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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时间十一点四十，我听到了西山乡的鸡鸣。彼时有炊烟升起，白杨静止，溪水无声。  如果这个春天你不曾出去走走，你的四肢，你的头脑，你的心灵，便有可能在四季的某一个角落里，干涸至死。岁月总是对每一个人许下公平的诺言，你的每一个脚印，都是心里的印章，代表承诺有效。 新疆就像一个爱给人甩脸看的小姑娘，干燥与湿润，可能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高山下来，便是盆地。东边日出西边雨，山北大雪山南晴，没有什么不可能。所以当我们驱车三十公里之后，便从海拔600米的一马平川进入了海拔2000的山峦之间，艳阳天瞬间阴沉。 山里的空气，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温润，却又冰凉清爽，仿佛每一寸皮肤，都回到了在母亲体内的那个状态。我们沿溪而上，圆圆的石头大大小小铺满整个河道，它们可能来自冰山之上，也可能深埋泥土之下，在这里存在了千万年。
山谷里有一排排杏树，却都还是花骨朵。几十公里之外的杏花已经败落，我们想趁着这一波花期赏玩一番，却未能如愿。旁边吃草的牛依旧还在吃草，时不时慢吞吞抬头看了我们一言，然后继续吃草，花开不开什么的，跟它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满地都是新鲜的牛羊马粪，那是山里牧羊人家的证据。这让我想起了那桩著名公案，如何画出深山古寺，一名和尚在挑水上山，曲径通幽。这些新鲜的牲畜粪便，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山里的小气候总是很神奇的，晴雨随心，仿佛一座大山就是一方天地，生活在这一方天地里面的生灵，很懂他的脾气，牛啊羊啊马啊花啊树啊草啊，还有人家啊，等等等等。大山给予他们生活，他们也会活成大山的样子。
近午时分，终于下起了小雨。山里的雨下的总是很多情，面前所有的景物都会不一样。花骨朵一沾雨水，似乎要爆裂开一般。满山的羊群依旧在悠悠闲闲地吃草，路边的牛扭扭屁股，选择无视我们这群大惊小怪的无聊俗人。
北京时间十一点四十，我听到了西山乡的鸡鸣。彼时有炊烟升起，白杨静止，溪水无声。山里人家可能这会儿刚起来吃早饭。不用去上班打卡，不用去挤公交，不用应付办公室乱七八糟的破事儿，不用想房子车子如何如何。这就是他们的生活，牛羊，炊烟，山雨。
路两旁冒出许多新鲜的沙葱，揪两根扔嘴里，新鲜的香味。通往霍吉格尔的路上，开着拖拉机的牧民汉子拉着羊突突突地远去。
翻过最后一座山，便是一道小河谷，不少人已经精疲力尽，我们便决定在此扎营吃饭。溪水边还有新鲜的羊骨头，一整只的。想是不久前，有牧民在这里，垒了石头灶，架了大铁锅，就着山溪水，现宰羊炖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想想真是令人神往。
准备开始煮饭的时候，开始下雨，不大，我们就继续吃。谁曾想，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冰粒子，气温骤降，我们便在凄风冷雨之中啃完了干粮，恰好领队的汤饭煮好了，一人乘上一些，身体便暖了。吃过饭，风雪更大了，山峰尽头的雪雾浓的吓人，仿佛随时会蹦出什么妖怪。这让我想到了屈原的《九歌》，想到了山鬼，想到了一切神秘莫测的事物。
山里的雪同样不同于外面，刚开始下的，是一种类似于冰雹的雪粒子，颗粒状的但是很软，还没有结成冰，慢慢的雪粒子变大，就成了厚厚的雪花，并且下的又密又急，不多时手里的雨伞便沉甸甸的。 雪越来越大，我身上的衣服鞋子已经湿透，整个人冻得不行。抬眼看去，山里已是茫茫一片，这也就是个把小时的功夫。这之后的路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样子了，一个劲儿地往前走，时不时地再滑一跤，颇有风雪山神庙的豪壮慨然之气。
快要出山的时候，雪差不多停了，远处依稀能看到一些太阳的光亮，却离我们还是很遥远。山里的维族大叔穿着厚厚的大衣，揣着手站在路边，操着浓重口音的汉语笑问：去“哪儿耍去了？”屋顶两个在挑麦秆垛的维族汉子，拄着叉子在看我们。上了车，脱得只剩下一个短袖，这才缓了一口气，仿佛将刚刚风大雪急的大山抛在了脑后。
下得山来，艳阳高照，空气干燥，已是两个世界。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的喧嚣和热闹。牛羊在山里奔跑，我们在人世欢笑。只是偶尔的交集，便能够在你心里留下无法抹去的悸动。 2017年4月18日 记 西山塔拉提---霍吉格尔之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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