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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茫茫12

 栖鸿看红楼 2022-08-31 发布于山西

原来如此。杀弟之仇、惊天巨利,连接国外的畅通渠道,他敢于悄悄劫持我,敢于非法拘禁,接下来就会是私刑逼供。但我手中有剑。所以他命英俊的唐墨来引诱我。只是因为我曾经承诺替瘸爷爷保密,所以一直没说出来。唐墨出师不利,也一定受过训斥甚至责罚。他脸上不是有过明显的耳光痕迹吗?可是他终于阻止我吃下有毒的梨子。我望着他的修眉俊目,我心里泛起的不是爱意,而是怜悯。他只是个孩子啊。

只是因为一个承诺,我面临不可知的危险,唐墨受到的斥骂责罚。是不是到了放弃承诺的时候了?我回忆着蒙面人几个跳跃越过围墙的样子,还有留在家里卧室的两个脚印。两只都是右脚。我猜到那凶手是谁,也猜到行刺的蒙面人是谁了。

我并不恐惧,只是觉得悲凉。瘸爷爷教我剑法,我誓死替他保密。我以为我们之间,有着珍贵的默契。然而他轻松地和我谈话,拉家常似的问我住在哪里、工作在哪里,亲切地与我送别,然后在当天夜晚潜入我家里暗杀我。悲凉之余,又有些钦佩。无情若斯,是成大事者的必备条件吧?与他相比,我渺小得几乎看不见,所以他遇到危险,毫无意义不犹豫地牺牲我。这也是应该的吧?

是的,命该如此。我就命该悄无声息地活着,悄无声息地死去,在刑警队无人问津的陈旧档案里,添上无人问津的一笔。是唐墨看错了我,以为我高不可攀。我微笑了。眼光如此之差,也怪不得我把他视作尘泥。

也许他没有看错。瘸爷爷在杀死苟老二、夺得珍贵文物以后多年深藏不露、苦练剑法。可我能与他打成平手。我一招一式都是他所传授,但我十四年心无旁骛,已经达到他的高度。既然瘸爷爷有过人之处,那我也绝不会一无是处。

唐墨推推我的手臂:“你在想什么?天快亮了,你赶快跑吧。我师父在这一带势力很大,连学校里也有他的人。可是到了城里,他就施展不开了。你快回家去吧。”

我笑笑:“回家?那我不上班了?从家来一趟,公交车要坐两个小时,……我走了,你师父会怎么处罚你?”

唐墨不答,脸色惨淡。于是我建议:“你跑吧,反正你也没正式工作,到哪里还养活不了自己?”

他叹息:“李丽,你能替我着想,我真高兴。可是我跑不了的。我从四五岁就跟着师父,他教我练剑,供我读书,带着我贩卖……离开他,我就是一只没头的苍蝇,只会嗡嗡地瞎哄,找不到出路。可是李丽,如果你愿意说出你的师父,我们……我师父会答应,让我们在一起……”

我愕然地看他。他竟想到这一步了。也难怪,青年男女,夜夜相会,怎会只有纯洁的友情?可是他只是个孩子,虽然有强健的体格、英俊的容貌,也只是个啼笑娇嗔、宛转可爱的孩子。我不知该怎么拒绝,才不伤害那颗童真的心。

他自己轻轻笑了:“不会的,我真傻。我是走私文物的,贩卖水果不过是个幌子,说不定哪天就掉进去了……我怎么能让你替我送牢饭、守活寡?可是……可是不是因为这个。因为你根本不爱我。你从心里看不起我。因为我的剑法不如你高明,因为我没读过《百年孤独》、张爱玲……”

他的声音很平静,陈述着平淡的事实。可是他的脸上,两滴清泪,慢慢地流了下来。

心神不定地给学生讲着课,瞥见有个人影在教室外走来走去。我有些着恼。这些家长素质太低,有事也要等下课呀,怎么在教室门口散步,不怕影响孩子听讲吗?下课铃响,我故意拖延了几分钟。当我挟着课本走出来,师范副校长迎了上来。

“李丽,我有事找你。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吗?”

虽然他看起来平静,我知道一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如果仅仅是校园猝死案的余波,不值得他专程来访。我默默地带他来到宿舍。

宿舍门敞开着,一室的喧闹、烟气,一地瓜子皮。同事们看到我,并没有回避的表示。我想了想:“副校长,咱们还是去办公室吧。”

办公室里老师不多,只有位班主任叫了一群学生,在处理违纪事件,说到情急处,还动手扇了几记耳光。我无奈且尴尬。

最后我们找到一间空教室。学生去上体育课了。我拉开凳子,请副校长坐了下来。

“李丽,你这几个月,就在这样的环境里?”

“是的,正如你所见。”这是平生恨事,我的余怒未熄。“我记得,在师范几位校领导中,副校长您是分管毕业生分配的。”

他摇摇头:“这件事我于心有愧。你的分配,是教育局人事处处长点的名。你记得刘冰吗?就是想打你却自己骨折的那个学生,个子高高的。处长是他的二姑夫。是他的分配意见……当然,我也没有力争。见了你的工作环境,我只能说,我很后悔。”

原来如此。虽然还是校园猝死案的余波,毕竟他不是始作俑者。我看着副校长被风撩得纷乱的头发,敌意消散,“您这么远找我,有事吗?”

“我已经是第三次来找你了。昨天下午,我来了你单位,你们校长说你请假回家了,也许会请好几天。昨晚我去了你家,敲不开门。今天我又来找你。我以前告诉过你,我是从刑警退役的。虽然退了多年,可当时的一些案子,我还是耿耿于怀……”

“比如说苟老大的走私案?”我问。

副校长看看我:“对。走私案、杀人案。我国法律,对杀人案的刑追期是永久……如果你偷了几百块钱,躲了两年,就没事了。如果你打伤了人,躲过十来年,就过去了。可是杀人案是永不过期的。只是凶手活着,一定会被追究。你明白吗?”

我明白。瘸爷爷在少年宫的门房一隐多年,至现在也不敢露头。我犹豫着是否该说出真相,可诺言就是诺言,我承诺过保守秘密。当诺言和法律发生抵触时该怎么办?学校没有教过。

“杀死苟老二的凶手,应该就是你的剑术师父。我们已经排查了少年宫的剑术教练,从十四年前开设剑术课程到现在,一共有过十二名教练,但没有一个配当你的师父。昨天早晨,我的老战友告诉我,发生一入室行凶案,手法跟杀死苟老二的凶手如出一辙。我打听了一下,行凶地点正好是你家,你的卧室。你很危险,你知道吗?”

我默默点点头。我很危险,我知道。但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避免。

“我也跟你们单位领导了解过了。苟老二的家就在附近。从他死后,他的哥哥表面上已经不再进行文物倒卖,改做贩卖水果的生意了。但他身边聚拢了一批人,每天练武。前几天苟制陵到学校寻衅被你制服。现在苟老大已经派人严密监视你,以他在这一带的势力,这并不难做到。”

怪不得去买方便面就会遇到他们。原来我周围就有奸细。会是谁呢?“你的校长也知道你的危险,他希望你请假,可是你没有。你现在身处险境,并且腹背受敌。你师父怕你泄露,要杀你灭口。苟家追查你师父的下落,你是唯一的知情人。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可是我能怎样?家并不安全,宿舍也很危险。和警察合作,他们能保护得了我吗?“副校长,我该怎么办?”

“你唯一的办法就是跟警察合作,说出你师父的下落。他被警察找到,苟家也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你就安全了。”

副校长说得推心置腹。但,“从做案手法看,到我家行凶未遂的人就是我的师父。也就是说,他已经察觉到了危险。你以为,他会在原地等警察去抓吗?”

副校长呆住了,似乎并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我静静地看着他。他期期艾艾:“可是……可是……你很危险……”

铃声,下课了。学生们很快会回到教室。我站起身来:“副校长,如果你因为把我分配到偏远山区而心怀愧疚,我感激,并且佩服你的担当。但如果你想保护我,我感谢,却不能完全信任你。我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来处理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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