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薛汉国,男,1958年7月出生,陕西省榆林市绥德县人。中共党员,大学本科学历,英语专业。现定居西安。1980年参加工作,退休前任绥德中学副校长。离岗后,先后任榆林市第九中学、榆林益友能源化工学校和西安临潼华乐学校校长。曾获“陕西省中小学优秀班主任”、“陕西省教科研先进个人”和“全国读书育人教育活动优秀指导教师奖”等荣誉称号。论文《精诚所至 金石为开》、《抓住机遇 注重引导》在省级刊物发表,翻译作品《空间商业 前景无限》在国家级刊物《国际太空》发表。今年以来,多篇作品见诸网络平台。 回家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已退休两年了,退休后定居西安,偶尔去医院看病,异地医保报销比较麻烦。于是前段时间回老家办理了异地就医转移手续。 回到县城,一家人去了岳母家,老岳母和我小舅子住在一起。夫人回到娘家,见到母亲感到无比的亲切和温暖。岳母喜欢吃零食,我们给她买了些核桃仁、饼干、面包、香蕉、糖果等零食和蜂蜜、杏仁露露等饮品,以及一些生活用品。老人家虽然心里很高兴,但还是指责女儿又在浪费钱了。 在县城办理完异地就医转移手续后,又孝敬了岳母,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自己的父母,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回家愿望。可是仔细想了一下,回家去干嘛呢?父母亲都已去世多年,其实想回家的原因就是无比的怀念他们,也怀念早年的记忆,割舍不掉对父母的感情。突然想起父亲在世时说过的一句话,父母去世后兄弟姐妹就是最亲的人了。是啊,今天父母虽然不在了,但是我们可以回去看看哥哥,明天再去看看大姐。 早餐后,我们驱车回家。父母去世,兄长为大,为哥哥带了两瓶酒。考虑到哥哥住在乡下,平时不方便买肉,买了一大块肉带上,又买了些水果、饮料等。路程不远,一会儿工夫就到家了。事先打过电话,哥嫂都在大门外迎接我们,嫂子已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饭菜。 进了大门,来到了熟悉的院子,哥嫂俩人把农家小院保持得仍然干净整洁,一线四眼石窑都是用我们村特有的青石砌成,挑石钢管大石板窑檐,上面是青砖花栏,非常漂亮、美观、壮丽。门前条石台阶,院子铺的是青石板,平展、整齐。窑洞对面倒座着四个薄壳房子,对称设计,整齐划一,里边也有灶台,夏季天热的时候可以用作厨房。也有石仓,可以存放各种粮食,还存放着各种家什和杂物。根据传统习俗,左青龙右白虎。院子东边,大门里安装有一盘石碾子,平时碾米、压豆钱钱,还能派上用场。本来在院子的西边对称的地方还安装着一合石磨,现在都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所以就被拆掉了。四眼窑的门窗统一油漆成白色,与窑里白灰墙面颜色一致,显得清洁亮丽,窗格里外装有双层玻璃,冬暖夏凉的效果更加凸显。 每次回来我都会在站在院子拍几张照片,恨不得把老家的一切都拍在手机里,带在身边,随时翻看。和以前回家一样,我又急切地走进母亲住过的窑里,伫立在父母亲的照片前,陷入沉思。 记得在70年代初,一家几口人住在村中的一眼旧窑里,没有厨房,夏天都只能在住人的窑里烧火做饭,晚上一家人挤在热炕上睡觉,又挤又热,备受煎熬。 母亲看着孩子们渐渐长大,心里谋划着要砌几眼石窑,为孩子们创造更好的条件。无奈在困难年代正常的生活都过得很紧张,哪里有钱砌石窑呢?母亲向生产队申请了高山上选好的宅基地,父亲在西安国企上班,请假回家完成了砌窑的地基工程。 村里有人取笑我母亲,说哪有那么简单的事,以为修个地基就好了吗?有钱打石头吗?谁来把石头从沟里背到山上?有钱请匠人吗?有钱做门窗吗?想住新窑,事情多着呢。 母亲并没有气馁,她每天在上工前从河滩捡一块石头背到山上的宅基地,收工后再背一块送上去,天天坚持,并且有时带着我们几个孩子也去背。她说,砌窑需要各种石头,不论大小都有用。坚持背了几个月后我看见才攒了一小摞,就对母亲说砌窑需要请人打石头,雇人背石头,只靠我们几个累死累活才背了这么一点,远远不够啊。母亲告诉我每块石头都是钱,我们背一块石头就能省一块的钱。 1976年,我还在西安上高中,哥哥还在部队的时候,母亲跟随父亲在家组织人完成了砌窑的工程。当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崭新整齐的窑洞和院子坐落在新址上,母亲为我们兄弟俩成家立业创造了条件。 凝视着母亲的照片,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似乎带着疲惫,但却绽放着满足和喜悦。这些窑洞,每一块石头都凝结着母亲的辛劳和汗水。整个院落,都承载着父母的心愿和寄托! 父亲退休后回到老家又过上了自给自足的小农生活。父亲虽然退休了,但是身体尚好,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对生活充满了信心。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年耕种各类农作物和各样蔬菜,家里吃的喝的,样样都有,没有缺乏。黄豆是万能的,可以换面粉,可以换大米,也可以换西瓜,还可以换化肥。父亲种的黄豆装满了大石仓。 记得1986年年底,我们带着四岁的孩子,回家和父母一起过年,父母像迎接贵客一样的把我们迎到家。每天早晨父母很早就起床,当我们起床的时候父亲已经挑了几趟水,把大水缸都装满了,母亲也把屋里和院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家里丰衣足食,吃着自己家酿制的酱醋,炒着自己家种的芝麻,调的自己家种的葱蒜。母亲很会调剂伙食,为了让我们在家吃得开心满意,每顿饭都粗细相间,荤素搭配,样样都散发着母亲的味道。然而我们当时却未能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总觉得乡下生活单调乏味不够热闹。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父母的炕上看电视,人声鼎沸,其乐融融。忙碌了一天的父母虽然辛苦,但特别开心,更有一种成就感。一个院子,一大家人,团结和睦,兴旺发达。看完电视各回各屋休息,睡在炕上我感觉特别温馨、踏实、满足和安全。 相框里有一张全家福,哥嫂和侄子、侄女,我们一家三口,还有我的妹妹,以及几个外甥,围绕着父母合影。照片上父母坐在中间的凳子上,我们几个大人站在后排,孩子们尚小,有的蹲在前面,有的站在两边,父母非常开心,满脸堆笑。 是啊,子孝媳贤,是所有人的追求,儿孙绕膝,又是每个人的愿望。然而,每个孩子的童年与成长都离不开老人家的牵挂与付出。 记得我女儿12岁生日的时候,母亲按照陕北特有的习俗,专程从老家带着红包赶到城里为她过生日。 午后,母亲从老家带着羊肉和磨好的杂面,从车站一直步行到我在学校的家里。母亲说不影响我们上班,自己做饭就可以了。她一个人在家炖好了羊肉,擀好了杂面,当我们下班的时候,母亲把羊肉臊子和煮杂面,以及酸汤和各种调味品都摆在餐桌上了。 一家人品尝着香美的羊肉杂面,感受着老人的关爱,一个人过生日,全家人都快乐,至今都记忆犹新。 望着照片上的每一个孩子,哪一个没有得到二位老人的关爱、照顾和帮助?老人家为每个子女的小家庭都操尽了心。 母亲一辈子在饮食方面很讲究,她说好东西一定要营制好,各色饭菜都有各种独特的味道,不能随便凑合。所以无论细粮还是粗粮,或者是蔬菜,都要细做,做得精致、地道,有特色。她用羊肉和黄萝卜做馅儿,包的包子美观、酥软、香甜、水灵、可口,给我们子孙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我的大外甥后来做了酒店老总,在他所管理的每个酒店都会隆重推出特色包子,就是跟外婆学来的,外婆味道特色包子很受欢迎,每天都限量供应。 母亲在世的时候,我每次回家她都会给我涮鸡蛋软饼,其形状、颜色、味道和口感都与众不同,现在怎么做都吃不到那种感觉。 母亲的膳食理念、制作方法,都是从奶奶那里传承下来的。我们这一代人受到各种冲击,丢失了良好的家风和优良的传统,想来惭愧啊! 我从窑里走出,来到大门外,这里视野开阔。原来这里有个小石台,上面放着坐垫,母亲晚年的时候常常坐在这里。从这里可以看到下边的邻居,可以看到山下公路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也能看到从山坡走上来的每一个人。她虽然行动不便,但不愿意一个人坐在屋里。我每次回家远远的看见她坐在那里,脸都晒得黝黑,有时天冷她穿得很厚仍然坐在那里。问她为什么不坐在家里,她说家里太寂寞,坐在这里还可以听到别人说话,或许还能等到你回来。每次听到这样的回答我很心酸。 每当我要返回城里的时候,虽然母亲走路很困难,她都会双手拄着拐杖,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地走到大门外的硷畔上为我送行。在那里可以看到我要走的大路,她要一直等我走下山坡,目送我从大路上走过,直到看不见。 我从硷畔上走进院子,再走进窑里,自己都不知道在找什么。我不想坐在炕上,也不想坐在椅子上。只想看看照片,看看母亲曾用过的各种物品,从中联想到母亲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带给我美好的回忆和无尽的思念。娘在,家在,父母在,亲情在,家便是温暖的港湾,可以坦然无惧地休闲、放松,可以尽情地享受亲情和母爱!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最美是亲情。当年母亲需要我的时候,我日夜忙于工作。现在我有了时间,常常想回家,可回到家却找不到了疼爱我和我想念的父母。树欲静而风不止, 子欲养而亲不待。亲情难忘,恩重如山啊! 2020年6月14日于西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