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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放牧

 察右中旗人故事 2022-08-29 发布于福建

本文作者:白桂林


说起放牧,最普遍的是放羊。古往今来,全世界自有人类饲养动物以来,羊就伴随着人类度过了上万年,历代的游牧民族以拥有羊的数量多少为财富的象征。

放羊是农村普通的放牧工种,笔者小时候正值大集体时代,放过几种畜禽,虽没有放过羊,但干过放牛、放猪、放鸡的营生。干此活是与牲畜打交道,自有一番乐趣。当时社员们都说放牲畜是有罪无苦,意思说放牧不需要大的苦力,但需要耐得住寂寞,抗得住风雨雪寒烈日的煎熬。少年经历的放牧片断好像刚刚发生,先从放鸡说起吧。

放鸡

上世纪六十年代农村放牛放羊放猪的几乎村村都有,但没听说过有放鸡的,见过放鸡的更少,而亲自放过的人少之又少。现在的散养鸡与那个时代的放鸡还是有区别的。

六十年代生活困难时期,家里盐油酱醋开支全靠鸡屁股银行。因为鸡饲料太缺乏了,为了保证鸡下蛋,在秋收季节把鸡用大筐挑到收割过的麦地里吃些丢掉的麦粒和昆虫。

记得1967年秋天,我和邻居小同伴把各自养的不多几只鸡捉到筐里,挑到西圪梁茬子地放鸡,我们刚放下筐,鸡就争先恐后奔入田地顺着垅子仔细寻找可吃的东西,有麦粒草籽,偶而也能碰到小虫。它们排着队吃得欢,走得快,很快到了对岸地头,然后鸡群同时掉转头返回,一直返到筐子附近也就吃饱了。鸡又接着很有次序地跳进筐里不动了,我和放鸡的小同伴一起挑起筐回家,给鸡饮水后完成任务。

由于条件反射作用,在几次挑筐放鸡后,每天只要把筐放到院中,鸡就自动跳进筐中。当然放鸡的地块是有条件的,必须是拉完麦个子的田地。放鸡这种方式给家里解决了鸡食问题,放鸡是特殊年代产生的特殊现象。我所敬佩的是鸡群的纪律性,它们与主人的配合性、和谐性是十分默契的。终究鸡为了吃而依赖人,人为了鸡下的蛋想办法为它们搞吃的,这就是一种互惠互利协调共生的生存原则。

放牛

农业社放牛有两种形式,一是在农闲时间,把耕牛、母牛、小牛集中起来组成牛群。我们村三十多头牛组成一群。这年秋收后,生产队让我和牛占兵放牛,我俩年龄分别是十四岁和十六岁,每人一头座骑是小灰骟驴和大草驴,地点是村东北的大青脑包一带山洼,偶尔也去北山的山谷。

当把牛赶到向阳山坳中,由我看管牛群,牛占兵拿一毛口袋和一根铁棍去农耕地里扎耗仓(老鼠利用秋季储麦穗的土洞)。扎耗仓是有技术的,他平均每天扎一口袋麦穗。他还有一个任务是在农业社的土豆地里刨十多个小土豆,拿到牛群旁烧熟吃,我们每天中午都是牛粪烧土豆,吃得特别香。有时也烧几个小萝卜吃。到了傍晚,我俩各骑毛驴座骑赶着牛群回村。

另一种放牛形式是放夜牛。在伏天,压伏地也叫压青地,此时村里的十犋牛全部出动,几乎全是黄色牛,仅有个别是黑色的。由于白天耕地牛吃草的时间有限,因此必须放夜牛,在没有月亮的日子放夜牛特别有趣,两个人赶着二十头牛到东梁草坡上,两侧洼地是麦田,我们一左一右拦着。为了在漆黑的夜间能够监控好牛,每头牛脖子上戴一个铃铛,牛每走一步,铃铛就响一声。这样寻声能够判断牛的位置。

当牛吃饱后休息时,我们把各自披的用羊毛牛毛混制的类似毡的雨披,铺在荒草坡上仰天躺下,此时不仅是观看星空的极好环境,而且有久站后的舒服感。盛夏的夜晚,空气特别新鲜,有一种清新草香味,静静的荒野上飘着几声清脆的铃铛声,特别入耳。仰望天空,繁星点点,北斗星的勺把指向正北,银河犹如飘带横穿当空,牛郎星和织女星守在河左右岸边,时不时有流星在当空划过。此时觉得,虽睡在大地上,却像飘在太空,东圪梁高高的荒草坡离天是多么近啊,一伸手就可摸到星星,太妙了。居住城市的人或者虽然住农村,如不放夜牛也不会享受到此美景的。放夜牛是轮流的,我仅替父亲放过几次,正赶月末,观星空是最好时机,尤其是后半夜,繁星满天太壮观了,有一次从天空由北划过一个碗大的光圈,几秒就消失在南方天际,也不知是什么飞行物或天象。

通过放牛,发现牛虽能吃苦耐劳,但也有犟脾气。耕牛中仅有一头牛是牤牛,也就三四岁,黑色皮毛,由于初次试耕,需要有专人牵着牛按规矩走。干此活整劳力可惜,我当时十四岁正好是牵牛好人选。结果小牤牛太不好驯服了,曾有一次拉着犁和我在地里狂奔,在一大块耕地上划了8字,也就是转了麻花圈。其他正规牛犋人大笑不止。还有一次,牤牛被我限制得不高兴了,返回头用牛角摆了我一下,正好摆到脸上,当时只觉脸部发麻就摔倒了,后面扶犁的是我父亲,扔开犁扶起我,不一会半个脸肿起小碗大的黑青块。牛角太厉害了,之后放夜牛也总躲着小牤牛。

冬季放牛的同时还要干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牛粪的利用。牛身上全是宝,除了利用它的力量耕作外,它身上的毛做了牛毛口袋,那时农村家家有牛毛织的口袋装粮食用。牛拉下的屎也是宝贝,当时村里人燃料主要靠麦秸和牛羊粪。到了冬季农业社把耕牛与其它母牛小牛老牛一起集中起来按户轮流在北山上放牛。轮到我跟父亲上山放牛,把牛赶到背风山湾处,拿着筐子盯着牛屁股,只要有牛尾巴撅起,就赶紧把筐接在牛屁股下,几头牛的粪便就是一筐,寒冬季节把粪便集中在一块,整成圆饼状,第二天就冻成粪饼托。父亲按大中小三个规格成形,过了两天,父亲让我们兄弟三人上山背冻粪托。

我十四岁,两个弟弟分别为十一岁和八岁,按大中小每个人背一个,里程有四华里,一路上每人背上一个与身高相匹配的粪托,用绳子与上身固定好。路上不敢放下歇,因为放下就起不来了,所以只好累了就把腰弯成九十度,喘一会气继续走。背到家房后垒成粪笼,晒干后烧饭用。

牛粪是较耐烧的燃料,当时没有见过大炭是啥样的,村里取暖就一盘热炕,到了寒冬腊月大雪封山之时土窑洞里结了一层冰霜,饭做熟后蒸汽笼罩全家,根本看不清笼里的食品,只好把大铁锅端起,用灶膛里的余火把汽逼干。由于兄弟姐妹多,当汽没了,饿急的一群屁孩早把一笼馒头抢光了。为了取暖,用本旗苏勒图的臭煤面做饭后逼汽传热,有一次母亲端起锅拉着木风箱逼汽,我举着双手站在灶台前烤火,但没防住中了一氧化碳,跌倒在炕下昏过去了。母亲不懂是中毒,坐在地下抱在怀里一直许愿,过了好一会才醒过来。当时烧的燃料也就是麦桔麦壳,牲畜粪便和极少数臭煤面。

牛老实肯干,全身是宝,它们依赖人,忠于人,只要给它吃好就能提供劳动,直至老死。农民对牛的感情是深的,我看见过处理老牛时有人掉过泪。过去牛是农民最实用的活财产,几千年来,无论北方南方,国内国外,有了牛才有农村的繁荣景象。牛是多么伟大,它为农耕民族做出巨大的历史贡献,因此我们不能忘记牛,更要学习牛的老实肯干、吃苦耐劳的品质,今天虽然农业机械化基本代替了牛耕,但仍有必要发扬它的精神。

放猪

猪是不适应散养放养的,今天除了少数偏僻地方外,猪主要是圈养,随着社会的进步,集约化规模化养猪场遍地分布,放猪几乎成为传说。后山农村在大集体时确实有普遍放猪的习惯。包产到户后,家家养的不超过两个。多数农户,一家养一头,一般是吃一半,卖一半。

那时放猪有两种方式,一是把各家的猪集中起来,到村附近下湿荒滩放,下湿滩有猪爱吃的灰菜、扁珠珠草、落莲子、蒲公英、苦菜等。把猪赶到滩里,猪各自拱吃鲜草。由于猪比较散漫,喜欢独自行动,很难聚集放。我接受任务后,经过几天散放,很是吃力,紧追慢赶还是有猪跑到农田吃了庄稼,由于不称职,被生产队辞退了。

二是包产到户后,人们为了节省饲料。劳动出田时把自家猪用绳套牵到地头空地吃荒草。那时猪是处于半饥饿状态,就吃点花子(谷物皮壳)加点土豆,好的人家加一碗黑莜面就是改善生活了。一头猪喂一年多最多杀100斤左右。但是猪肉特别香,因运动量大,吃得粗,长得慢,肉质好。

猪也是有灵性的,能认得主人,宰杀猪时,经常喂它的女主人不忍看,有的还掉一点泪。猪也是有点智慧的,我村聂四有家有头猪与众不同,到了夏秋季猪每天被拴放在地头,一天猪以拴点为中心,以绳长为半径,很快把圆圈内很稀疏的草吃光了,圈外能吃的草只能干望着。这时放猪者把拴绳铁棍从土里拔出,然后到有草的地方把铁棍再插入土中。有一天猪吃完圈内的,眼见圈外的草无法吃上,主人在田里劳作还没顾上倒场。这头猪拽着向外探,沿弧线转圈没有办法吃上圈外的草,猪突然发现限制它活动范围的是中心部位的铁棍,于是它返到铁棍处,用嘴咬住铁棍拔了起来,高兴地向近旁山药地跑去,用长嘴拱起土豆美食起来。聂四有发现后,赶紧拉出地外。之后猪只要圈内掠食完就去拔铁棍,拴放方式受到冲击。这说明猪也是能思考、有灵性的。

目前,在一些生产条件落后的偏僻山区,仍有放猪的习惯,像四川大凉山地区的土种黑猪,不少山区放猪少年出现在村口及山谷。这些土猪吃的纯天然植物,肉质相当好,制作的腊肉好吃耐放。


文中图片由作者提供

本文作者1955年出生于内蒙古察右中旗广益隆镇偏关卜子行政村,乌兰察布市水利局退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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