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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的另一种命运。”

 漂在一座城 2022-08-29 发布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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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漂在一座城 原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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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如潮

人如水

最近很多朋友给我发二舅那个视频。

可能他们是想给我分享好的内容。

也可能只是单纯想说你看人家的内容做的,都是自媒体,你这个垃圾。

令人无法反驳。

视频里的二舅永远被天胜半子,一生追赶命运的脚步,年月把拥有变作失去,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成为了一部分人精神上的曼德拉。

我也有一个舅。

就一个舅。

我姥姥生了六个女儿,第七胎是个儿子。

毕竟姥爷作为十里八乡的能人,挣下一副偌大家业,总得有人来继承。

上有六个姐姐,下有殷实家产。

就这个开局,不知道甩视频里的二舅多少条街,说一声天选败家子也不为过。

▼Alex Webb  作品 ▼

我舅当然也没有辜负这个开局。

姥爷在我印象里,很严厉,天天阴沉个脸,姥姥反倒很温暖,永远带着慈祥的笑。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受宠是一定的。

每次出门,都是几个姐姐轮流背着。

严父慈母加六个姐姐惯着,被如此溺爱长大的孩子,学坏简直不要太容易

我舅很快跟村里的一帮二混子熟了起来,狐朋狗友不过如此。

人家跟他来往,当然是看中了他身上的人格魅力。

人傻钱多速来的魅力。

对你来说,吃喝玩乐就是吃喝玩乐。

但对于带你吃喝玩乐的人来说,吃喝玩乐只是一种手段。

人学坏是很快的,尤其是跟一帮人。

从抽烟喝酒到打牌赌博,我舅很快就五毒俱全了,而他那帮“朋友看时机差不多到位,就开始收网了。

怎么毁掉一个人?赌。

刚开始,可能就只是一帮酒肉朋友拉着你打打牌,娱乐一下。

到后面,觉得不过瘾,开始玩钱。

先给你一点甜头尝一尝,你一看,卧槽,挣钱这么容易啊,朋友真仗义,有这种好事儿带着我。

接着,开始找人做局。

我舅上了头,刚开始小赢,后来大输,越输越上头,偷家里钱去赌,欠着村里好多人债赌。

要知道,他那会儿不是十八九,是二十几岁。

永远年轻,永远被骗的热泪盈眶。

▼ Alex Webb  作品 ▼

记得我五六岁的时候,参加过我舅的批斗会。

姥爷脸色铁青地坐在上首位置,几个姐姐围成一圈儿,我舅搬个小板凳坐在正中间。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被狐朋狗友们榨干了剩余价值,一脚踹开了。

他大概也有点恍然大明白,知道了自己有多蠢。

具体那场批斗会讲了啥我记不得了,我就记得姥姥递给了我一个桔饼,挺好吃。

后来舅舅结婚了。

虽然长得一般,个子还不高,人也挺混账,但得益于姥爷攒下的家底儿,还是说了一门不错的亲事。

记忆里妗子长得还挺好看。

没过多少年,姥姥姥爷相继都去世了,中间隔了没两年。

老人一去世,这个家基本上就散掉了,几个姐姐嫁了人,也都不太愿意管这个混账弟弟。

但毕竟葬礼要办,周年要办,坟要修,当子女的桩桩件件事情都不能落下。

我记忆里那段时间,我的五个姨一个舅,天天吵架。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理应是我舅舅把这些事情挑起来。

但基于前些年干的混账事儿,以及人也不够靠谱,几个姐姐谁也不听他的。

葬礼和周办完,我舅离开了姥爷留下的那栋二层小楼,带着一家子离开了村子。

▼ Alex Webb  作品 ▼


印象中我爸很看不上我舅。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我爸是属于家徒四壁开局,根正苗红三代贫农,穷的叮当响。

不管是长大之后还是张小时候住的都是土房子,连结婚的五间平房,都是自己一砖头一砖头垒起来的。

我爸不抽烟不喝酒,过得朴实而节俭,最看不上我舅这种不踏实的人。

其实我知道他只是不平衡。

凭什么你一出生就有殷实的家庭,就有父母给你安排好了一切,而我只能自己苦苦奋斗?

凭什么你已经那么荒唐了,做事情都那么混蛋了,而我活的这么努力,却依然没有你过得好?

凭什么你开局条件那么好,却一点儿也不知道珍惜?

……

但我这个人挺叛逆,我爸越是说他不好,我越是很好奇。

儿时我舅搬个小马扎坐在墙角挨一屋子人训斥的情景,在我脑海里始终不曾忘记。

初一暑假,我到他家玩了一星期。

彼时他们住在郑州的梧桐街附近,大概就是现在的新郑大那一带,一座三层的城中村自建房顶层。

他依旧经常喝的醉醺醺的回来。

甚至我亲自经历了一次家暴。

准确来说也不算家暴,应该说是势均力敌的对抗。

我妗子的身高,好像还比我舅高一点点,反正黑灯瞎火俩人噼里啪啦乒乒乓乓一顿打,开完灯之后都是乌眼青。

我八岁的表弟看着瑟瑟发抖的我,说淡定,常事。

▼ Alex Webb  作品 ▼

初中到高中那几年,我没见过我舅。

上大学的时候,去找过他一次,整个人大变样。

那次是我要回家,他刚好也要回,我就去他工作的地方找,然后把我开车捎回去。

见他的时候,他正在他们工地的宿舍,上下铺,军绿色的杯子,散发着一股臭脚丫子味儿,在吃午饭。

一大盘炒刀削面,就在宿舍中间的桌子上,旁边还要一头蒜,吃的呼噜呼噜震天响。

和他以前花天酒地的时候截然不同。

唯一没有变的,是桌上必须有酒。

只不过是大绿棒子,大热的天,冰镇啤酒,一把抄起来吨吨吨灌上小半瓶,然后就着蒜呼噜呼噜吃面。

这一幕和我印象中他的模样,逐渐重合起来。

在郑州呆了些年,他刚开始干工地,后来慢慢地,在我们老家拉起一批人接点儿小工程之类的。

每年过年回家的时候,从郑州往老家一路挨家挨户发钱。

情况好的时候,剩下的就是自己兜里的。

情况不好,拿自己兜里的填补剩下的亏空。

后来大学那几年,见了他几次,一次是去他家,在西流湖那边,类似于安置房小区,还有一次是陪他去万邦物流给工人们买菜。

最后一次见他,是2017年底,我们家搬家,他过来帮忙。

明明是五短身材,却也有了一点点佝偻,搭配着头上星星点点的白发,多少有点英雄迟暮之感。

跟我聊的也都是家里孩子去哪儿上大学,将来工作怎么给他安排之类的。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顾家肯干见人都小秘密还有点谦卑的中年男人,年轻的时候,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 Alex Webb  作品 ▼

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是个好消息。

他买在西流湖的房子,拆迁了。

他买那块的时候,那里是片荒地,后来地铁站修到了他家门口。

老家的亲戚,了解他过去经历的,都无不艳羡地说:你舅这辈子就干了这么一件对的事儿,就是在那儿买了套房子。

现在他们一家人又买了套房子,在东区住着。

这就是我舅的故事。

一个和时代交织,但又没完全交织的故事。

如果说二舅是时代的灰尘落到了人身上,那我舅就算一粒人间的灰尘搭上了时代的快车。

二舅因为种种原因,在农村度过了一生。

我舅则是自己作了半辈子,然后在社会的毒打和岁月的锤炼下浪子回头,现在竟然过得还不错。

当我们把时光倒回,倒回到某些时代尚未开启的时代。

他们也曾站在命运的天平前被挑选过。

只是浪奔浪涌几十年,他们成了别人故事中的大舅二舅。

他们的人生,成了别人的故事。

而后来人,又会成为什么样的故事呢?

-

 却依旧落在 
 这命运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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