚回答:“客人倒是容易请到,只怕难得你'杨三变’与'薜万回’这样相近贴切的好属对啊!”这虽是一时戏语,却有言外之意:杨畏与薜昂不过是物以类聚的一丘之貉。杨畏听了,惟有苦笑而已。由此可见,古时候人们无论起绰号,还是叫绰号,都不背人,即使是含有贬义的绰号,也可以当面呼称。

总而言之,古代诗人的绰号含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和强烈的历史韵味。每一个绰号都蕴藏着一段故事,而每个故事后面都有一份历史沉淀或现实写照,须后人细细品味、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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