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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看见生命的光 成为自己的光 那年夏天，我到一个边陲小镇出差，因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单位派了车到火车站接我。负责接送的司机姓梁，高个子，黑皮肤，一张饱经风霜而又憨厚温和的脸，穿着单位配发的旧白色衬衫。老梁并不像多数司机一样健谈。路上我随意问些当地的风物人情，他只是一问一答地应和着。就像沿途的路况，开一段，停一段，中间是无言的沉默。“这辈子最遗憾就是没当兵，当初差一点就去成了……”老梁说，那时他高中刚毕业，赶上征兵，招的是空军。他个子高，身体好，体检很顺利就通过了。而且应征的三百多号人里，包括他在内只有十个人有高中文凭。接兵干部还跟他说，按他这个条件，到部队很有前途，好好努力争取提干……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老梁的弟弟心脏出了问题，卧病在床。在父亲眼里，当兵不仅意味热血与荣光，也意味着危险与牺牲。他明白父亲的担忧，最终只好听从父亲的安排，到社会上好好找份工作，补贴弟弟昂贵的医药费。后来，弟弟的病奇迹般地好了，可他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少年。看着老梁高大的背影，想象他曾有可能的军旅生活，心里不免有些唏嘘。一切就像驶入了另一条人生岔路，没有如果，无法回头。部队没去成，身材高大的他后来去给一位老板开车，待遇还不错，老板也很赏识他。那时的他年轻力壮，相信凭着双手打拼可以闯出一番天地。他还打算拿攒下来的钱承包当地一个项目，生活渐渐有了新的奔头。就在这段时间，他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妻子是当地出了名的美人，皮肤雪白，亭亭玉立。这对郎才女貌的小夫妻，过着恩爱甜蜜的小日子。“当时街坊邻里个个都羡慕我们俩。”那大概是老梁一生中最春风得意的时光。他们一起看了许多风景，摘山上的野花，拾海滩的贝壳，吹稻田里的风……生活平凡而浪漫。说起往昔日子，老梁不再是那个木讷的中年人，似乎一下子回到了青春时代，散发着喜悦与自得的光芒。突然有一天，妻子牙痛，吃了点止痛药后，竟然中毒入院，“肾结得像石头一样”。病魔来势凶猛，任凭如何抢救，妻子还是每况愈下，无力回天。“多好的一个人啊”，老梁叹道，妻子一直很善良，人缘很好，住院时大家纷纷来看她，无不感叹命运无常。命运的确无常，昨天还跟他说说笑笑的爱人，怎么突然就插满管子躺在床上话也说不了。那段时间，怕影响治疗，这个一米八的汉子不愿在妻子面前哭，实在忍不住了，就借口说到门口抽根烟，偷偷躲在角落哭一阵。有一次他突然想起要到街上买点东西，可在街上逛了半天，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要干什么……回来路上，他望着大片的甘蔗地发呆。天地宽广，生命渺小。不到两个月，爱妻便离他而去，留下几个尚未长大的孩子。我看了看老梁的侧脸，似乎读懂了这个憨厚木讷的男人背后，那深沉而无言的寂寞。后来老梁没有再娶，独自将几个孩子抚养成人。他说，看着孩子们健康长大，也是告慰爱妻在天之灵。车子停在路口等红绿灯时，老梁还特意给我看孩子们的照片，也是一个个身材高挑，皮肤雪白。老梁说，今年最小的儿子也出来工作了，人生也就这样了，但愿孩子们都平平安安。他还说，妻子去世之后，有一次弟弟去帮他算命，找的是当地最有名的算命先生。结果老先生说，他们这对夫妻啊，要不就因为感情不和劳燕分飞，如果双方恩爱的话，那注定有一方要先离开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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