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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阳侯樊哙者【舞阳侯：樊哙生前的最后封号。舞阳，古邑名，在今河南舞阳县。】，沛人也。以屠狗为事，与高祖俱隐【高祖：指刘邦。隐：藏匿。这一句的意思是：为了避祸，樊哙和刘邦一同躲藏在芒山和砀山一带。】。 舞阳侯樊哙是沛县人，以杀狗卖狗肉为生，曾经和汉高祖一起隐藏在乡间。 初从高祖起丰【丰：古邑名，在今江苏丰县。】，攻下沛。高祖为沛公，以哙为舍人【舍人：战国、汉初的王公、大臣亲近的随行官员。】。 当初跟从高祖在丰县起兵，攻取了沛县。高祖做了沛公，就以樊哙为舍人。 从攻胡陵、方与【胡陵：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鱼台县东南。方与：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鱼台县北。】，还守丰，击泗水监丰下【泗水：古郡名，治所在今江苏沛县东。监：郡监。秦时在郡里设置郡守、郡尉、郡监三个主要官吏，郡监掌管一郡的监察之权。】，破之。 接着，他跟随沛公攻打胡陵、方与，回过头来又镇守丰县，在丰县城下，击败了泗水郡郡监所带领的军队。 复东定沛，破泗水守薛西【守：郡守，一郡的行政长官。薛：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滕县东南。】。与司马战砀东【砀：古县名，治所在今安徽砀山县东南。】，却敌【却敌：打退敌军。】，斩首十五级，赐爵国大夫【国大夫：即官大夫，为秦汉时第六等官爵。】。 再次平定沛县，在薛县西部，击败了泗水郡守所带领的军队。在砀（ｄàｎｇ，荡）东，樊哙与章邯的部下司马（ｒéｎ，仁），交锋，击退敌军，斩敌首十五级，被赐爵为国大夫。 常从，沛公击章邯军濮阳【章邯：秦大将，率军镇压以陈胜为首的农民义军，后降项羽，楚、汉战争中兵败自杀。濮阳：古郡名，治所在今河南濮阳县西南。】，攻城先登，斩首二十三级，赐爵列大夫【列大夫：即公大夫，秦汉时第七等官爵。】。复常从，从攻城阳【城阳：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鄄城县。】，先登。下户牖【户牖(you)：古乡村名，在今河南原阳县北。】，破李由军【李由：秦丞相李斯的儿子，当时任三川郡的郡守。】，斩首十六级，赐上间爵【上间爵：爵位名，不在二十等爵位之内。】。 樊哙经常跟随在沛公的身边，沛公在濮阳攻打章邯的军队，攻城时他率先登城，斩首二十三级，被赐爵为列大夫。他跟从沛公攻打城阳，又是率先登城，同时还攻下了户牖（ｙǒｕ，有），打败了秦将李由的军队，斩敌首十六级，被赐上间爵。 从攻围东郡守尉于成武【东郡：治所在今河南濮阳县西南。成武：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成武县。】，却敌，斩首十四级，捕虏十一人，赐爵五大夫【五大夫：秦汉时第五等官爵。】。从击秦军，出亳南【亳(bo)：古邑名，在今河南商丘县北。】。河间守军于杠里【河间：汉郡名，治所在今河北献县东南。杠里：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鄄城县。】，破之。 在成武，樊哙跟随沛公围住了东郡守尉，击退敌军，斩敌首十四级，俘虏十一人，被赐爵五大夫。跟从沛公袭击秦军，出兵亳（ｂó，博）南，在杠里击破了河间郡守的军队。 击破赵贲军开封北【开封：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开封市南。】，以却敌先登，斩候一人【候：军候，秦代军队中管理事务工作的官。】，首六十八级，捕虏二十七人，赐爵卿【卿：爵位名。汉代有九卿(即太常、光禄勋、卫尉、太仆、廷尉、大鸿胪、宗正、大司农、少府等)，这里未指明是九卿中的哪一种。】。 在开封以北又大败赵贲的军队，因为在战斗中英勇杀敌，率先登城，杀死一个侦察兵的头目，斩敌首六十八级，俘虏二十七人，被赐卿爵。在 从攻破杨熊军于曲遇【曲遇：古城镇名，在今河南中牟县西。】。攻宛陵【宛陵：古城镇名，在今河南新郑县东北。】，先登，斩首八级，捕虏四十四人，赐爵封号贤成君【贤成君：封爵以外加封的美称。】。 曲遇，随沛公攻破杨熊的军队。攻宛陵时，率先登城，斩首八级，俘虏四十四人，被赐爵，封号贤成君。 从攻长社、轘辕【长社：古邑名，在今河南长葛县西。轘辕(huanyuan)：山名，在今河南偃师县东南，和巩县、登封县交界，因山路有十二道弯而得名。】，绝河津【河津：指平阴津，在今河南孟津县东，是黄河重要渡口之一。】，东攻秦军于尸【尸：尸乡，在今河南偃师县西。】，南攻秦军于犨【犨(chou)：古邑名，在今河南鲁山县东南。】。 跟随沛公攻打长社、轘（ｈｕáｎ，环）辕，断绝了黄河渡口，向东攻打尸一带的秦军。又向南攻打犨邑的秦军。 破南阳守于阳城【南阳：古郡名，治所在今河南南阳市，辖境在今河南西南和湖北西北一带。阳城：即堵阳城，在今河南南阳市东北。】。东攻宛城【宛：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南阳市。】，先登。 在阳城打垮了南阳郡郡守吕（ｙǐ，以）的军队。再向东攻打宛城，率先登城。 西至郦【郦：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内乡县东北。】，以却敌，斩首二十四级，捕虏四十人，赐重封。攻武关【武关：在今陕西商南县西北。】，至霸上【霸上：古地名，在今陕西西安市东，是古代军事要地。】，斩都尉一人【都尉：比将军略低的武官。】，首十级，捕虏百四十六人，降卒二千九百人。 再向西攻郦县，因为樊哙击退敌军，斩首二十四级，俘虏四十人，沛公对他再加封赏。进军武关，来到霸上，杀秦都尉一人，斩首十级，俘虏一百四十六人，收降卒两千九百人。 【段意】：写樊哙的生世和对秦作战立下的累累战功、战绩以及七次升官受赏的情况。 项羽在戏下【戏下：戏，戏水，在今陕西临潼县东，发源于骊山，向北流入渭河。下，附近。】，欲攻沛公。沛公从百馀骑因项伯面见项羽【项伯：项羽的叔父，曾任楚军左尹。秦时与张良是朋友，张对他有救命之恩，刘邦因张良得见项伯，约为婚姻，以兄长事之。】，谢无有闭关事【闭关事：指刘邦进入咸阳后，想独占秦地，派兵把守函谷关，不让其他诸侯进入。】。 项羽驻军戏下，准备进攻沛公。沛公带领一百多骑兵来到项营，通过项伯的关系面见项羽，向项羽谢罪，说明自己并没有封锁函谷关，不让诸侯军进入关中的事。 项羽既飨军士【飨(xiang)：以酒肉犒劳。】，中酒【中酒：酒喝到似醉非醉的程度。】，亚父谋欲杀沛公【亚父：亚，次的意思，亚父即仅次于父亲，是一种特殊的尊称。此处指范增。范增是项羽的主要谋臣，后刘邦采用陈平的反间计，离间了他和项羽的关系而愤然离开项羽，后因疽发背而死。】，令项庄拔剑舞坐中【项庄：项羽的堂弟。】，欲击沛公，项伯常屏蔽之。 项羽设宴犒赏军中将士，正在大家喝得似醉非醉的时候，亚父范增想谋杀沛公，命令项庄拔剑在席前起舞，想乘机击杀沛公，而项伯却一再挡在沛公的前面。 时独沛公与张良得入坐【张良：字子房，韩国贵族后裔，刘邦的重要谋臣，汉初被封为留侯。】，樊哙在营外，闻事急，乃持铁盾入到营。营卫止哙，哙直撞人，立帐下。 这时只有沛公和张良在酒席宴中，樊哙在大营之外，听说事情紧急，就手持铁盾牌来到大营前。守营卫士阻挡樊哙，樊哙径直撞了进去，站立在帐下。 项羽目之，问为谁。张良曰：“沛公参乘樊哙【参乘：也叫陪乘，相当于后来的卫士。】。”项羽曰：“壮士。”赐之卮酒彘肩【卮(zhi)：古代一种圆底酒杯。卮酒：即一杯酒。彘(zhi)：猪也。彘肩：即猪腿。】。哙既饮酒，拔剑切肉食，尽之。 项羽注视着他，问他是谁。张良说：“他是沛公的参乘樊哙。”项羽称赞道：“真是个壮士！”说罢，就赏给他一大碗酒和一条猪前腿。樊哙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拔出宝剑切开猪腿，把它全部吃了下去。 项羽曰：“能复饮乎？”哙曰：“臣死且不辞，岂特卮酒乎！且沛公先人定咸阳，暴师霸上【暴师：指未进入宫室，把军队驻扎在霸上。】，以待大王。 项羽问他：“还能再喝一碗吗？”樊哙说道：“我连死都不怕，难道还在乎这一碗酒吗！况且我们沛公首先进入并平定咸阳，露宿霸上，以此来等待您的到来。 大王今日至，听小人之言，与沛公有隙【隙：感情上的裂痕。】，臣恐天下解【解：分裂，瓦解。】，心疑大王也。”项羽默然。 大王您今天一到这里，就听信了小人的胡言乱语，跟沛公有了隔阂，我担心天下从此又要四分五裂，百姓们都怀疑是您一手造成的啊！”项羽听罢，沉默不语。 沛公如厕，麾樊哙去【麾(hui)：指挥。】。既出，沛公留车骑，独骑一马，与樊哙等四人步从，从间道山下归走霸上军【间道：小路。】，而使张良谢项羽。 沛公借口要去上厕所，暗示樊哙一同离去。出营之后，沛公把随从车马留下，独自骑一匹马，让樊哙等四个人步行跟随，从一条山间小路跑回霸上的军营。却命令张良代替自己向项羽辞谢。 项羽亦因遂已【遂已：遂己之意。指项羽相信了刘邦和樊哙说的假话而感到满意。】，无诛沛公之心矣。是日微樊哙奔入营【微：没有。】，谯让项羽【谯让：谴责。】，沛公事几殆【殆：危险。】。 项羽也就至此了事，没有诛杀沛公的念头了。这一天若不是樊哙闯进大营责备项羽的话，沛公的事业几乎就完了。 明日，项羽入屠咸阳【咸阳：秦王朝的国都，在今陕西西安市东。屠咸阳，指项羽军在咸阳城内大肆烧杀抢。】，立沛公为汉王。汉王赐哙爵为列侯，号临武侯。迁为郎中【郎中：官名，不在正规编制之内。郎是殿建侍从的意思。其任务是护卫、陪从、随时建议，备顾问及差遣。有议郎、中郎、侍郎、郎中之别。】，从入汉中【汉中：古郡名，治所在今陕西汉中市东，辖境大约包括今陕西南部及湖北西北部一带地区。】。 第二天，项羽带领军队进入咸阳，大肆屠戮，立沛公为汉王。汉王也就封樊哙为列侯，号临武君。后又升任郎中，跟随汉王进入汉中。 【段意】：写樊哙在项王宴席上帮助刘邦脱险的经过。共有六层意思：一、沛公去见项羽的原因。二、在酒宴中范增欲借项庄舞剑谋杀沛公。三、樊哙闯入批评项王谋杀沛公是错误的。四、沛公借上厕所之机逃走。五、张良向项羽辞谢，项王已遂心意不杀沛公。六、末尾是太史公点睛之笔，赞美樊哙所起的决定作用。后一段叙述事情的最后结局：项羽进入咸阳大肆烧杀抢掠，封沛公为汉王。汉王把列侯爵位赏赐给樊哙，给以“临武侯”的称号，升伍郎中官职，并跟随刘邦进入汉中。 还定三秦【三秦：指项羽在关中分封的雍、塞、翟三个诸侯国。这三个诸侯国都在原来秦国的土地上，故合称三秦。】，别击西丞白水北【西：古城名，在今甘肃天水市西南。白水：即今之白水江，在甘肃南部，天水市附近。】。雍轻车骑于雍南【雍：指雍王章邯。章邯原为秦将领，秦二世派他镇压农民义军，后降项羽，项羽封他为雍王。后面的雍指雍县，治所在今陕西凤翔县南。】，破之。 当汉王回军平定三秦的时候，樊哙单独带兵在白水以北攻打西城县丞的军队，又在雍县之南攻打雍王章邯的轻车骑兵，都打败了他们。 从攻雍、城【(tai)：古县名，治所在今陕西武功县西南。】，先登。击章平军好畤【章平：章邯的儿子。好畤(zhi)：古县名，治所在今陕西乾县东北。】，攻城，先登陷阵，斩县令丞各一人，首十一级，虏二十人，迁郎中骑将【郎中骑将：官名。郎中的首脑称将，将又分车、户、骑三将。】。 跟从汉王攻打雍县、（ｔáｉ，台）县县城，率先登城。在好畤（ｚｈì至）攻打章平的军队，攻城时樊哙又先登城。带头冲锋陷阵，杀死县令一人，县丞一人，斩首十一级，俘虏二十人，升先郎中骑将。 从击秦军骑壤东【壤：壤乡，古村邑名，在今陕西武功县东南。】，却敌，迁为将军【将军：武官名。】。攻赵贲，下郿、槐里、柳中、咸阳；灌废丘【郿：古邑名，在今陕西眉县东北。槐里：古县名，治所在今陕西兴平县东南。柳中：即细柳，古地名，在今陕西咸阳市西南渭河北岸。废丘：也叫犬丘，古邑名，在今陕西兴平县东南。】，最【最：功劳最多。】。 跟随汉王在壤东攻打秦军的车骑部队，击退敌人的进攻，升任将军。在进攻赵贲的军队时，在攻取郿（ｍéｉ，眉），槐里、柳中、咸阳的战斗中，以及引水灌废丘的敌军，樊哙的功劳都最大。 至栎阳【栎阳：古县名，治所在今陕西临潼县东北。】，赐食邑杜之樊乡【杜：古县名，治所在今陕西西安市东南。樊乡：在当时的杜县南。】。从攻项籍，屠煮枣【煮枣：古邑名，可能在今山东菏泽县附近。】。击破王武、程处军于外黄【外黄：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杞县东北。】。 到了栎（ｙｕè，月）阳，汉王把杜陵的樊乡赐给樊哙当作食邑。跟从汉王进攻项羽，血洗了煮枣。在外黄，击败了王武、程处所带领的部队。 攻邹、鲁、瑕丘、薛【邹：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邹县。鲁：鲁城，鲁国国都，在今山东曲阜县。瑕丘：古地名，在今山东兖州县东北。薛：古国名，春秋后期薛国迁下邳(今江苏邳县西南)，薛成为齐邑。】。项羽败汉王于彭城【彭城：古县名，治所在今江苏徐州市。】，尽复取鲁、梁地【鲁地：指春秋时鲁国管辖的地区，在今山东西南部。梁地：指战国时魏国管辖的地区，因国都在大梁(今河南开封市)，所以亦称梁地。】。 接着又先后攻打邹县，鲁城、瑕丘和薛县。项羽在彭城把汉王打得大败，全部收复了鲁、梁一带的地盘。 哙还至荥阳【荥阳：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荥阳县东北。】，益食平阴二千户【平阴：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孟津县东。】，以将军守广武【广武：山名，在今河南荥阳县东北。】，一岁，项羽引而东。 樊哙回军到荥阳，汉王又给他增加了平阴两千户作为他的食邑，以将军之职守卫广武。一年之后，项羽带兵东去。 从高祖击项籍，下阳夏【阳夏：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太康县。】，虏楚周将军卒四千人。围项籍于陈【陈：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淮阳县。】，大破之，屠胡陵【胡陵：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鱼台县东南。】。 樊哙又跟从汉王攻打项羽，攻取了阳夏，俘虏了楚国周将军的士卒四千人。把项羽围困在陈县，把他打得大败。樊哙血洗了胡陵。 【段意】：写樊哙在汉定三秦至大破项羽一段时间内所立下的历次战功和升迁受赏的情况。 项籍既死，汉王为帝，以哙坚守战有功，益食八百户。从高帝攻反燕王臧荼【臧荼(tu)：原为燕王韩广部将，曾随项羽救赵，又跟从入关，被封为燕王，后背楚归汉，汉五年因反叛被俘。】，虏荼，定燕地【燕地：这里指臧荼所统辖地区，主要在河北北部。】。 项羽死后，汉王立为皇帝，因樊哙坚守城池和出击作战有功，又加封食邑八百户。跟随高祖攻打反叛的燕王臧荼，并俘虏了他,平定了燕地。 楚王韩信反【韩信：在秦末农民起义中，先从项羽，后投奔刘邦，灭齐后自立为齐王，刘邦徙封他为楚王，后又降为淮阴侯，高祖十一年因图谋反被杀。】，哙从至陈，取信，定楚。更赐爵列侯，与诸侯剖符【剖符：把表示凭证的符分为两半，朝廷和被封的人各执一半，以示信用。】，世世勿绝，食舞阳，号为舞阳侯，除前所食。 楚王韩信发动叛乱，樊哙随从高祖到陈县，逮捕了韩信，平定了楚地。高祖改赐列侯的爵位，与诸侯剖符为信，让他们世代相传不绝。高祖把樊哙以前的食邑除去，赐食舞阳，号为舞阳侯。 以将军从高祖攻反韩王信于代【韩王信：战国韩襄王后代，引兵跟随刘邦，被封为韩王，高祖七年投降匈奴。代：代地，在今大同市以东，张家口市以西部分地区。】。自霍人以往至云中【霍人：古邑名，在今山西繁峙县北。云中：古郡名，治所在今内蒙古自治区托克托县东北。】，与绛侯等共定之【绛侯：指周勃，刘邦的重要将领。】，益食千五百户。 樊哙又叹以将军之职跟随高祖前往代地，攻打反叛的韩王信。从霍人一直打到云中，都是樊哙和绛侯周勃等人共同平定的，于是又增加食邑一千五百户。 因击陈豨与曼丘臣军【陈豨：刘邦将领，汉初曾任赵国的相国，统帅赵、代军队。高祖十年，勾结匈奴发动叛乱，后战败被杀。曼丘臣：韩王信将领，随韩王信叛汉，战败投降匈奴。】，战襄国【襄国：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邢台市西南。】，破柏人【柏人：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内丘县东北。】，先登，降定清河、常山凡二十七县【清河：古郡名，治所在今河北清河县东南。常山：郡名，治所在今河北元氏县西北。】，残东垣【东垣：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正定县南。】，迁为左丞相。 后来，樊哙又率领人马袭击叛臣陈豨和曼丘臣的军队，襄国大战，在攻取柏人县时，率先登城，又降服平定了清河，常山两郡的二十七个县，捣毁了东垣县城，以此功升任左丞相。 破得綦毋印、尹潘军于无终、广昌【无终：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蓟县。广昌：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涞源县北。】。破豨别将胡人王黄军于代南。因击韩信军于参合【参合：古县名，治所在今山西阳高县东北。】，军所将卒斩韩信。 在无终、广昌，击破了綦毋卬（áｎｇ，昂），尹潘的军队，并且活捉了他们二人。在代南，击破了陈豨手下的胡人将领王黄所带领的军队。接着，又进军参合，攻打韩王信的军队，他所带领的将士斩杀韩王信。 破豨胡骑横谷【横谷：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蔚县西北。】，斩将军赵既，虏代丞相冯梁、守孙奋、大将王黄、将军、太仆解福等十人【太仆：皇帝或诸侯王手下管车马的官。】。与诸将共定代乡邑七十三。 在横谷，大败陈豨的胡人骑兵部队，斩杀了将军赵既，俘虏了代国丞相汉梁、郡守孙奋，大将军王黄、太仆解以及将军等十人。和诸将领共同平定了代地的乡邑七十三个。 其后燕王卢绾反【卢绾(wan)：刘邦同乡、好友。随刘邦起义，被封为燕王，后投降匈奴，匈奴单于封他为东胡王，死于匈奴。】，哙以相国击卢绾【相国：汉初称丞相为相国。】，破其丞相，抵蓟南【蓟(ji)：古县名，金代改为大兴县，在今北京市西南。】，定燕地，凡县十八，乡邑五十一。 在此之后，燕王卢绾起兵造反，樊哙以相国之职带兵攻打卢绾，在蓟县之南击破卢绾丞相所带领的军队，平定了燕地共十八个县，五十一个乡邑。 益食邑千三百户【益：增加。】，定食舞阳五千四百户。从【从：跟从刘邦。】，斩首百七十六级，虏二百八十八人。别【别：另外，此处指另率一支军队。】，破军七，下城五，定郡六，县五十二，得丞相一人，将军十二人，二千石已下至三百石十一人。 于是高祖又给樊哙增加食邑一千三百户，确定他作为舞阳侯的食邑共五千四百户。樊哙跟从高祖征战时，共斩敌人首级一百七十六个，俘虏敌兵一百八十八人。他自己单独带兵打仗，打垮过七支敌军，攻下过五座城池，平定了六个郡，五十二个县，并俘虏过敌人丞相一人，将军十二人，二千石以下到三百石的官员十一人。 【段意】：写楚、汉相争结束后，樊哙在平定造反的王、将中所取得的战绩。文章以时间为序，依次写了他平定燕王臧荼、楚王韩信、将领陈豨、曼丘臣、韩王信、燕王卢绾及其军队所立下的战功和他不断升迁受赏的情况。最后对樊哙跟随刘邦征战的全部战功作出概括。 哙以吕后女弟吕须为妇【女弟：妹妹。吕须：樊哙妻子，吕后执政时被封为临光侯。】，生子伉，故其比诸将最亲。 樊哙因为娶了吕后的妹妹吕须为妻，生下儿子吕伉，因此和其他将领相比，高祖对樊哙更为亲近。 先黥布反时【黥(qing)布：即英布，因犯法受黥刑(脸上刺字)而人称黥布。秦末率刑徒起兵，先投靠项羽，被封为九江王，后背楚降汉，被封为淮南王。高祖十二年举兵反汉，战败被杀。】，高祖尝病甚，恶见人【恶(wu)：讨厌。】，卧禁中【禁中：宫中。】，诏户者无得入群臣。群臣绛、灌等莫敢入【绛、灌：指周勃和灌婴，二人均为刘邦重要将领。】。 以前在黥布反叛的时候，高祖一度病得很厉害，讨厌见人，他躺在宫禁之中，诏令守门人不得让群臣进去看他。群臣中如绛侯周勃、灌婴等人都不敢进宫。 十馀日，哙乃排闼直入【闼(ta)：门也。排闼：推门。】，大臣随之。上独枕一宦者卧【宦者：宦官，即太监。】。哙等见上，流涕曰：“始陛下与臣等起丰沛，定天下，何其壮也！今天下已定，又何惫也！ 这样过了十多天，有一次樊哙推开宫门，径直闯了进去，后面群臣紧紧跟随。看到高祖一人枕着一个宦官躺在床上。樊哙等人见到皇帝之后，痛哭流涕地说：“想当初陛下和我们一道从丰沛起兵，平定天下，那是什么样的壮举啊！而如今天下已经安定，您又是何等的疲惫不堪啊！ 且陛下病甚，大臣震恐；不见臣等计事，顾独与一宦者绝乎【顾：反而。绝：隔绝。】？且陛下独不见赵高之事乎【赵高之事：赵高，秦朝宦官，原为中车府令。赵高之事指秦始皇在沙丘病死以后，赵高串通丞相李斯发动宫廷政变，伪造秦始皇诏令，逼死公子扶苏，立胡亥为二世皇帝。后赵高又杀李斯，自己做了丞相，独揽大权，最后他又逼二世自杀，立二世侄子婴为皇帝，终为子婴所杀。】？”高帝笑而起。 况且您病得不轻，大臣们都惊慌失措，您又不肯接见我们这些人来讨论国家大事，难道您只想和一个宦官诀别吗？再说您难道不知道赵高作乱的往事吗？”高祖听罢，于是笑着从床上起来。 【段意】：写樊哙与吕后的非同一般的关系和激励病中的刘邦重振精神，治理好国家。 其后卢绾反，高帝使哙以相国击燕【燕：指燕王卢绾。】。是时高帝病甚，人有恶哙党于吕氏【党：勾结。】，即上一日宫车晏驾【即：如果。一日：一旦。宫车：皇帝在宫中乘坐的车，此处是皇帝代称。晏驾：古代皇帝死亡的讳辞。宫车晏驾，即皇帝去世的一种避讳的说法。】，则哙欲以兵尽诛灭戚氏、赵王如意之属【戚氏：戚夫人，刘邦的妃嫔，赵王如意的母亲。赵王如意：刘邦的第三个儿子，后被吕后所杀。】。 后来卢绾谋反，高祖命令樊哙以相国的身份去攻打燕国。这时高祖又病得很厉害，有人诋毁樊哙和吕氏结党，皇帝假如有一天去世的话，那么樊哙就要带兵把戚夫人和赵王如意这帮人全部杀死。 高帝闻之大怒，乃使陈平载绛侯代将【陈平：刘邦重要谋臣，后曾任丞相。句意是：于是派陈平用车送绛侯周勃去军中取代樊哙的将领职位。】，而即军中斩哙。陈平畏吕后，执哙诣长安【执：逮捕。诣：到。长安：西汉王朝的国都，在今陕西西安市西北。】。至则高祖已崩【崩：古代称帝王之死曰崩。】，吕后释哙，使复爵邑。 高祖听说之后，勃然大怒，立刻命令陈平用车载着绛侯周勃去代替樊哙，并在军中立刻把樊哙斩首。陈平因惧怕吕后，并没有执行高祖的命令，而是把樊哙解赴长安。到达长安时，高祖已经去世，吕后就释放了樊哙，并恢复了他的爵位和封邑。 【段意】：写樊哙参与吕后谋杀刘邦妃嫔和儿子的活动，高祖知道后命令陈平斩哙，陈平怕吕后，只将樊哙押解到长安。高祖死后，吕后释放了樊哙，恢服了他的爵邑。 孝惠六年【孝惠：刘邦的太子刘盈。公元前194—前188年在位。】，樊哙卒【卒：死。】，谥为武侯【谥(shi)：君主时代帝王、贵族、大臣等死后，依其生前事迹所给予的称号。】。子伉代侯。而伉母吕须亦为临光侯，高后时用事专权，大臣尽畏之。 汉惠帝六年（前189）时，樊哙去世了，谥号为武侯。他的儿子樊伉代其侯位。而樊伉的母亲吕须也被封为临光侯。在高后时，吕须也掌管政事，十分专断，大臣们没有不怕她的。 伉代侯九岁，高后崩，大臣诛诸吕、吕须婘属，因诛伉。舞阳侯中绝数月。 樊伉代侯九年之后，吕后去世了。大臣们诛杀吕氏宗族和吕须的亲属，接着，又杀死了樊伉。舞阳侯这个爵位中断好几个月。 孝文帝既立【孝文帝：刘恒，刘邦的第四个儿子。】，乃复封哙他庶子市人为舞阳侯【庶子：古时指姬妾所生的儿子。】，复故爵邑。市人立二十九岁卒，谥为荒侯。子他广代侯。 等到汉文帝即位，这才封樊哙的妾所生的儿子樊市人为舞阳侯，恢复了原来的爵位和食邑。樊市人在位二十九年死去，谥号为荒侯。他的儿子樊他广继承侯位。 六岁，侯家舍人得罪他广，怨之，乃上书曰：“荒侯市人病不能为人【不能为人：指没有生殖后代的能力，即患有不育症。】，令其夫人与其弟乱而生他广，他广实非荒侯子，不当代后。”诏下吏【诏下吏：诏令官吏处理。】。孝景中六年【孝景：景帝刘启，是文帝的太子。公元前157—前141年在位。】，他广夺侯为庶人，国除【国除：废除封国。】。 六年之后，舞阳侯家中舍人得罪了樊他广，非常怨恨他。于是就上书说：“荒侯市人因为有病而丧失生育能力，就让他的夫人和他的弟弟淫乱而生下他广。他广在事实上并不是荒侯的儿子，因此更不应当继承侯位。”皇帝下命令把此事交给官吏去审理。在汉景帝中元六年（前144）时，注销了樊他广的侯位，降他为平民百姓，封国食邑也一并撤除了。 【段意】：写樊哙死后，其妻、子的命运和后代袭爵、失爵的情况。共写了四层意思。一、樊哙死后被谥和妻、子受封的情况。二、高后死，其妻、子被诛杀。三、文帝立，再封哙姬妾生的儿子市人为侯。四、市人死后其子他广代侯，后因他广被人告发不是市人的儿子而失去侯位和封国，成为庶人。 曲周侯郦商者【曲周侯：是郦商生前的最后封号。曲周：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曲周县。】，高阳人【高阳：古地名，在今河南杞县西。】。陈胜起时，商聚少年东西略人【少年：青年人。东西：四处。略：带强制性争取。】，得数千。 曲周侯郦商是高阳人。在陈胜起兵反秦的时候，他聚集了一伙年轻人四处招兵买马，得到好几千人。 沛公略地至陈留【陈留：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开封市东南陈留镇。】，六月馀，商以将卒四千人属沛公于岐【歧：古地名，在今河南开封市陈留镇附近。】。从攻长社【长社：古邑名，在今河南长葛县西。】，先登，赐爵封信成君。 沛公攻城夺地来到陈留，过了六个多月，郦商就带领将士四千多人到歧投归沛公。跟随沛公攻打长社，率先登城，赐爵封为信成君。 从沛公攻缑氏【缑(gou)氏：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偃师县东南。】，绝河津【河津：指平阴津，在今河南孟津县东，是黄河重要渡口之一。绝：断绝，封锁。】，破秦军洛阳东【洛阳：古都邑名，在今河南洛阳市东北。】。从攻下宛、穰【宛：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南阳县县城。穰：古邑名，在今河南邓县东南。】，定十七县。别将攻旬关【别将：部将。旬关：古关名，在今陕西旬阳县东。】，定汉中【汉中：古郡名，因地处汉水上游而得名，治所在今陕西汉中市东，辖境大约包括今陕西秦岭南部和湖北西北部。】。 跟随沛公攻打缑（ｇōｕ，勾）氏，封锁了黄河渡口，在洛阳东面大破秦军。跟着沛公攻取宛、穰两地，另外又平定了十七个县。自己单独率军攻打旬吴，平定汉中。 【段意】：写郦商在秦末农民起义中起兵的情况，归属刘邦后所立下的三次战功和受封情况。 项羽灭秦，立沛公为汉王。汉王赐商爵信成君，以将军为陇西都尉【陇西：古郡名，治所在今甘肃临洮县南。都尉：比将军略低的武官。】。别将定北地、上郡【北地：古郡名，治所在今甘肃宁县西北。辖境包括今甘肃平凉和宁夏固原一带。上郡：古郡名，治所在今陕西榆林县东南，汉代辖境包括今陕西北部及内蒙黄河河套南部地区。】。 项羽灭秦之后，立沛公为汉王。汉王赐给郦商信成君的爵位，并以将军的职位担任陇西都尉。郦商自己单独率军平定了北地和上郡。 破雍将军焉氏【雍将军：指雍王章邯的将军。焉氏：古县名，治所在今甘肃泾川县东。】，周类军栒邑【栒邑：古县名，治所在今陕西旬邑县县城。】，苏驵军于泥阳【泥阳：古邑名，在今甘肃宁县东南。】。赐食邑武成六千户【武成：古县名，治所在今陕西华县东北。】。 在焉氏打败了雍王章邯部下所率领的军队，在栒邑打败了周类所率领的军队，在泥阳打败了苏驵所率领的军队。于是汉王把武成县的六千户赐给郦商，作为他的食邑。 以陇西都尉从击项籍军五月，出巨野【巨野：古邑名，在今山东巨野县县城。】，与钟离眛战【钟离眜：项羽的重要将领。】，疾斗【疾斗：疾，猛烈。疾斗，即战斗十分猛烈。】，受梁国相印，益食邑四千户。以梁相国将从击项羽二岁三月，攻胡陵【胡陵：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鱼台县东南。】。 他以陇西都尉的职位跟随沛公攻打项羽的军队达五个月之久，出兵巨野，和钟离昧交战，因激战有功，沛公授予他梁国相印，又增封食邑四千户。以梁国相国的职位跟随汉王与项羽作战达两年又三个月，攻取胡陵。 【段意】：写从项羽立刘邦为汉王到刘邦击败项羽一段时间内，郦商所建立的战功和受封赏情况。 项羽既已死，汉王为帝。其秋，燕王臧荼反【臧荼：原为燕王韩广部将，曾跟从项羽入关，被封为燕王，后归刘邦，高祖五年因叛汉被俘。】，商以将军从击荼，战龙脱【龙脱：古地名，在今河北徐水县西。】，先登陷阵，破荼军易下【易：易水，在河北西部。】，却敌，迁为右丞相，赐爵列侯，与诸侯剖符【剖符：把表示凭证的符分成两半，朝廷和诸侯各执一半，以示信用。】，世世勿绝，食邑涿五千户【涿：古邑名，在今河北涿县县城。】，号曰涿侯。 项羽死了以后，汉王立为皇帝。这一年的秋天，燕王臧荼谋反，郦商以将军的身份随从高帝去攻打臧荼。在龙脱大战时，郦商冲锋陷阵，率先登城，在易下击败臧荼的军队。因杀敌有功，被升任右丞相，赐给他列侯的爵位，和其他诸侯一样剖符为信，世世代代永不断绝，以涿邑五千户作为他的食邑，封号叫涿侯。 以右丞相别定上谷【上谷：古郡名，治所在今河北怀来县东南。】，因攻代【代：古郡、国名，治所在今河北蔚县西南。】，受赵相国印。以右丞相赵相国别与绛侯等定代、雁门【雁门：古郡名，治所在今山西右玉县南。】，得代丞相程纵、守相郭同【守相：代理丞相。】、将军已下至六百石十九人。还，以将军为太上皇卫一岁七月【太上皇：刘邦的父亲。】。 以右丞相之职单独带兵平定上谷，接着又攻打代，高祖授予他赵国的相国之印。以右丞相加赵国相国的身份带兵和绛侯周勃等人一起平定了代和雁们，活捉了代国丞相程纵，守相郭同，将军以下到六百石的官员共十九人。凯旋之后，以将军的身份担任太上皇的护卫一年零七个月。 以右丞相击陈豨【陈豨：刘邦将领，汉初任赵国的相国，统率赵、代的军队。高祖十年勾结匈奴叛汉，战败被杀。】，残东垣【东垣：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正定县南。残：毁坏。】。又以右丞相从高帝击黥布【黥布：原名英布，因犯秦法受过黥刑(脸上刺字)，故叫黥布。秦末率刑徒起兵，先依附项羽，被封为九江王，后反楚降汉，被封为淮南王，高祖十二年反汉，战败被杀。】，攻其前拒【前拒：前沿阵地。】，陷两陈【陈：“阵”的古字。阵，阵地。】，得以破布军。 然后又以右丞相之职攻打陈豨，捣毁东垣城墙。又以右丞相之职跟随高帝进攻反叛的黥布，郦商领兵向敌人前沿阵地猛攻，夺取了两个阵地，从而使汉军能够打垮黥布的军队。 更食曲周五千一百户，除前所食。凡别破军三，降定郡六，县七十三，得丞相、守相、大将各一人，小将二人，二千石已下至六百石十九人。 高帝把他的封邑改在曲周，增加到五千一百户，收回以前所封的食邑。总计郦商一共击垮三支敌军，降服平定六个郡、七十三个县，俘获丞相，守相，大将各一人、小将二人、二千石以下到六百石的官员十九人。 【段意】：写项羽死、刘邦立为皇帝的一段时间内，郦商立功受赏的情况。先分叙六次立功和三次受封的情况：第一次是击破臧荼军，升右丞相，赐爵列侯并与诸侯剖符。第二次是攻占上谷和代取得成功，受赵相国印。第三次是与周勃等平定了代和雁门，俘虏了丞相、守相、将军以下数百人。第四次是为太上皇做警卫工作一年零七个月。第五次是击陈豨。第六次是随从高帝击黥布，破布军，汉王为之增加食邑到五千一百户。文章最后将所有战功作一归纳。 商事孝惠【事：侍奉。】，高后时，商病，不治【不治：不理事。】。其子寄，字况，与吕禄善【吕禄：吕后兄吕释之的儿子，吕后时被封为赵王，后为周勃等人所杀，当时掌管北军。】。 郦商在侍奉孝惠，高后时，因身体不好，不能料理政事。他的儿子郦寄，字况，与吕禄很要好。 及高后崩，大臣欲诛诸吕，吕禄为将军，军于北军【军：驻军。北军：汉代守卫京师的部队之一，因驻守长安城北，故称北军。】，太尉勃不得入北军【太尉：秦、汉时的最高军事长官。勃：周勃。】，于是乃使人劫郦商【劫：威逼，胁迫。】， 等到高后去世时，大臣们想诛杀吕氏家族，但是吕禄身为将军，统领北军，太尉周勃进不了北军的大营。于是就派人威胁强迫郦商， 令其子况绐吕禄【绐(dai)：欺骗。】，吕禄信之，故与出游，而太尉勃乃得入据北军，遂诛诸吕。是岁商卒，谥为景侯。子寄代侯。天下称“郦况卖交”也【卖交：出卖朋友。】。 让他的儿子郦况去欺骗吕禄。吕禄相信了郦况的话，就和他一起出去游玩，使得太尉周勃才能够进入军营，控制北军。这样，才杀掉了吕氏家族。也就在这一年，郦商去世了，谥号为景侯。他的儿子郦寄继承了侯位，天下人都说他出卖朋友。 【段意】：写郦商父子被迫参加了消灭吕党的斗争。先介绍在吕后执政时郦商得了病不能理事，而其子况与吕后的侄儿禄是好朋友。次写吕后死后大臣想要诛杀吕党，但吕禄是北军的统帅，太尉周勃进不去。再写大臣们使人劫持郦商，要他儿子去把吕禄骗出来。吕禄相信了况的话，与他一块到外面游玩去了，结果周勃进入北军，杀了诸吕。而郦商也就在这一年病逝。最后写人们因此批评郦况出卖了朋友。 孝景前三年【孝景：即汉景帝刘启。前：景帝的记年分为前、中、后三期，前期七年，中期六年，后期三年。在位共十六年。】，吴、楚、齐、赵反【吴、楚、齐、赵反：指吴、楚、赵、胶东、胶西、济南、淄川七国发动的武装叛乱。】，上以寄为将军，围赵城十月，不能下。 孝景帝前元三年（前154），吴、楚、齐、赵等诸侯国联合起兵造反，皇帝任命郦寄为将军，围攻赵城，但十个月都没有攻克。 得俞侯栾布自平齐来【栾布：原是彭越的家人，后为臧荼的将领，文帝时担任燕国的相国，景帝时参加平定七国之乱，因功被封为俞侯。平齐：指平定了齐地的胶东、胶西、济南、淄川等诸侯国。】，乃下赵城，灭赵，王自杀【王：指赵王刘遂，刘邦的孙子。】，除国。 等到俞侯栾布平定了齐国前来助战，这才拿下了赵城，扫平了赵国。赵王刘遂自杀，封国被废除。 孝景中二年，寄欲取平原君为夫人【平原君：景帝王皇后的母亲臧儿的尊号。】，景帝怒，下寄吏【下寄吏：把郦寄交给官吏处治。下吏：交司法的官吏审问治罪。】，有罪，夺侯。 景帝中元二年（前148），郦寄打算娶景帝王皇后的母亲平原君为妻。景帝大怒，把郦寄交给司法官吏去审理，判定他有罪，剥夺了侯爵爵位。 景帝乃以商他子坚封为缪侯，续郦氏后。缪靖侯卒，子康侯遂成立。遂成卒，子怀侯世宗立。世宗卒，子侯终根立。为太常【太常：掌管宗庙仪礼的官员，为九卿之一。】，坐法【坐法：因为犯法。】，国除。 景帝把郦商的另外一个儿子郦坚封为缪侯，以延续郦氏的后代。缪靖侯郦坚去世之后，他的儿子康侯郦遂成继位。郦遂成死去之后，儿子怀侯郦世宗继位。郦世宗去世之后，儿子郦终根继承侯位，任太常，后来因为犯法，封国被撤消。 【段意】：写郦商子孙袭爵位的情况。本段着重写了郦商儿子寄的两件事：一是孝景前三年七国之乱暴发，郦寄围攻赵城，打了十个月都未攻下，结果还是其他将领平定齐国后前来助战才拿下来。二是郦寄想娶景帝王皇后的母亲平原君为妻，触怒景帝，侯位被夺。其次，文章还写了景帝为了续郦氏后另封商子坚为侯，传至第三代因犯法失去封国等情况。 舞阳侯樊哙者【舞阳侯：樊哙生前的最后封号。舞阳，古邑名，在今河南舞阳县。】，沛人也。以屠狗为事，与高祖俱隐【高祖：指刘邦。隐：藏匿。这一句的意思是：为了避祸，樊哙和刘邦一同躲藏在芒山和砀山一带。】。 舞阳侯樊哙是沛县人，以杀狗卖狗肉为生，曾经和汉高祖一起隐藏在乡间。 初从高祖起丰【丰：古邑名，在今江苏丰县。】，攻下沛。高祖为沛公，以哙为舍人【舍人：战国、汉初的王公、大臣亲近的随行官员。】。 当初跟从高祖在丰县起兵，攻取了沛县。高祖做了沛公，就以樊哙为舍人。 从攻胡陵、方与【胡陵：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鱼台县东南。方与：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鱼台县北。】，还守丰，击泗水监丰下【泗水：古郡名，治所在今江苏沛县东。监：郡监。秦时在郡里设置郡守、郡尉、郡监三个主要官吏，郡监掌管一郡的监察之权。】，破之。 接着，他跟随沛公攻打胡陵、方与，回过头来又镇守丰县，在丰县城下，击败了泗水郡郡监所带领的军队。 复东定沛，破泗水守薛西【守：郡守，一郡的行政长官。薛：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滕县东南。】。与司马战砀东【砀：古县名，治所在今安徽砀山县东南。】，却敌【却敌：打退敌军。】，斩首十五级，赐爵国大夫【国大夫：即官大夫，为秦汉时第六等官爵。】。 再次平定沛县，在薛县西部，击败了泗水郡守所带领的军队。在砀（ｄàｎｇ，荡）东，樊哙与章邯的部下司马（ｒéｎ，仁），交锋，击退敌军，斩敌首十五级，被赐爵为国大夫。 常从，沛公击章邯军濮阳【章邯：秦大将，率军镇压以陈胜为首的农民义军，后降项羽，楚、汉战争中兵败自杀。濮阳：古郡名，治所在今河南濮阳县西南。】，攻城先登，斩首二十三级，赐爵列大夫【列大夫：即公大夫，秦汉时第七等官爵。】。复常从，从攻城阳【城阳：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鄄城县。】，先登。下户牖【户牖(you)：古乡村名，在今河南原阳县北。】，破李由军【李由：秦丞相李斯的儿子，当时任三川郡的郡守。】，斩首十六级，赐上间爵【上间爵：爵位名，不在二十等爵位之内。】。 樊哙经常跟随在沛公的身边，沛公在濮阳攻打章邯的军队，攻城时他率先登城，斩首二十三级，被赐爵为列大夫。他跟从沛公攻打城阳，又是率先登城，同时还攻下了户牖（ｙǒｕ，有），打败了秦将李由的军队，斩敌首十六级，被赐上间爵。 从攻围东郡守尉于成武【东郡：治所在今河南濮阳县西南。成武：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成武县。】，却敌，斩首十四级，捕虏十一人，赐爵五大夫【五大夫：秦汉时第五等官爵。】。从击秦军，出亳南【亳(bo)：古邑名，在今河南商丘县北。】。河间守军于杠里【河间：汉郡名，治所在今河北献县东南。杠里：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鄄城县。】，破之。 在成武，樊哙跟随沛公围住了东郡守尉，击退敌军，斩敌首十四级，俘虏十一人，被赐爵五大夫。跟从沛公袭击秦军，出兵亳（ｂó，博）南，在杠里击破了河间郡守的军队。 击破赵贲军开封北【开封：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开封市南。】，以却敌先登，斩候一人【候：军候，秦代军队中管理事务工作的官。】，首六十八级，捕虏二十七人，赐爵卿【卿：爵位名。汉代有九卿(即太常、光禄勋、卫尉、太仆、廷尉、大鸿胪、宗正、大司农、少府等)，这里未指明是九卿中的哪一种。】。 在开封以北又大败赵贲的军队，因为在战斗中英勇杀敌，率先登城，杀死一个侦察兵的头目，斩敌首六十八级，俘虏二十七人，被赐卿爵。在 从攻破杨熊军于曲遇【曲遇：古城镇名，在今河南中牟县西。】。攻宛陵【宛陵：古城镇名，在今河南新郑县东北。】，先登，斩首八级，捕虏四十四人，赐爵封号贤成君【贤成君：封爵以外加封的美称。】。 曲遇，随沛公攻破杨熊的军队。攻宛陵时，率先登城，斩首八级，俘虏四十四人，被赐爵，封号贤成君。 从攻长社、轘辕【长社：古邑名，在今河南长葛县西。轘辕(huanyuan)：山名，在今河南偃师县东南，和巩县、登封县交界，因山路有十二道弯而得名。】，绝河津【河津：指平阴津，在今河南孟津县东，是黄河重要渡口之一。】，东攻秦军于尸【尸：尸乡，在今河南偃师县西。】，南攻秦军于犨【犨(chou)：古邑名，在今河南鲁山县东南。】。 跟随沛公攻打长社、轘（ｈｕáｎ，环）辕，断绝了黄河渡口，向东攻打尸一带的秦军。又向南攻打犨邑的秦军。 破南阳守于阳城【南阳：古郡名，治所在今河南南阳市，辖境在今河南西南和湖北西北一带。阳城：即堵阳城，在今河南南阳市东北。】。东攻宛城【宛：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南阳市。】，先登。 在阳城打垮了南阳郡郡守吕（ｙǐ，以）的军队。再向东攻打宛城，率先登城。 西至郦【郦：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内乡县东北。】，以却敌，斩首二十四级，捕虏四十人，赐重封。攻武关【武关：在今陕西商南县西北。】，至霸上【霸上：古地名，在今陕西西安市东，是古代军事要地。】，斩都尉一人【都尉：比将军略低的武官。】，首十级，捕虏百四十六人，降卒二千九百人。 再向西攻郦县，因为樊哙击退敌军，斩首二十四级，俘虏四十人，沛公对他再加封赏。进军武关，来到霸上，杀秦都尉一人，斩首十级，俘虏一百四十六人，收降卒两千九百人。 【段意】：写樊哙的生世和对秦作战立下的累累战功、战绩以及七次升官受赏的情况。 项羽在戏下【戏下：戏，戏水，在今陕西临潼县东，发源于骊山，向北流入渭河。下，附近。】，欲攻沛公。沛公从百馀骑因项伯面见项羽【项伯：项羽的叔父，曾任楚军左尹。秦时与张良是朋友，张对他有救命之恩，刘邦因张良得见项伯，约为婚姻，以兄长事之。】，谢无有闭关事【闭关事：指刘邦进入咸阳后，想独占秦地，派兵把守函谷关，不让其他诸侯进入。】。 项羽驻军戏下，准备进攻沛公。沛公带领一百多骑兵来到项营，通过项伯的关系面见项羽，向项羽谢罪，说明自己并没有封锁函谷关，不让诸侯军进入关中的事。 项羽既飨军士【飨(xiang)：以酒肉犒劳。】，中酒【中酒：酒喝到似醉非醉的程度。】，亚父谋欲杀沛公【亚父：亚，次的意思，亚父即仅次于父亲，是一种特殊的尊称。此处指范增。范增是项羽的主要谋臣，后刘邦采用陈平的反间计，离间了他和项羽的关系而愤然离开项羽，后因疽发背而死。】，令项庄拔剑舞坐中【项庄：项羽的堂弟。】，欲击沛公，项伯常屏蔽之。 项羽设宴犒赏军中将士，正在大家喝得似醉非醉的时候，亚父范增想谋杀沛公，命令项庄拔剑在席前起舞，想乘机击杀沛公，而项伯却一再挡在沛公的前面。 时独沛公与张良得入坐【张良：字子房，韩国贵族后裔，刘邦的重要谋臣，汉初被封为留侯。】，樊哙在营外，闻事急，乃持铁盾入到营。营卫止哙，哙直撞人，立帐下。 这时只有沛公和张良在酒席宴中，樊哙在大营之外，听说事情紧急，就手持铁盾牌来到大营前。守营卫士阻挡樊哙，樊哙径直撞了进去，站立在帐下。 项羽目之，问为谁。张良曰：“沛公参乘樊哙【参乘：也叫陪乘，相当于后来的卫士。】。”项羽曰：“壮士。”赐之卮酒彘肩【卮(zhi)：古代一种圆底酒杯。卮酒：即一杯酒。彘(zhi)：猪也。彘肩：即猪腿。】。哙既饮酒，拔剑切肉食，尽之。 项羽注视着他，问他是谁。张良说：“他是沛公的参乘樊哙。”项羽称赞道：“真是个壮士！”说罢，就赏给他一大碗酒和一条猪前腿。樊哙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拔出宝剑切开猪腿，把它全部吃了下去。 项羽曰：“能复饮乎？”哙曰：“臣死且不辞，岂特卮酒乎！且沛公先人定咸阳，暴师霸上【暴师：指未进入宫室，把军队驻扎在霸上。】，以待大王。 项羽问他：“还能再喝一碗吗？”樊哙说道：“我连死都不怕，难道还在乎这一碗酒吗！况且我们沛公首先进入并平定咸阳，露宿霸上，以此来等待您的到来。 大王今日至，听小人之言，与沛公有隙【隙：感情上的裂痕。】，臣恐天下解【解：分裂，瓦解。】，心疑大王也。”项羽默然。 大王您今天一到这里，就听信了小人的胡言乱语，跟沛公有了隔阂，我担心天下从此又要四分五裂，百姓们都怀疑是您一手造成的啊！”项羽听罢，沉默不语。 沛公如厕，麾樊哙去【麾(hui)：指挥。】。既出，沛公留车骑，独骑一马，与樊哙等四人步从，从间道山下归走霸上军【间道：小路。】，而使张良谢项羽。 沛公借口要去上厕所，暗示樊哙一同离去。出营之后，沛公把随从车马留下，独自骑一匹马，让樊哙等四个人步行跟随，从一条山间小路跑回霸上的军营。却命令张良代替自己向项羽辞谢。 项羽亦因遂已【遂已：遂己之意。指项羽相信了刘邦和樊哙说的假话而感到满意。】，无诛沛公之心矣。是日微樊哙奔入营【微：没有。】，谯让项羽【谯让：谴责。】，沛公事几殆【殆：危险。】。 项羽也就至此了事，没有诛杀沛公的念头了。这一天若不是樊哙闯进大营责备项羽的话，沛公的事业几乎就完了。 明日，项羽入屠咸阳【咸阳：秦王朝的国都，在今陕西西安市东。屠咸阳，指项羽军在咸阳城内大肆烧杀抢。】，立沛公为汉王。汉王赐哙爵为列侯，号临武侯。迁为郎中【郎中：官名，不在正规编制之内。郎是殿建侍从的意思。其任务是护卫、陪从、随时建议，备顾问及差遣。有议郎、中郎、侍郎、郎中之别。】，从入汉中【汉中：古郡名，治所在今陕西汉中市东，辖境大约包括今陕西南部及湖北西北部一带地区。】。 第二天，项羽带领军队进入咸阳，大肆屠戮，立沛公为汉王。汉王也就封樊哙为列侯，号临武君。后又升任郎中，跟随汉王进入汉中。 【段意】：写樊哙在项王宴席上帮助刘邦脱险的经过。共有六层意思：一、沛公去见项羽的原因。二、在酒宴中范增欲借项庄舞剑谋杀沛公。三、樊哙闯入批评项王谋杀沛公是错误的。四、沛公借上厕所之机逃走。五、张良向项羽辞谢，项王已遂心意不杀沛公。六、末尾是太史公点睛之笔，赞美樊哙所起的决定作用。后一段叙述事情的最后结局：项羽进入咸阳大肆烧杀抢掠，封沛公为汉王。汉王把列侯爵位赏赐给樊哙，给以“临武侯”的称号，升伍郎中官职，并跟随刘邦进入汉中。 还定三秦【三秦：指项羽在关中分封的雍、塞、翟三个诸侯国。这三个诸侯国都在原来秦国的土地上，故合称三秦。】，别击西丞白水北【西：古城名，在今甘肃天水市西南。白水：即今之白水江，在甘肃南部，天水市附近。】。雍轻车骑于雍南【雍：指雍王章邯。章邯原为秦将领，秦二世派他镇压农民义军，后降项羽，项羽封他为雍王。后面的雍指雍县，治所在今陕西凤翔县南。】，破之。 当汉王回军平定三秦的时候，樊哙单独带兵在白水以北攻打西城县丞的军队，又在雍县之南攻打雍王章邯的轻车骑兵，都打败了他们。 从攻雍、城【(tai)：古县名，治所在今陕西武功县西南。】，先登。击章平军好畤【章平：章邯的儿子。好畤(zhi)：古县名，治所在今陕西乾县东北。】，攻城，先登陷阵，斩县令丞各一人，首十一级，虏二十人，迁郎中骑将【郎中骑将：官名。郎中的首脑称将，将又分车、户、骑三将。】。 跟从汉王攻打雍县、（ｔáｉ，台）县县城，率先登城。在好畤（ｚｈì至）攻打章平的军队，攻城时樊哙又先登城。带头冲锋陷阵，杀死县令一人，县丞一人，斩首十一级，俘虏二十人，升先郎中骑将。 从击秦军骑壤东【壤：壤乡，古村邑名，在今陕西武功县东南。】，却敌，迁为将军【将军：武官名。】。攻赵贲，下郿、槐里、柳中、咸阳；灌废丘【郿：古邑名，在今陕西眉县东北。槐里：古县名，治所在今陕西兴平县东南。柳中：即细柳，古地名，在今陕西咸阳市西南渭河北岸。废丘：也叫犬丘，古邑名，在今陕西兴平县东南。】，最【最：功劳最多。】。 跟随汉王在壤东攻打秦军的车骑部队，击退敌人的进攻，升任将军。在进攻赵贲的军队时，在攻取郿（ｍéｉ，眉），槐里、柳中、咸阳的战斗中，以及引水灌废丘的敌军，樊哙的功劳都最大。 至栎阳【栎阳：古县名，治所在今陕西临潼县东北。】，赐食邑杜之樊乡【杜：古县名，治所在今陕西西安市东南。樊乡：在当时的杜县南。】。从攻项籍，屠煮枣【煮枣：古邑名，可能在今山东菏泽县附近。】。击破王武、程处军于外黄【外黄：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杞县东北。】。 到了栎（ｙｕè，月）阳，汉王把杜陵的樊乡赐给樊哙当作食邑。跟从汉王进攻项羽，血洗了煮枣。在外黄，击败了王武、程处所带领的部队。 攻邹、鲁、瑕丘、薛【邹：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邹县。鲁：鲁城，鲁国国都，在今山东曲阜县。瑕丘：古地名，在今山东兖州县东北。薛：古国名，春秋后期薛国迁下邳(今江苏邳县西南)，薛成为齐邑。】。项羽败汉王于彭城【彭城：古县名，治所在今江苏徐州市。】，尽复取鲁、梁地【鲁地：指春秋时鲁国管辖的地区，在今山东西南部。梁地：指战国时魏国管辖的地区，因国都在大梁(今河南开封市)，所以亦称梁地。】。 接着又先后攻打邹县，鲁城、瑕丘和薛县。项羽在彭城把汉王打得大败，全部收复了鲁、梁一带的地盘。 哙还至荥阳【荥阳：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荥阳县东北。】，益食平阴二千户【平阴：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孟津县东。】，以将军守广武【广武：山名，在今河南荥阳县东北。】，一岁，项羽引而东。 樊哙回军到荥阳，汉王又给他增加了平阴两千户作为他的食邑，以将军之职守卫广武。一年之后，项羽带兵东去。 从高祖击项籍，下阳夏【阳夏：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太康县。】，虏楚周将军卒四千人。围项籍于陈【陈：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淮阳县。】，大破之，屠胡陵【胡陵：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鱼台县东南。】。 樊哙又跟从汉王攻打项羽，攻取了阳夏，俘虏了楚国周将军的士卒四千人。把项羽围困在陈县，把他打得大败。樊哙血洗了胡陵。 【段意】：写樊哙在汉定三秦至大破项羽一段时间内所立下的历次战功和升迁受赏的情况。 项籍既死，汉王为帝，以哙坚守战有功，益食八百户。从高帝攻反燕王臧荼【臧荼(tu)：原为燕王韩广部将，曾随项羽救赵，又跟从入关，被封为燕王，后背楚归汉，汉五年因反叛被俘。】，虏荼，定燕地【燕地：这里指臧荼所统辖地区，主要在河北北部。】。 项羽死后，汉王立为皇帝，因樊哙坚守城池和出击作战有功，又加封食邑八百户。跟随高祖攻打反叛的燕王臧荼，并俘虏了他,平定了燕地。 楚王韩信反【韩信：在秦末农民起义中，先从项羽，后投奔刘邦，灭齐后自立为齐王，刘邦徙封他为楚王，后又降为淮阴侯，高祖十一年因图谋反被杀。】，哙从至陈，取信，定楚。更赐爵列侯，与诸侯剖符【剖符：把表示凭证的符分为两半，朝廷和被封的人各执一半，以示信用。】，世世勿绝，食舞阳，号为舞阳侯，除前所食。 楚王韩信发动叛乱，樊哙随从高祖到陈县，逮捕了韩信，平定了楚地。高祖改赐列侯的爵位，与诸侯剖符为信，让他们世代相传不绝。高祖把樊哙以前的食邑除去，赐食舞阳，号为舞阳侯。 以将军从高祖攻反韩王信于代【韩王信：战国韩襄王后代，引兵跟随刘邦，被封为韩王，高祖七年投降匈奴。代：代地，在今大同市以东，张家口市以西部分地区。】。自霍人以往至云中【霍人：古邑名，在今山西繁峙县北。云中：古郡名，治所在今内蒙古自治区托克托县东北。】，与绛侯等共定之【绛侯：指周勃，刘邦的重要将领。】，益食千五百户。 樊哙又叹以将军之职跟随高祖前往代地，攻打反叛的韩王信。从霍人一直打到云中，都是樊哙和绛侯周勃等人共同平定的，于是又增加食邑一千五百户。 因击陈豨与曼丘臣军【陈豨：刘邦将领，汉初曾任赵国的相国，统帅赵、代军队。高祖十年，勾结匈奴发动叛乱，后战败被杀。曼丘臣：韩王信将领，随韩王信叛汉，战败投降匈奴。】，战襄国【襄国：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邢台市西南。】，破柏人【柏人：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内丘县东北。】，先登，降定清河、常山凡二十七县【清河：古郡名，治所在今河北清河县东南。常山：郡名，治所在今河北元氏县西北。】，残东垣【东垣：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正定县南。】，迁为左丞相。 后来，樊哙又率领人马袭击叛臣陈豨和曼丘臣的军队，襄国大战，在攻取柏人县时，率先登城，又降服平定了清河，常山两郡的二十七个县，捣毁了东垣县城，以此功升任左丞相。 破得綦毋印、尹潘军于无终、广昌【无终：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蓟县。广昌：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涞源县北。】。破豨别将胡人王黄军于代南。因击韩信军于参合【参合：古县名，治所在今山西阳高县东北。】，军所将卒斩韩信。 在无终、广昌，击破了綦毋卬（áｎｇ，昂），尹潘的军队，并且活捉了他们二人。在代南，击破了陈豨手下的胡人将领王黄所带领的军队。接着，又进军参合，攻打韩王信的军队，他所带领的将士斩杀韩王信。 破豨胡骑横谷【横谷：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蔚县西北。】，斩将军赵既，虏代丞相冯梁、守孙奋、大将王黄、将军、太仆解福等十人【太仆：皇帝或诸侯王手下管车马的官。】。与诸将共定代乡邑七十三。 在横谷，大败陈豨的胡人骑兵部队，斩杀了将军赵既，俘虏了代国丞相汉梁、郡守孙奋，大将军王黄、太仆解以及将军等十人。和诸将领共同平定了代地的乡邑七十三个。 其后燕王卢绾反【卢绾(wan)：刘邦同乡、好友。随刘邦起义，被封为燕王，后投降匈奴，匈奴单于封他为东胡王，死于匈奴。】，哙以相国击卢绾【相国：汉初称丞相为相国。】，破其丞相，抵蓟南【蓟(ji)：古县名，金代改为大兴县，在今北京市西南。】，定燕地，凡县十八，乡邑五十一。 在此之后，燕王卢绾起兵造反，樊哙以相国之职带兵攻打卢绾，在蓟县之南击破卢绾丞相所带领的军队，平定了燕地共十八个县，五十一个乡邑。 益食邑千三百户【益：增加。】，定食舞阳五千四百户。从【从：跟从刘邦。】，斩首百七十六级，虏二百八十八人。别【别：另外，此处指另率一支军队。】，破军七，下城五，定郡六，县五十二，得丞相一人，将军十二人，二千石已下至三百石十一人。 于是高祖又给樊哙增加食邑一千三百户，确定他作为舞阳侯的食邑共五千四百户。樊哙跟从高祖征战时，共斩敌人首级一百七十六个，俘虏敌兵一百八十八人。他自己单独带兵打仗，打垮过七支敌军，攻下过五座城池，平定了六个郡，五十二个县，并俘虏过敌人丞相一人，将军十二人，二千石以下到三百石的官员十一人。 【段意】：写楚、汉相争结束后，樊哙在平定造反的王、将中所取得的战绩。文章以时间为序，依次写了他平定燕王臧荼、楚王韩信、将领陈豨、曼丘臣、韩王信、燕王卢绾及其军队所立下的战功和他不断升迁受赏的情况。最后对樊哙跟随刘邦征战的全部战功作出概括。 哙以吕后女弟吕须为妇【女弟：妹妹。吕须：樊哙妻子，吕后执政时被封为临光侯。】，生子伉，故其比诸将最亲。 樊哙因为娶了吕后的妹妹吕须为妻，生下儿子吕伉，因此和其他将领相比，高祖对樊哙更为亲近。 先黥布反时【黥(qing)布：即英布，因犯法受黥刑(脸上刺字)而人称黥布。秦末率刑徒起兵，先投靠项羽，被封为九江王，后背楚降汉，被封为淮南王。高祖十二年举兵反汉，战败被杀。】，高祖尝病甚，恶见人【恶(wu)：讨厌。】，卧禁中【禁中：宫中。】，诏户者无得入群臣。群臣绛、灌等莫敢入【绛、灌：指周勃和灌婴，二人均为刘邦重要将领。】。 以前在黥布反叛的时候，高祖一度病得很厉害，讨厌见人，他躺在宫禁之中，诏令守门人不得让群臣进去看他。群臣中如绛侯周勃、灌婴等人都不敢进宫。 十馀日，哙乃排闼直入【闼(ta)：门也。排闼：推门。】，大臣随之。上独枕一宦者卧【宦者：宦官，即太监。】。哙等见上，流涕曰：“始陛下与臣等起丰沛，定天下，何其壮也！今天下已定，又何惫也！ 这样过了十多天，有一次樊哙推开宫门，径直闯了进去，后面群臣紧紧跟随。看到高祖一人枕着一个宦官躺在床上。樊哙等人见到皇帝之后，痛哭流涕地说：“想当初陛下和我们一道从丰沛起兵，平定天下，那是什么样的壮举啊！而如今天下已经安定，您又是何等的疲惫不堪啊！ 且陛下病甚，大臣震恐；不见臣等计事，顾独与一宦者绝乎【顾：反而。绝：隔绝。】？且陛下独不见赵高之事乎【赵高之事：赵高，秦朝宦官，原为中车府令。赵高之事指秦始皇在沙丘病死以后，赵高串通丞相李斯发动宫廷政变，伪造秦始皇诏令，逼死公子扶苏，立胡亥为二世皇帝。后赵高又杀李斯，自己做了丞相，独揽大权，最后他又逼二世自杀，立二世侄子婴为皇帝，终为子婴所杀。】？”高帝笑而起。 况且您病得不轻，大臣们都惊慌失措，您又不肯接见我们这些人来讨论国家大事，难道您只想和一个宦官诀别吗？再说您难道不知道赵高作乱的往事吗？”高祖听罢，于是笑着从床上起来。 【段意】：写樊哙与吕后的非同一般的关系和激励病中的刘邦重振精神，治理好国家。 其后卢绾反，高帝使哙以相国击燕【燕：指燕王卢绾。】。是时高帝病甚，人有恶哙党于吕氏【党：勾结。】，即上一日宫车晏驾【即：如果。一日：一旦。宫车：皇帝在宫中乘坐的车，此处是皇帝代称。晏驾：古代皇帝死亡的讳辞。宫车晏驾，即皇帝去世的一种避讳的说法。】，则哙欲以兵尽诛灭戚氏、赵王如意之属【戚氏：戚夫人，刘邦的妃嫔，赵王如意的母亲。赵王如意：刘邦的第三个儿子，后被吕后所杀。】。 后来卢绾谋反，高祖命令樊哙以相国的身份去攻打燕国。这时高祖又病得很厉害，有人诋毁樊哙和吕氏结党，皇帝假如有一天去世的话，那么樊哙就要带兵把戚夫人和赵王如意这帮人全部杀死。 高帝闻之大怒，乃使陈平载绛侯代将【陈平：刘邦重要谋臣，后曾任丞相。句意是：于是派陈平用车送绛侯周勃去军中取代樊哙的将领职位。】，而即军中斩哙。陈平畏吕后，执哙诣长安【执：逮捕。诣：到。长安：西汉王朝的国都，在今陕西西安市西北。】。至则高祖已崩【崩：古代称帝王之死曰崩。】，吕后释哙，使复爵邑。 高祖听说之后，勃然大怒，立刻命令陈平用车载着绛侯周勃去代替樊哙，并在军中立刻把樊哙斩首。陈平因惧怕吕后，并没有执行高祖的命令，而是把樊哙解赴长安。到达长安时，高祖已经去世，吕后就释放了樊哙，并恢复了他的爵位和封邑。 【段意】：写樊哙参与吕后谋杀刘邦妃嫔和儿子的活动，高祖知道后命令陈平斩哙，陈平怕吕后，只将樊哙押解到长安。高祖死后，吕后释放了樊哙，恢服了他的爵邑。 孝惠六年【孝惠：刘邦的太子刘盈。公元前194—前188年在位。】，樊哙卒【卒：死。】，谥为武侯【谥(shi)：君主时代帝王、贵族、大臣等死后，依其生前事迹所给予的称号。】。子伉代侯。而伉母吕须亦为临光侯，高后时用事专权，大臣尽畏之。 汉惠帝六年（前189）时，樊哙去世了，谥号为武侯。他的儿子樊伉代其侯位。而樊伉的母亲吕须也被封为临光侯。在高后时，吕须也掌管政事，十分专断，大臣们没有不怕她的。 伉代侯九岁，高后崩，大臣诛诸吕、吕须婘属，因诛伉。舞阳侯中绝数月。 樊伉代侯九年之后，吕后去世了。大臣们诛杀吕氏宗族和吕须的亲属，接着，又杀死了樊伉。舞阳侯这个爵位中断好几个月。 孝文帝既立【孝文帝：刘恒，刘邦的第四个儿子。】，乃复封哙他庶子市人为舞阳侯【庶子：古时指姬妾所生的儿子。】，复故爵邑。市人立二十九岁卒，谥为荒侯。子他广代侯。 等到汉文帝即位，这才封樊哙的妾所生的儿子樊市人为舞阳侯，恢复了原来的爵位和食邑。樊市人在位二十九年死去，谥号为荒侯。他的儿子樊他广继承侯位。 六岁，侯家舍人得罪他广，怨之，乃上书曰：“荒侯市人病不能为人【不能为人：指没有生殖后代的能力，即患有不育症。】，令其夫人与其弟乱而生他广，他广实非荒侯子，不当代后。”诏下吏【诏下吏：诏令官吏处理。】。孝景中六年【孝景：景帝刘启，是文帝的太子。公元前157—前141年在位。】，他广夺侯为庶人，国除【国除：废除封国。】。 六年之后，舞阳侯家中舍人得罪了樊他广，非常怨恨他。于是就上书说：“荒侯市人因为有病而丧失生育能力，就让他的夫人和他的弟弟淫乱而生下他广。他广在事实上并不是荒侯的儿子，因此更不应当继承侯位。”皇帝下命令把此事交给官吏去审理。在汉景帝中元六年（前144）时，注销了樊他广的侯位，降他为平民百姓，封国食邑也一并撤除了。 【段意】：写樊哙死后，其妻、子的命运和后代袭爵、失爵的情况。共写了四层意思。一、樊哙死后被谥和妻、子受封的情况。二、高后死，其妻、子被诛杀。三、文帝立，再封哙姬妾生的儿子市人为侯。四、市人死后其子他广代侯，后因他广被人告发不是市人的儿子而失去侯位和封国，成为庶人。 曲周侯郦商者【曲周侯：是郦商生前的最后封号。曲周：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曲周县。】，高阳人【高阳：古地名，在今河南杞县西。】。陈胜起时，商聚少年东西略人【少年：青年人。东西：四处。略：带强制性争取。】，得数千。 曲周侯郦商是高阳人。在陈胜起兵反秦的时候，他聚集了一伙年轻人四处招兵买马，得到好几千人。 沛公略地至陈留【陈留：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开封市东南陈留镇。】，六月馀，商以将卒四千人属沛公于岐【歧：古地名，在今河南开封市陈留镇附近。】。从攻长社【长社：古邑名，在今河南长葛县西。】，先登，赐爵封信成君。 沛公攻城夺地来到陈留，过了六个多月，郦商就带领将士四千多人到歧投归沛公。跟随沛公攻打长社，率先登城，赐爵封为信成君。 从沛公攻缑氏【缑(gou)氏：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偃师县东南。】，绝河津【河津：指平阴津，在今河南孟津县东，是黄河重要渡口之一。绝：断绝，封锁。】，破秦军洛阳东【洛阳：古都邑名，在今河南洛阳市东北。】。从攻下宛、穰【宛：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南阳县县城。穰：古邑名，在今河南邓县东南。】，定十七县。别将攻旬关【别将：部将。旬关：古关名，在今陕西旬阳县东。】，定汉中【汉中：古郡名，因地处汉水上游而得名，治所在今陕西汉中市东，辖境大约包括今陕西秦岭南部和湖北西北部。】。 跟随沛公攻打缑（ｇōｕ，勾）氏，封锁了黄河渡口，在洛阳东面大破秦军。跟着沛公攻取宛、穰两地，另外又平定了十七个县。自己单独率军攻打旬吴，平定汉中。 【段意】：写郦商在秦末农民起义中起兵的情况，归属刘邦后所立下的三次战功和受封情况。 项羽灭秦，立沛公为汉王。汉王赐商爵信成君，以将军为陇西都尉【陇西：古郡名，治所在今甘肃临洮县南。都尉：比将军略低的武官。】。别将定北地、上郡【北地：古郡名，治所在今甘肃宁县西北。辖境包括今甘肃平凉和宁夏固原一带。上郡：古郡名，治所在今陕西榆林县东南，汉代辖境包括今陕西北部及内蒙黄河河套南部地区。】。 项羽灭秦之后，立沛公为汉王。汉王赐给郦商信成君的爵位，并以将军的职位担任陇西都尉。郦商自己单独率军平定了北地和上郡。 破雍将军焉氏【雍将军：指雍王章邯的将军。焉氏：古县名，治所在今甘肃泾川县东。】，周类军栒邑【栒邑：古县名，治所在今陕西旬邑县县城。】，苏驵军于泥阳【泥阳：古邑名，在今甘肃宁县东南。】。赐食邑武成六千户【武成：古县名，治所在今陕西华县东北。】。 在焉氏打败了雍王章邯部下所率领的军队，在栒邑打败了周类所率领的军队，在泥阳打败了苏驵所率领的军队。于是汉王把武成县的六千户赐给郦商，作为他的食邑。 以陇西都尉从击项籍军五月，出巨野【巨野：古邑名，在今山东巨野县县城。】，与钟离眛战【钟离眜：项羽的重要将领。】，疾斗【疾斗：疾，猛烈。疾斗，即战斗十分猛烈。】，受梁国相印，益食邑四千户。以梁相国将从击项羽二岁三月，攻胡陵【胡陵：古县名，治所在今山东鱼台县东南。】。 他以陇西都尉的职位跟随沛公攻打项羽的军队达五个月之久，出兵巨野，和钟离昧交战，因激战有功，沛公授予他梁国相印，又增封食邑四千户。以梁国相国的职位跟随汉王与项羽作战达两年又三个月，攻取胡陵。 【段意】：写从项羽立刘邦为汉王到刘邦击败项羽一段时间内，郦商所建立的战功和受封赏情况。 项羽既已死，汉王为帝。其秋，燕王臧荼反【臧荼：原为燕王韩广部将，曾跟从项羽入关，被封为燕王，后归刘邦，高祖五年因叛汉被俘。】，商以将军从击荼，战龙脱【龙脱：古地名，在今河北徐水县西。】，先登陷阵，破荼军易下【易：易水，在河北西部。】，却敌，迁为右丞相，赐爵列侯，与诸侯剖符【剖符：把表示凭证的符分成两半，朝廷和诸侯各执一半，以示信用。】，世世勿绝，食邑涿五千户【涿：古邑名，在今河北涿县县城。】，号曰涿侯。 项羽死了以后，汉王立为皇帝。这一年的秋天，燕王臧荼谋反，郦商以将军的身份随从高帝去攻打臧荼。在龙脱大战时，郦商冲锋陷阵，率先登城，在易下击败臧荼的军队。因杀敌有功，被升任右丞相，赐给他列侯的爵位，和其他诸侯一样剖符为信，世世代代永不断绝，以涿邑五千户作为他的食邑，封号叫涿侯。 以右丞相别定上谷【上谷：古郡名，治所在今河北怀来县东南。】，因攻代【代：古郡、国名，治所在今河北蔚县西南。】，受赵相国印。以右丞相赵相国别与绛侯等定代、雁门【雁门：古郡名，治所在今山西右玉县南。】，得代丞相程纵、守相郭同【守相：代理丞相。】、将军已下至六百石十九人。还，以将军为太上皇卫一岁七月【太上皇：刘邦的父亲。】。 以右丞相之职单独带兵平定上谷，接着又攻打代，高祖授予他赵国的相国之印。以右丞相加赵国相国的身份带兵和绛侯周勃等人一起平定了代和雁们，活捉了代国丞相程纵，守相郭同，将军以下到六百石的官员共十九人。凯旋之后，以将军的身份担任太上皇的护卫一年零七个月。 以右丞相击陈豨【陈豨：刘邦将领，汉初任赵国的相国，统率赵、代的军队。高祖十年勾结匈奴叛汉，战败被杀。】，残东垣【东垣：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正定县南。残：毁坏。】。又以右丞相从高帝击黥布【黥布：原名英布，因犯秦法受过黥刑(脸上刺字)，故叫黥布。秦末率刑徒起兵，先依附项羽，被封为九江王，后反楚降汉，被封为淮南王，高祖十二年反汉，战败被杀。】，攻其前拒【前拒：前沿阵地。】，陷两陈【陈：“阵”的古字。阵，阵地。】，得以破布军。 然后又以右丞相之职攻打陈豨，捣毁东垣城墙。又以右丞相之职跟随高帝进攻反叛的黥布，郦商领兵向敌人前沿阵地猛攻，夺取了两个阵地，从而使汉军能够打垮黥布的军队。 更食曲周五千一百户，除前所食。凡别破军三，降定郡六，县七十三，得丞相、守相、大将各一人，小将二人，二千石已下至六百石十九人。 高帝把他的封邑改在曲周，增加到五千一百户，收回以前所封的食邑。总计郦商一共击垮三支敌军，降服平定六个郡、七十三个县，俘获丞相，守相，大将各一人、小将二人、二千石以下到六百石的官员十九人。 【段意】：写项羽死、刘邦立为皇帝的一段时间内，郦商立功受赏的情况。先分叙六次立功和三次受封的情况：第一次是击破臧荼军，升右丞相，赐爵列侯并与诸侯剖符。第二次是攻占上谷和代取得成功，受赵相国印。第三次是与周勃等平定了代和雁门，俘虏了丞相、守相、将军以下数百人。第四次是为太上皇做警卫工作一年零七个月。第五次是击陈豨。第六次是随从高帝击黥布，破布军，汉王为之增加食邑到五千一百户。文章最后将所有战功作一归纳。 商事孝惠【事：侍奉。】，高后时，商病，不治【不治：不理事。】。其子寄，字况，与吕禄善【吕禄：吕后兄吕释之的儿子，吕后时被封为赵王，后为周勃等人所杀，当时掌管北军。】。 郦商在侍奉孝惠，高后时，因身体不好，不能料理政事。他的儿子郦寄，字况，与吕禄很要好。 及高后崩，大臣欲诛诸吕，吕禄为将军，军于北军【军：驻军。北军：汉代守卫京师的部队之一，因驻守长安城北，故称北军。】，太尉勃不得入北军【太尉：秦、汉时的最高军事长官。勃：周勃。】，于是乃使人劫郦商【劫：威逼，胁迫。】， 等到高后去世时，大臣们想诛杀吕氏家族，但是吕禄身为将军，统领北军，太尉周勃进不了北军的大营。于是就派人威胁强迫郦商， 令其子况绐吕禄【绐(dai)：欺骗。】，吕禄信之，故与出游，而太尉勃乃得入据北军，遂诛诸吕。是岁商卒，谥为景侯。子寄代侯。天下称“郦况卖交”也【卖交：出卖朋友。】。 让他的儿子郦况去欺骗吕禄。吕禄相信了郦况的话，就和他一起出去游玩，使得太尉周勃才能够进入军营，控制北军。这样，才杀掉了吕氏家族。也就在这一年，郦商去世了，谥号为景侯。他的儿子郦寄继承了侯位，天下人都说他出卖朋友。 【段意】：写郦商父子被迫参加了消灭吕党的斗争。先介绍在吕后执政时郦商得了病不能理事，而其子况与吕后的侄儿禄是好朋友。次写吕后死后大臣想要诛杀吕党，但吕禄是北军的统帅，太尉周勃进不去。再写大臣们使人劫持郦商，要他儿子去把吕禄骗出来。吕禄相信了况的话，与他一块到外面游玩去了，结果周勃进入北军，杀了诸吕。而郦商也就在这一年病逝。最后写人们因此批评郦况出卖了朋友。 孝景前三年【孝景：即汉景帝刘启。前：景帝的记年分为前、中、后三期，前期七年，中期六年，后期三年。在位共十六年。】，吴、楚、齐、赵反【吴、楚、齐、赵反：指吴、楚、赵、胶东、胶西、济南、淄川七国发动的武装叛乱。】，上以寄为将军，围赵城十月，不能下。 孝景帝前元三年（前154），吴、楚、齐、赵等诸侯国联合起兵造反，皇帝任命郦寄为将军，围攻赵城，但十个月都没有攻克。 得俞侯栾布自平齐来【栾布：原是彭越的家人，后为臧荼的将领，文帝时担任燕国的相国，景帝时参加平定七国之乱，因功被封为俞侯。平齐：指平定了齐地的胶东、胶西、济南、淄川等诸侯国。】，乃下赵城，灭赵，王自杀【王：指赵王刘遂，刘邦的孙子。】，除国。 等到俞侯栾布平定了齐国前来助战，这才拿下了赵城，扫平了赵国。赵王刘遂自杀，封国被废除。 孝景中二年，寄欲取平原君为夫人【平原君：景帝王皇后的母亲臧儿的尊号。】，景帝怒，下寄吏【下寄吏：把郦寄交给官吏处治。下吏：交司法的官吏审问治罪。】，有罪，夺侯。 景帝中元二年（前148），郦寄打算娶景帝王皇后的母亲平原君为妻。景帝大怒，把郦寄交给司法官吏去审理，判定他有罪，剥夺了侯爵爵位。 景帝乃以商他子坚封为缪侯，续郦氏后。缪靖侯卒，子康侯遂成立。遂成卒，子怀侯世宗立。世宗卒，子侯终根立。为太常【太常：掌管宗庙仪礼的官员，为九卿之一。】，坐法【坐法：因为犯法。】，国除。 景帝把郦商的另外一个儿子郦坚封为缪侯，以延续郦氏的后代。缪靖侯郦坚去世之后，他的儿子康侯郦遂成继位。郦遂成死去之后，儿子怀侯郦世宗继位。郦世宗去世之后，儿子郦终根继承侯位，任太常，后来因为犯法，封国被撤消。 【段意】：写郦商子孙袭爵位的情况。本段着重写了郦商儿子寄的两件事：一是孝景前三年七国之乱暴发，郦寄围攻赵城，打了十个月都未攻下，结果还是其他将领平定齐国后前来助战才拿下来。二是郦寄想娶景帝王皇后的母亲平原君为妻，触怒景帝，侯位被夺。其次，文章还写了景帝为了续郦氏后另封商子坚为侯，传至第三代因犯法失去封国等情况。 舞阳侯樊哙者，沛人也。以屠狗为事，与高祖俱隐。 初从高祖起丰，攻下沛。高祖为沛公，以哙为舍人。从攻胡陵、方与，还守丰，击泗水监丰下，破之。复东定沛，破泗水守薛西。与司马枿战砀东，卻敌，斩首十五级，赐爵国大夫。常从，沛公击章邯军濮阳，攻城先登，斩首二十三级，赐爵列大夫。复常从，从攻城阳，先登。下户牖，破李由军，斩首十六级，赐上间爵。从攻围东郡守尉於成武，卻敌，斩首十四级，捕虏十一人，赐爵五大夫。从击秦军，出亳南。河间守军於杠里，破之。击破赵贲军开封北，以卻敌先登，斩候一人，首六十八级，捕虏二十七人，赐爵卿。从攻破杨熊军於曲遇。攻宛陵，先登，斩首八级，捕虏四十四人，赐爵封号贤成君。从攻长社、轘辕，绝河津，东攻秦军於尸，南攻秦军於犨。破南阳守齮於阳城。东攻宛城，先登。西至郦，以卻敌，斩首二十四级，捕虏四十人，赐重封。攻武关，至霸上，斩都尉一人，首十级，捕虏百四十六人，降卒二千九百人。 项羽在戏下，欲攻沛公。沛公从百馀骑因项伯面见项羽，谢无有闭关事。项羽既飨军士，中酒，亚父谋欲杀沛公，令项庄拔剑舞坐中，欲击沛公，项伯常蔽之。时独沛公与张良得入坐，樊哙在营外，闻事急，乃持铁盾入到营。营卫止哙，哙直撞入，立帐下。项羽目之，问为谁。张良曰：“沛公参乘樊哙。”项羽曰：“壮士。”赐之卮酒彘肩。哙既饮酒，拔剑切肉食，尽之。项羽曰：“能复饮乎？”哙曰：“臣死且不辞，岂特卮酒乎！且沛公先入定咸阳，暴师霸上，以待大王。大王今日至，听小人之言，与沛公有隙，臣恐天下解，心疑大王也。”项羽默然。沛公如厕，麾樊哙去。既出，沛公留车骑，独骑一马，与樊哙等四人步从，从间道山下归走霸上军，而使张良谢项羽。项羽亦因遂已，无诛沛公之心矣。是日微樊哙饹入营谯让项羽，沛公事几殆。 明日，项羽入屠咸阳，立沛公为汉王。汉王赐哙爵为列侯，号临武侯。迁为郎中，从入汉中。 还定三秦，别击西丞白水北，雍轻车骑於雍南，破之。从攻雍、斄城，先登击章平军好畤，攻城，先登陷阵，斩县令丞各一人，首十一级，虏二十人，迁郎中骑将。从击秦车骑壤东，卻敌，迁为将军。攻赵贲，下郿、槐里、柳中、咸阳；灌废丘，最。至栎阳，赐食邑杜之樊乡。从攻项籍，屠煮枣。击破王武、程处军於外黄。攻邹、鲁、瑕丘、薛。项羽败汉王於彭城，尽复取鲁、梁地。哙还至荥阳，益食平阴二千户，以将军守广武。一岁，项羽引而东。从高祖击项籍，下阳夏，虏楚周将军卒四千人。围项籍於陈，大破之。屠胡陵。 项籍既死，汉王为帝，以哙坚守战有功，益食八百户。从高帝攻反燕王臧荼，虏荼，定燕地。楚王韩信反，哙从至陈，取信，定楚。更赐爵列侯，与诸侯剖符，世世勿绝，食舞阳，号为舞阳侯，除前所食。以将军从高祖攻反韩王信於代。自霍人以往至云中，与绛侯等共定之，益食千五百户。因击陈豨与曼丘臣军，战襄国，破柏人，先登，降定清河、常山凡二十七县，残东垣，迁为左丞相。破得綦毋卬、尹潘军於无终、广昌。破豨别将胡人王黄军於代南，因击韩信军於参合。军所将卒斩韩信，破豨胡骑横谷，斩将军赵既，虏代丞相冯梁、守孙奋、大将王黄、将军、太仆解福等十人。与诸将共定代乡邑七十三。其後燕王卢绾反，哙以相国击卢绾，破其丞相抵蓟南，定燕地，凡县十八，乡邑五十一。益食邑千三百户，定食舞阳五千四百户。从，斩首百七十六级，虏二百八十八人。别，破军七，下城五，定郡六，县五十二，得丞相一人，将军十二人，二千石已下至三百石十一人。 哙以吕后女弟吕须为妇，生子伉，故其比诸将最亲。 先黥布反时，高祖尝病甚，恶见人，卧禁中，诏户者无得入群臣。群臣绛、灌等莫敢入。十馀日，哙乃排闼直入，大臣随之。上独枕一宦者卧。哙等见上流涕曰：“始陛下与臣等起丰沛，定天下，何其壮也！今天下已定，又何惫也！且陛下病甚，大臣震恐，不见臣等计事，顾独与一宦者绝乎？且陛下独不见赵高之事乎？”高帝笑而起。 其後卢绾反，高帝使哙以相国击燕。是时高帝病甚，人有恶哙党於吕氏，即上一日宫车晏驾，则哙欲以兵尽诛灭戚氏、赵王如意之属。高帝闻之大怒，乃使陈平载绛侯代将，而即军中斩哙。陈平畏吕后，执哙诣长安。至则高祖已崩，吕后释哙，使复爵邑。 孝惠六年，樊哙卒，谥为武侯。子伉代侯。而伉母吕须亦为临光侯，高后时用事专权，大臣尽畏之。伉代侯九岁，高后崩。大臣诛诸吕、吕须婘属，因诛伉。舞阳侯中绝数月。孝文帝既立，乃复封哙他庶子市人为舞阳侯，复故爵邑。市人立二十九岁卒，谥为荒侯。子他广代侯。六岁，侯家舍人得罪他广，怨之，乃上书曰：“荒侯市人病不能为人，令其夫人与其弟乱而生他广，他广实非荒侯子，不当代後。”诏下吏。孝景中六年，他广夺侯为庶人，国除。 曲周侯郦商者，高阳人。陈胜起时，商聚少年东西略人，得数千。沛公略地至陈留，六月馀，商以将卒四千人属沛公於岐。从攻长社，先登，赐爵封信成君。从沛公攻缑氏，绝河津，破秦军洛阳东。从攻下宛、穰，定十七县。别将攻旬关，定汉中。 项羽灭秦，立沛公为汉王。汉王赐商爵信成君，以将军为陇西都尉。别将定北地、上郡。破雍将军焉氏，周类军栒邑，苏駔军於泥阳。赐食邑武成六千户。以陇西都尉从击项籍军五月，出钜野，与锺离眛战，疾斗，受梁相国印，益食邑四千户。以梁相国将从击项羽二岁三月，攻胡陵。 项羽既已死，汉王为帝。其秋，燕王臧荼反，商以将军从击荼，战龙脱，先登陷阵，破荼军易下，卻敌，迁为右丞相，赐爵列侯，与诸侯剖符，世世勿绝，食邑涿五千户，号曰涿侯。以右丞相别定上谷，因攻代，受赵相国印。以右丞相赵相国别与绛侯等定代、雁门，得代丞相程纵、守相郭同、将军已下至六百石十九人。还，以将军为太上皇卫一岁七月。以右丞相击陈豨，残东垣。又以右丞相从高帝击黥布，攻其前拒，陷两陈，得以破布军，更食曲周五千一百户，除前所食，凡别破军三，降定郡六，县七十三，得丞相、守相、大将各一人，小将二人，二千石已下至六百石十九人。 商事孝惠、高后时，商病，不治。其子寄，字况，与吕禄善。及高后崩，大臣欲诛诸吕，吕禄为将军，军於北军，太尉勃不得入北军，於是乃使人劫郦商，令其子况绐吕禄，吕禄信之，故与出游，而太尉勃乃得入据北军，遂诛诸吕。是岁商卒，谥为景侯。子寄代侯。天下称郦况卖交也。 孝景前三年，吴、楚、齐、赵反，上以寄为将军，围赵城，十月不能下。得俞侯栾布自平齐来，乃下赵城，灭赵，王自杀，除国。孝景中二年，寄欲取平原君为夫人，景帝怒，下寄吏，有罪，夺侯。景帝乃以商他子坚封为缪侯，续郦氏後。缪靖侯卒，子康侯遂成立。遂成卒，子怀侯世宗立。世宗卒，子侯终根立，为太常，坐法，国除。 舞阳侯樊哙是沛县人，以杀狗卖狗肉为生，曾经和汉高祖一起隐藏在乡间。 当初跟从高祖在丰县起兵，攻取了沛县。高祖做了沛公，就以樊哙为舍人。接着，他跟随沛公攻打胡陵、方与，回过头来又镇守丰县，在丰县城下，击败了泗水郡郡监所带领的军队。再次平定沛县，在薛县西部，击败了泗水郡守所带领的军队。在砀（ｄàｎｇ，荡）东，樊哙与章邯的部下司马（ｒéｎ，仁），交锋，击退敌军，斩敌首十五级，被赐爵为国大夫。樊哙经常跟随在沛公的身边，沛公在濮阳攻打章邯的军队，攻城时他率先登城，斩首二十三级，被赐爵为列大夫。他跟从沛公攻打城阳，又是率先登城，同时还攻下了户牖（ｙǒｕ，有），打败了秦将李由的军队，斩敌首十六级，被赐上间爵。在成武，樊哙跟随沛公围住了东郡守尉，击退敌军，斩敌首十四级，俘虏十一人，被赐爵五大夫。跟从沛公袭击秦军，出兵亳（ｂó，博）南，在杠里击破了河间郡守的军队。在开封以北又大败赵贲的军队，因为在战斗中英勇杀敌，率先登城，杀死一个侦察兵的头目，斩敌首六十八级，俘虏二十七人，被赐卿爵。在曲遇，随沛公攻破杨熊的军队。攻宛陵时，率先登城，斩首八级，俘虏四十四人，被赐爵，封号贤成君。跟随沛公攻打长社、（ｈｕáｎ，环）辕，断绝了黄河渡口，向东攻打尸一带的秦军。又向南攻打犨邑的秦军。在阳城打垮了南阳郡郡守吕（ｙǐ，以）的军队。再向东攻打宛城，率先登城。再向西攻郦县，因为樊哙击退敌军，斩首二十四级，俘虏四十人，沛公对他再加封赏。进军武关，来到霸上，杀秦都尉一人，斩首十级，俘虏一百四十六人，收降卒两千九百人。 项羽驻军戏下，准备进攻沛公。沛公带领一百多骑兵来到项营，通过项伯的关系面见项羽，向项羽谢罪，说明自己并没有封锁函谷关，不让诸侯军进入关中的事。项羽设宴犒赏军中将士，正在大家喝得似醉非醉的时候，亚父范增想谋杀沛公，命令项庄拔剑在席前起舞，想乘机击杀沛公，而项伯却一再挡在沛公的前面。这时只有沛公和张良在酒席宴中，樊哙在大营之外，听说事情紧急，就手持铁盾牌来到大营前。守营卫士阻挡樊哙，樊哙径直撞了进去，站立在帐下。项羽注视着他，问他是谁。张良说：“他是沛公的参乘樊哙。”项羽称赞道：“真是个壮士！”说罢，就赏给他一大碗酒和一条猪前腿。樊哙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拔出宝剑切开猪腿，把它全部吃了下去。项羽问他：“还能再喝一碗吗？”樊哙说道：“我连死都不怕，难道还在乎这一碗酒吗！况且我们沛公首先进入并平定咸阳，露宿霸上，以此来等待您的到来。大王您今天一到这里，就听信了小人的胡言乱语，跟沛公有了隔阂，我担心天下从此又要四分五裂，百姓们都怀疑是您一手造成的啊！”项羽听罢，沉默不语。沛公借口要去上厕所，暗示樊哙一同离去。出营之后，沛公把随从车马留下，独自骑一匹马，让樊哙等四个人步行跟随，从一条山间小路跑回霸上的军营。却命令张良代替自己向项羽辞谢。项羽也就至此了事，没有诛杀沛公的念头了。这一天若不是樊哙闯进大营责备项羽的话，沛公的事业几乎就完了。第二天，项羽带领军队进入咸阳，大肆屠戮，立沛公为汉王。汉王也就封樊哙为列侯，号临武君。后又升任郎中，跟随汉王进入汉中。 当汉王回军平定三秦的时候，樊哙单独带兵在白水以北攻打西城县丞的军队，又在雍县之南攻打雍王章邯的轻车骑兵，都打败了他们。跟从汉王攻打雍县、（ｔáｉ，台）县县城，率先登城。在好畤（ｚｈì至）攻打章平的军队，攻城时樊哙又先登城。带头冲锋陷阵，杀死县令一人，县丞一人，斩首十一级，俘虏二十人，升先郎中骑将。跟随汉王在壤东攻打秦军的车骑部队，击退敌人的进攻，升任将军。在进攻赵贲的军队时，在攻取郿（ｍéｉ，眉），槐里、柳中、咸阳的战斗中，以及引水灌废丘的敌军，樊哙的功劳都最大。到了栎（ｙｕè，月）阳，汉王把杜陵的樊乡赐给樊哙当作食邑。跟从汉王进攻项羽，血洗了煮枣。在外黄，击败了王武、程处所带领的部队。接着又先后攻打邹县，鲁城、瑕丘和薛县。项羽在彭城把汉王打得大败，全部收复了鲁、梁一带的地盘。樊哙回军到荥阳，汉王又给他增加了平阴两千户作为他的食邑，以将军之职守卫广武。一年之后，项羽带兵东去。樊哙又跟从汉王攻打项羽，攻取了阳夏，俘虏了楚国周将军的士卒四千人。把项羽围困在陈县，把他打得大败。樊哙血洗了胡陵。 项羽死后，汉王立为皇帝，因樊哙坚守城池和出击作战有功，又加封食邑八百户。跟随高祖攻打反叛的燕王臧荼，并俘虏了他,平定了燕地。楚王韩信发动叛乱，樊哙随从高祖到陈县，逮捕了韩信，平定了楚地。高祖改赐列侯的爵位，与诸侯剖符为信，让他们世代相传不绝。高祖把樊哙以前的食邑除去，赐食舞阳，号为舞阳侯。樊哙又叹以将军之职跟随高祖前往代地，攻打反叛的韩王信。从霍人一直打到云中，都是樊哙和绛侯周勃等人共同平定的，于是又增加食邑一千五百户。后来，樊哙又率领人马袭击叛臣陈豨和曼丘臣的军队，襄国大战，在攻取柏人县时，率先登城，又降服平定了清河，常山两郡的二十七个县，捣毁了东垣县城，以此功升任左丞相。在无终、广昌，击破了綦毋卬（áｎｇ，昂），尹潘的军队，并且活捉了他们二人。在代南，击破了陈豨手下的胡人将领王黄所带领的军队。接着，又进军参合，攻打韩王信的军队，他所带领的将士斩杀韩王信。在横谷，大败陈豨的胡人骑兵部队，斩杀了将军赵既，俘虏了代国丞相汉梁、郡守孙奋，大将军王黄、太仆解以及将军等十人。和诸将领共同平定了代地的乡邑七十三个。在此之后，燕王卢绾起兵造反，樊哙以相国之职带兵攻打卢绾，在蓟县之南击破卢绾丞相所带领的军队，平定了燕地共十八个县，五十一个乡邑。于是高祖又给樊哙增加食邑一千三百户，确定他作为舞阳侯的食邑共五千四百户。樊哙跟从高祖征战时，共斩敌人首级一百七十六个，俘虏敌兵一百八十八人。他自己单独带兵打仗，打垮过七支敌军，攻下过五座城池，平定了六个郡，五十二个县，并俘虏过敌人丞相一人，将军十二人，二千石以下到三百石的官员十一人。 樊哙因为娶了吕后的妹妹吕须为妻，生下儿子吕伉，因此和其他将领相比，高祖对樊哙更为亲近。 以前在黥布反叛的时候，高祖一度病得很厉害，讨厌见人，他躺在宫禁之中，诏令守门人不得让群臣进去看他。群臣中如绛侯周勃、灌婴等人都不敢进宫。这样过了十多天，有一次樊哙推开宫门，径直闯了进去，后面群臣紧紧跟随。看到高祖一人枕着一个宦官躺在床上。樊哙等人见到皇帝之后，痛哭流涕地说：“想当初陛下和我们一道从丰沛起兵，平定天下，那是什么样的壮举啊！而如今天下已经安定，您又是何等的疲惫不堪啊！况且您病得不轻，大臣们都惊慌失措，您又不肯接见我们这些人来讨论国家大事，难道您只想和一个宦官诀别吗？再说您难道不知道赵高作乱的往事吗？”高祖听罢，于是笑着从床上起来。 后来卢绾谋反，高祖命令樊哙以相国的身份去攻打燕国。这时高祖又病得很厉害，有人诋毁樊哙和吕氏结党，皇帝假如有一天去世的话，那么樊哙就要带兵把戚夫人和赵王如意这帮人全部杀死。高祖听说之后，勃然大怒，立刻命令陈平用车载着绛侯周勃去代替樊哙，并在军中立刻把樊哙斩首。陈平因惧怕吕后，并没有执行高祖的命令，而是把樊哙解赴长安。到达长安时，高祖已经去世，吕后就释放了樊哙，并恢复了他的爵位和封邑。 汉惠帝六年（前189）时，樊哙去世了，谥号为武侯。他的儿子樊伉代其侯位。而樊伉的母亲吕须也被封为临光侯。在高后时，吕须也掌管政事，十分专断，大臣们没有不怕她的。樊伉代侯九年之后，吕后去世了。大臣们诛杀吕氏宗族和吕须的亲属，接着，又杀死了樊伉。舞阳侯这个爵位中断好几个月。等到汉文帝即位，这才封樊哙的妾所生的儿子樊市人为舞阳侯，恢复了原来的爵位和食邑。樊市人在位二十九年死去，谥号为荒侯。他的儿子樊他广继承侯位。六年之后，舞阳侯家中舍人得罪了樊他广，非常怨恨他。于是就上书说：“荒侯市人因为有病而丧失生育能力，就让他的夫人和他的弟弟淫乱而生下他广。他广在事实上并不是荒侯的儿子，因此更不应当继承侯位。”皇帝下命令把此事交给官吏去审理。在汉景帝中元六年（前144）时，注销了樊他广的侯位，降他为平民百姓，封国食邑也一并撤除了。 曲周侯郦商是高阳人。在陈胜起兵反秦的时候，他聚集了一伙年轻人四处招兵买马，得到好几千人。沛公攻城夺地来到陈留，过了六个多月，郦商就带领将士四千多人到歧投归沛公。跟随沛公攻打长社，率先登城，赐爵封为信成君。跟随沛公攻打缑（ｇōｕ，勾）氏，封锁了黄河渡口，在洛阳东面大破秦军。跟着沛公攻取宛、穰两地，另外又平定了十七个县。自己单独率军攻打旬吴，平定汉中。 项羽灭秦之后，立沛公为汉王。汉王赐给郦商信成君的爵位，并以将军的职位担任陇西都尉。郦商自己单独率军平定了北地和上郡。在焉氏打败了雍王章邯部下所率领的军队，在栒邑打败了周类所率领的军队，在泥阳打败了苏驵所率领的军队。于是汉王把武成县的六千户赐给郦商，作为他的食邑。他以陇西都尉的职位跟随沛公攻打项羽的军队达五个月之久，出兵巨野，和钟离昧交战，因激战有功，沛公授予他梁国相印，又增封食邑四千户。以梁国相国的职位跟随汉王与项羽作战达两年又三个月，攻取胡陵。 项羽死了以后，汉王立为皇帝。这一年的秋天，燕王臧荼谋反，郦商以将军的身份随从高帝去攻打臧荼。在龙脱大战时，郦商冲锋陷阵，率先登城，在易下击败臧荼的军队。因杀敌有功，被升任右丞相，赐给他列侯的爵位，和其他诸侯一样剖符为信，世世代代永不断绝，以涿邑五千户作为他的食邑，封号叫涿侯。以右丞相之职单独带兵平定上谷，接着又攻打代，高祖授予他赵国的相国之印。以右丞相加赵国相国的身份带兵和绛侯周勃等人一起平定了代和雁们，活捉了代国丞相程纵，守相郭同，将军以下到六百石的官员共十九人。凯旋之后，以将军的身份担任太上皇的护卫一年零七个月。然后又以右丞相之职攻打陈豨，捣毁东垣城墙。又以右丞相之职跟随高帝进攻反叛的黥布，郦商领兵向敌人前沿阵地猛攻，夺取了两个阵地，从而使汉军能够打垮黥布的军队。高帝把他的封邑改在曲周，增加到五千一百户，收回以前所封的食邑。总计郦商一共击垮三支敌军，降服平定六个郡、七十三个县，俘获丞相，守相，大将各一人、小将二人、二千石以下到六百石的官员十九人。 郦商在侍奉孝惠，高后时，因身体不好，不能料理政事。他的儿子郦寄，字况，与吕禄很要好。等到高后去世时，大臣们想诛杀吕氏家族，但是吕禄身为将军，统领北军，太尉周勃进不了北军的大营。于是就派人威胁强迫郦商，让他的儿子郦况去欺骗吕禄。吕禄相信了郦况的话，就和他一起出去游玩，使得太尉周勃才能够进入军营，控制北军。这样，才杀掉了吕氏家族。也就在这一年，郦商去世了，谥号为景侯。他的儿子郦寄继承了侯位，天下人都说他出卖朋友。 孝景帝前元三年（前154），吴、楚、齐、赵等诸侯国联合起兵造反，皇帝任命郦寄为将军，围攻赵城，但十个月都没有攻克。等到俞侯栾布平定了齐国前来助战，这才拿下了赵城，扫平了赵国。赵王刘遂自杀，封国被废除。景帝中元二年（前148），郦寄打算娶景帝王皇后的母亲平原君为妻。景帝大怒，把郦寄交给司法官吏去审理，判定他有罪，剥夺了侯爵爵位。景帝把郦商的另外一个儿子郦坚封为缪侯，以延续郦氏的后代。缪靖侯郦坚去世之后，他的儿子康侯郦遂成继位。郦遂成死去之后，儿子怀侯郦世宗继位。郦世宗去世之后，儿子郦终根继承侯位，任太常，后来因为犯法，封国被撤消。 本传是樊哙、郦商，夏侯婴、灌婴四个人的合传。这四个人都是刘邦手下能征惯战的将领，所以司马迁把他们放在一起来描写。在描写的时候，作者既注意到同中之异，也注意到异中之同。例如，他们四个人都为大将，这是相同点；但是他们所带领的兵种不一样，这是相异之处。樊哙率领步兵，攻城野战，多次率先登城。而夏侯婴则是率领战车部队，南征北战，虽然攻坚步不如兵，然而却可以横扫千里，长驱直入，刘邦之所以能迅速入关，攻破咸阳，这里有夏侯婴的一份功劳。灌婴作为当时最为年轻的大将之一，在楚汉相争的关键时刻被任命为骑兵将领。在垓下，灌婴带领骑兵追击仓皇而逃的项羽，并在东城彻底打垮了他，部下五人共同斩下了项羽的头颅。于是，对刘邦威胁最大的敌人也就被彻底消灭了。又如，樊哙、郦商，夏侯婴、灌婴四人都出身下层，这是相同点；但是这四个人原来所从事的职业又不尽相同，这又是相异之处。樊哙原是一个杀狗的屠夫，灌婴原是一个贩卖布匹的小贩，而夏侯婴则是原沛县官府中的马车夫，作者不露声色地写出了这些生活经历对其以后事业的重大影响和在未来军事活动中所起的作用。因为他们都出身卑微，所以他们才忠心耿耿地追随刘邦南北转战，无论环境如何险恶，处境如何艰难，他们都毫不动摇。再如，樊哙等四人都对刘邦一片赤诚，这是相同点；但他们四人和刘邦的关系却不大一样，这又是相异之处。相对而言，樊哙和滕公夏侯婴与刘邦的关系更为密切一些，因为他们是贫贱之交，故旧知己，所以在刘邦犯了错误时，他们能够予以补正。比如，在刘邦战败，为了使自己逃命，要扔掉自己两个孩子的时候，夏侯婴及时地把他们拉上车子，使他们免于一死；在黥布造反，刘邦又因病委靡不振的时候，樊哙闯宫力谏，使刘邦重振精神，带病出征，平定了叛乱。由此可见，他们对刘邦事业的成功，所起的作用是巨大的。在《史记》的最后，司马迁曾有一段对樊哙等人的总评价：“攻城野战，获功归极，哙、商有力焉，非独鞭策，又与之脱难。作《樊郦列传》第三十五。”（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这也许正是作者写这篇传记的主旨所在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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