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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亦|若我孩子一般失控可否一见我就抱

 兰亦Laney 2022-08-31 发布于贵州

若我孩子一般失控可否一见我就抱

本期作者:兰亦

沈卓回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坐在我对面的魏哲西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你说谁回来了?”魏哲西的脸胀得通红。

我赶忙示意他坐下,以避免周围顾客的目光。

魏哲西讪讪地坐回了座位:“也是,伦敦有什么好,总是见不到晴天。”

“你去过伦敦?”我问他。

魏哲西满不在意地笑:“我每天都查伦敦的天气。”

上海与伦敦,距离9208.6公里。

魏哲西距离上一次见到沈卓,已逾五年。

魏哲西已经二十七岁了,还这么喜怒行于色,我私心想,若是沈卓见了,一定又要笑话他。

不过,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沈卓拉着行李箱去伦敦时,是我送的她。

一贯的冷静,就连分别的拥抱都显得像仪式。

我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悦:“沈卓,如果不是魏哲西拜托我,我是不会来送你的。”

“知道,所以我不会谢谢你。”沈卓接过箱子,转身走了。

想到前一晚在酒吧喝得烂醉的魏哲西,我突然挺理解沈卓的。

沈卓是一匹勇往无前的骏马,魏哲西是嗷嗷待哺的羊羔,骏马是看不起孩子气的羊羔的。

如果羊羔跟不上骏马的步伐,那么,就会成为骏马的包袱。

不过是放下了一个包袱,这个明智的不能再明智的决定,哪怕身为魏哲西朋友的我,都无法强行指责。

沈卓成绩极好,奖学金一年一年拿。

魏哲西是典型富二代,纨绔子弟,身边许多小姑娘,偏偏最喜欢沈卓。

沈卓是名牌大学的学生,魏哲西是名牌大学隔壁专科技校的学生。

魏哲西第一次见沈卓,沈卓在地摊旁看一本英文小说。后来沈卓告诉他那本书叫《傲慢与偏见》,魏哲西说:“对,你就是傲慢对我又有偏见!”沈卓摇摇头:“真是夏虫不可语于冰。”

地摊是沈卓摆的,卖一些女孩子常用的发饰。魏哲西叫住身边的朋友,停在沈卓面前:“你这些多少钱?”

沈卓头也不抬,看着书本,闷闷回了一句:“一共一百三十七。”

“我给你两百块钱,你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魏哲西把钱递了出去。

沈卓这才把书合上,接过魏哲西的钱,不紧不慢地将地上的发饰一一收拾好,连同六十三块钱一起递给了魏哲西。

从始至终,沈卓都没有说话,魏哲西和朋友们注视着沈卓,也没有说话。

直到沈卓转身走了,魏哲西才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你没有告诉我的电话号码?!”

魏哲西哪里知道,沈卓根本没有手机,更别谈手机号码了。

沈卓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步伐。

可是沈卓遇见的是魏哲西啊。

纨绔子弟魏哲西,最不宝贵的就是时间。

很快,魏哲西就找到了沈卓的班级。

礼物变着花样送了一个月,全被悉数退回。魏哲西便拿着沈卓的课表,风雨无阻在沈卓下课时站在门口等她。价值不菲的跑车就在不远处,引来不少言论。魏哲西不介意,这本就是他预想的。沈卓倒是看不出介不介意,依旧面无表情地径直去自习室。

所有的朋友都认为以魏哲西的少爷脾气,这件事很快就会作罢。

直到沈卓的家乡,遭遇了大水,家人一时间音讯全无。

魏哲西背着家人立刻去往了沈卓的家乡。

回来后,沈卓便成了魏哲西的女朋友。

我们自行脑补了许多浪漫的抱头痛哭的场景,魏哲西都笑着搪塞了过去,久而久之,我们也就不再问。

沈卓虽然成为了魏哲西的女朋友,却从不与我们这些朋友热络。

聚会鲜有她的身影,即使来了,也只是呆坐一旁,过不了多久便离开。魏哲西总替她解释:“她要去图书馆看书。”

一物降一物,骄纵如魏哲西,也会在冰美人沈卓面前俯首称臣。

虽然我们都不喜欢沈卓,但看着魏哲西的笑容,我们十分确定,爱情不讲道理,可是它就是有魔力。

可是,沈卓就是沈卓,她拿到了机会,要去伦敦读研究生,一点犹豫也没有。

魏哲西也要去,沈卓拒绝了。

——“我完全可以去伦敦陪你念书。”

——“陪我念书?我只怕你一个英文单词都不会,成为我的累赘!”

“累赘”这个词,将他们这些年的感情,全部消磨殆尽。

在沈卓离开上海去伦敦的这五年,魏哲西靠着父亲的关系与自己的能力,在上海开了一家装修公司,也算有声有色。

他的身边从未停止过更换女朋友。我们都尽量避免提起沈卓,他也不提,只是总是有意无意地说:“这个英语啊,真是太重要了。”

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和沈卓之间隔着的,哪里是那些毫无意义的英文单词。

魏哲西问我:“你还是不喜欢沈卓?”

“不喜欢。”我坦诚以告:“沈卓太高傲了,她是一个很难让人喜欢的女孩子。”我绝对没有任何说沈卓坏话的意思,如果你曾见过冷若冰霜、惜字如金的沈卓,你一定会认同我的说法。

魏哲西笑:“其实她不是高傲,她只是刻意与他人保持距离。”他停了停,主动提起了当年的场景:“我见到沈卓的时候,她在警察局签家人的死亡通知单。她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我自小就知道女孩子都是些爱哭鬼,哪怕磕着碰着都非得挤出眼泪让旁人哄上几句。可是沈卓就是没有任何异常,她看见我来了,只是抱歉地对我说没办法请我去家里坐坐。”

“她说,真对不起啊,魏哲西,我没有家了。”时隔多年,魏哲西的眼睛里却泛了光。

我的心一惊,所有对沈卓的不满都再说不出口。

“我和她在一起这些年,她从未花过我一分钱。我送她礼物,她都不肯收。直到我骗她那些礼物都是不要钱的,她才肯收下一小部分。沈卓也送礼物给我,我生日的时候,她送给我一支钢笔。”魏哲西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我看了一眼,很明显,不是牌子货。

我脱口而出:“沈卓真是爱读书爱疯了,居然送你钢笔。”我很庆幸,自己没有脱口而出说钢笔的廉价,可是当时的我还是没有意识到,对于他人的礼物,永远不该评价。

魏哲西笑:“你不知道吧。沈卓是贫困生。我在去她家乡之前,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需要走两个小时山路才能到达学校。可是她从来不申请贫困生的补助,她自己赚钱,读书对于她来说,是唯一能够改变命运的方式。她送给我笔,是把自己最在意的东西送给了我。”他叹了口气:“是我,当时没有读懂她的意思。”

我不愿意再听下去他们的故事,不管沈卓与魏哲西之间的感情有多真挚,但是事实是,沈卓的离开,无异于离弃。

她为了自己,离弃了魏哲西。

魏哲西当然知道这一点,可是他甘之如饴,我不过是个看客。

如果沈卓之后没有找我,我想,在我心里,沈卓还是那个理智得让人讨厌的女孩子。

与五年前不同,沈卓全身都是名牌,手上的钻戒闪闪发光。

“你结婚了?”我惊讶地问,完全忘记了寒暄。

沈卓温柔地笑点了点头,我更加吃惊,沈卓,居然还会笑!

我又问:“你嫁给了谁?什么时候结的婚?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我的疑问太多,带着好奇带着震惊。

沈卓一一回答了我:“嫁了个有钱人。三年前结的婚。这次回来是拿了遗产买些房子。”

沈卓的话语里信息量太大,我整个人彻底呆住,声音提高了不少:“遗产?!”

“我可没做什么,他八十岁了,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沈卓一脸无辜。

我的天,为什么这么精彩的一幕只有我在场!

我冷静不下来,久久憋不出一个字。

沈卓没有再笑我,只是问我:“我有些房子需要装修,你能不能用你的名义帮我打个折?我知道你与魏哲西交好。”

“你都拿了遗产,还在意装修费打个折?”我没好气地说。如果不是怕沈卓拿桌上的热咖啡泼我,我甚至会讽刺她为什么不用前女友的身份去打折。

沈卓没有在意我的话:“我给你中间费。钱再怎么多也是不能乱花的,我有你这层关系不用太可惜。”

“你明知道我会告诉魏哲西这是你的房子。”我还是挑明了。

“我当然知道。”沈卓没有否认。

我站了起来:“沈卓,你没有良心!”

“良心?”沈卓喝了一口咖啡:“你这话好没有道理,我给你佣金,你却说我没有良心。”

“你现在回来,是不是想和魏哲西重修于好?”我仍然站着,我知道我在管一件完全与我无关的事情,可是我就是无法坐视不理。

沈卓的脸上突然黯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我这辈子,不太可能再有这种机会。学生时代,魏哲西是很喜欢我,可是他给我的每一分钱,我都如坐针毡。他给我的礼物,让我更是寝食难安。对着一个我爱的人,我什么都不能回馈,所以我便什么都不敢要。不管有多艰难,我从不向他求助。我希望,在他心里我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我早就错过了,所有在他面前可以脆弱的权利。到了伦敦,又有人说爱我,你看,我是不是很有福气,总是能吸引有钱人的眼光。更有福气的是,我不爱那个人,他贪图我年轻,我需要他的金钱,我们等价交换,谁也不欠谁。多好。”

我失笑,自觉失态,沈卓对我说:“不要同情我,我现在很有钱,你只需要拿着我的佣金,帮我把房子交给魏哲西就好。我后天就要回伦敦了。”

“回伦敦?不回来了吗?”我又惊讶,沈卓真是一个随性的女孩子。

沈卓笑,让我先坐下,又叫来服务生点了菜品,价格很高,我没有阻拦,沈卓说的对,她有钱,她现在过得很好。

“我不太确定,现在上海房价情况很好,但是我也在考虑伦敦。”沈卓似乎是很认真的在与我讨论她的理财计划。

“若是你想卖,装修了不一定好脱手。”我用我仅有的常识提醒她。

“脱手?我不认为我会有需要卖房子来赚钱的那一天。魏哲西知道我的喜好,让他放手装修便是。”沈卓如此底气十足。

那天,沈卓对我说了很多话,比我们之前认识的那几年所的话加起来还要多。

分开时,沈卓的一句话,让我明白,她与魏哲西,是真的不可能再有可能了。

她说:“真是羡慕你,还有哭的能力。”

我找不到合适的话,只好木讷地说:“哭的能力是可以再生的。”

沈卓笑,回到之前的冷静状态:“若是日后需要帮助,可以找我,毕竟你是目前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虽然你并不喜欢我。”

沈卓说完买了单便离开了,我没有来得及说些别的。

不过,我想,我还是不说的好。

撒谎说我没有不喜欢她?

不,我就是不喜欢她。

沈卓明明可以站在魏哲西的身后,她明明有一个很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我突然又觉得自己是不对的。

魏哲西,真的是“百分之百”安全的选择吗?

把自己的命运压在他人身上,实在不是明智的事情。

越想越乱,我干脆直接找到了魏哲西把沈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魏哲西安静地听我说完,出乎意料地大笑:“看来是个大单,你拿她的佣金便是,我就算打折也是有的赚的。”

我这才意识到,我面前的魏哲西,是个商人。

沈卓如她所说,很快就回了伦敦,她的房子由魏哲西全权装修,我得到了一笔不错的佣金。

我本想把这笔钱给魏哲西,被魏哲西批评了:“你啊,怎么会和钱过不去?”

我愣愣看着魏哲西,目光扫到了垃圾桶里的钢笔。

有的人来到你的生命里,其实不过是来给你上一课的。

对于魏哲西来说,沈卓就是一位非常称职的先生。

她将现实的残忍与决绝毫无保留展现在魏哲西的面前,感性与理性的碰撞,不过是两败俱伤。

沈卓不恋战,抽身而退,未曾见得就是赢家。

沈卓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魏哲西也不是傻子。

是身为旁观者的我,太入戏了。

康熙写给赫舍里氏的拟而未用的谥文中,有这么一句:“维尔实共予祗事天地山川,维尔实佐予覆兹百官万姓。寻斯规蹰,足挈平生。“

感人至深,却仍然是拟而未用。

真正采用的谥文中,字字克制,不失皇家威严。

当下丰沛的情感,终究会在冷却时恢复平静。

很快,我就把这件事情忘了。

直到我在街上看到一个不顾形象就地打滚问父母要糖吃的小女孩,我想到了在魏哲西口中从不落泪的沈卓。

但愿就如我所说,哭的能力是可以再生的。

正如,爱的能力亦可以再生一样。

那些错过的,总会在兜兜转转里,回到你身边。

不要害怕,你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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