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琏二爷的尴尬人生 近来评点《红楼梦》的文章中，常常看到对贾琏的褒扬，似乎在贾府不成器的众弟子中，他还算比较中规中矩：送黛玉探父病，处理林如海的丧事，虽然谈不到立下奇功，倒也妥善稳当；在贾赦夺取石呆子古扇的事情上，他说过一句“为这点子小事弄的人家倾家败产，也不算什么能为”，可算正直；对尤二组的失足，他一句“谁人无错？知过必改就好”，堪称宽容。凭这几点看来，贾琏简直可以当选贾府的“五好少年”了。另一方面，贾琏又频频出轨，与多姑娘、鲍二家的等结下露水姻缘，被一些文友称为“花心大少”。 琏二爷的一生之中，充满了尴尬，只是隐藏得深，不易为读者发现。今天我们就来深入剖析一下，一同体现这位“五好少年”、“花心大少”的尴尬人生。 一、琏二爷的长次嫡庶问题 荣国府之中，嫡庶分明。贾环常因庶出的身份而自卑。和丫头赶围棋输了钱，他也会马上想到：“我拿什么比宝玉?你们怕他，都和他好，都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探春更直接说出：“何苦来!谁不知道我是姨娘养的，必要过两三个月寻出由头来，彻底来翻腾一阵，怕人不知道，故意表白表白!”迎春乳母犯了错，嫡母邢夫人责备她，一来就拉上出身问题：“你是大老爷跟前的人养的”。宝玉受害，固然有各种原因，嫡出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点。偏偏贾琏，他的嫡庶问题却很模糊。 不光嫡庶，连长次顺序也不太清楚。在有些版本中，如岳麓书社的《脂砚斋批评本红楼梦》，借冷子兴之口说出：“若问那赦公，也有二子，长名贾琏”；而在国际文化出版公司的《石头记》（护花主人评点，以《增评补图石头记》为底本）中，同样是这个冷子兴，却说“若问那赦公，也有二子，次名贾琏”。在文中，他一般被称为“琏二爷”，从来不是“琏大爷”，似乎他是排行第二；但如果真的如此，贾赦的长子是谁？即使早夭，也应该有所交代。如果说他是贾赦长子，“二爷”是堂族中的排行，那么“大爷”当然是贾珠，王熙凤也称李纨为“大嫂子”；但这样一来，宝玉、贾环自然要往下排，就该是“宝三爷”“环四爷”，与文本不符；总不能亲兄弟三个，贾珠和叔伯兄弟贾琏排长次，到了宝玉贾环就把贾琏一脚踢开，关上门自己排行？ 邢夫人说过“我一生无儿无女”，没有生养过。又说迎春“你虽然不是同他一娘所生”，迎、琏并非同母。这样看来，贾琏的生母有两种可能：或者跟迎春的母亲一样是贾赦侍妾，或者是贾赦的前妻而邢夫人的续弦填房。而王熙凤在谈到探春时曾说过：“你那里知道！虽然庶出一样，女儿却比不得男人。”这是她和平儿说的私房话，当然是内心真实看法。强调庶出的女孩子受歧视，男子则不同。但我们明知道她对庶出的贾环是很看不起的。贾琏是庶出，王熙凤护短，说男子嫡庶一样；轮到贾环，则百般歧视，连他的婚事花费预算也不及别人的三分之一。但这只是推测，不能看作铁证。 有论者认为，贾琏是嫡子，否则不可能娶到身份高贵的王熙凤。但王熙凤的高贵更多地是才干，而不是出身。王家是四大家族之一，是否可以证明王熙凤的高贵呢？但王子腾是九省检点，王子胜在应酬往来中也多有出现，却始终没有点明哪一个是王熙凤的生父。王氏兄弟只是以王夫人、薛姨妈的兄弟、宝玉的舅舅身份出现。以王熙凤的高调张扬，如果父亲是高官显宦，又多次出现，怎么会毫不提及？除非父女之情淡泊，或者生父早亡，王氏兄弟只是她的叔伯。 王子腾（有的版本作王子胜）有夫人，宝玉过生日送礼物，宝玉生病来探望。内眷应酬往来是王熙凤分管的范围，小红得到王熙凤赏识，就是因为李纨都弄不清的“什么'奶奶’'爷爷’的一大堆”“四五门子的话”她都清楚。但王子腾（王子胜）夫人从来没有跟王熙凤有额外的交往。这又证明，王子腾（王子胜）夫人绝不是王熙凤生母，而应是伯母婶娘。 这样一来，王熙凤虽然出身在高贵的王家，却是父母早亡依叔父而活，像湘云一样。高鹗的续书中给她一个不堪的兄弟王仁，也许不是曹公本意，但巧姐的曲子中有“狠舅奸兄”之语，可见王熙凤的确有一个“狠”兄弟，而不是一门俊彦。 而荣国府长房唯一的儿子贾琏——虽然说“那赦公也有二子”，另一个始终不曾有过交代，不是漏笔就是夭折，剩下的贾琏是唯一的儿子——将来有多半要世袭爵位。这样推论下来，贾琏无论嫡庶，都足以配得上王熙凤。反推回去，贾琏的嫡庶问题仍不能确定。 这样一个长次排行、嫡出庶出都不明确的世家公子，本身才能如何呢？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