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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吕蒙，本名吕义国，男，蒙阴经济开发区宝德社区人，沂水师范八六年毕业，后曲师本科毕业，中学高级教师，山东省作家，编剧，临沂市民间文艺家，国家级心理咨询师。获得过省委宣传部和省作家小说奖，首届老舍散文奖，公鼐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蒙恬论坛一等奖（电影剧本）。处女作发于《北京文学》，后在《人民文学》（副刊）《时代文学》《参花》发表小说。有长篇小说《神武皇帝高欢传奇》后更名（兰陵王的祖父传奇）和《吃天怪兽》和《荷塘月色》。电影剧本《红色燕翼堂》和《秦朝名将蒙恬传奇》等。 
啊，我的桑葚园 吕蒙 第九章 等待 我和老爷坐在小码头上等老丁。老爷抽烟，我在河边浅水里逮小虾，狗在河边草丛里跑来跑去地嗅。两只蝴蝶飞来飞去，一只蜻蜓飞过去，一头牛在东边的草地里吃草，好像是很高兴，叫唤了好几声。 老丁要从县城里回来，但河面上没有船来，我等得不耐烦了，喊道：老爷，丁老头子不可能回来了，一定是喝多了现在还在店里睡呢，咱不等了吧？ 再等等，他一定会回来的，和我说好的，他说话牢靠！ 老爷说着，磕了烟灰，缠起烟袋，又说：一定是有事耽搁了！ 夕阳被西山峰端托着，像一面大镜子，照着流动的河水，好像说：等着，老丁的小船这就要漂出山口了！ 西山像个老妖，慢慢地把夕阳吃去了一半了，山口处的河流里漂出一只小船。 来了！ 老爷说着站起来，又说：老丁这次给我买的烧鸡是类家馆的名菜，那个味道就是特别的香，我好几年没吃了，但那个味我还记得，这次你多吃一点，养养你的脑子，下次考试要得全公社的第一！ 小燕走后，我心里空空的，学习没了劲头，考试成绩下滑，吕校长找了我的老爷，我老爷送走吕校长，然后看着我，看了半天也没说话，走到小码头上等老丁，要老丁给捎只烧鸡回来在桑葚园子住一夜。 小船越来越大，船上的人物有些清晰了，老丁撑船，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坐在船尾看河水看河岸上的青山。男孩是老丁的孙子，叫狗子，和老丁一块去的县城，那女孩没见过，是谁? 老丁向我们招手了，狗子和那个女孩站起来，遥望着我们，也在招手。 老爷，我看出来了，那个女孩是小燕！ 我惊叫道，蹦了起来。老爷手打眉梢，眯了眼睛望，渐渐浮出了笑纹，说：嗨，真是小燕！ 小船靠近了小码头，小燕喊着老爷，老丁栓牢了船，船还在晃荡，小燕就蹦上了岸，抓住了老爷的手，拉动着。大家都笑，往桑葚园子走。 知道我为什么回来晚了吧？ 老丁说着看着小燕，又看着我老爷说：在县城码头，快落太阳了，我这就要撑船了，小燕跑来了码头，说要坐船回桑葚园子，那就坐吧，可刚上船，她又说忘了买烟，大前门的，两盒就行，给老爷抽的，急得红着脸要我等着她，我只好停了船等吧，我抽了一袋烟了她也没回，我要走，狗子不让，等了够一个小时，小燕跑回来了，累得摸着额头上的汗，弯着腰站在码头上喘粗气，狗子跑上去搀她上的船，原来是那家门市部里缺了货，小燕跑到城东一家门市部买回来的，真是个好孩子！都是为了你这个老头子，累得小燕上了船还在喘粗气，脸红了半条河！ 小燕把两盒大前门烟捧到我老爷的眼前，说：给，老爷！ 嗨，我这个坏毛病，害得小燕跑累了！ 老爷手有些哆嗦，拿着两盒大前门烟谨慎地抚摸了半天才装进兜里。 咦哈，真细作，有好烟了也不给我一颗尝尝！ 老丁伸手要。 不给你抽，这是小燕孝顺我的，不给你抽！ 老爷笑着眼睛湿润着朝前走。 大家都笑。 围着一张大矮桌坐着，都笑着脸，听着身边草丛里的虫鸣，沐着有些凉爽的夜风，东拉西扯，很是尽兴。 小燕的妈妈搂抱着小燕，很少说话，不断地亲小燕的腮帮，眉眼里都是笑意。我跑回村进了她的家，她正愁苦着脸在看鸭子吃食，一听说小燕在桑葚园子，就蹦了起来，跑起来，叫我给她关院门。娘俩一见面就抱着哭起来了，感动得大家也湿了眼睛。 你这个小妮子，你还知道回来啊？！ 小燕的妈妈喊叫，又摇摇小燕说：我的妮子我知道，一定回来看看妈妈的！ 妈。。。。。。我早想回来了，好几下午我在县城码头上走，没有船回来，我干撒急，我坐在河岸，看树叶漂流在河里，无拘无束地往前流，真像飞翔的小鸟，我连片树叶都不如，掉了好几次眼泪，哥哥来找我，回家的时候路灯都亮了，家去也没人和我说话，吃了饭就躺床上，想着妈妈在干什么。。。。。。 小燕又说：我身上钱不多，没给妈妈买东西，只是给老爷买了两包烟，妈，不生气吧？ 我的好孩子，你就是妈的宝贝，还买啥啊！明天下午你回城里去，不耽误星期一上学，要好好学习！ 大家把小燕娘俩送出桑葚园子，看她们拿的手电的亮光远了才回来坐下说话喝水。 烧鸡已经吃完，剩的鸡骨头被狗叼在一边啃，但烧鸡的香味还飘在这里的空气中。 孙子啊，烧鸡吃完了，但喷香的鸡肉味还在，都喜欢闻，为啥？香啊！就像是一个人的名声好，这个人在跟前不在跟前，没有人说他孬，这个人就是香！你要是学习好，考个学，吃上了商品粮，当了国家干部，你这个人在村里就香了，大人夸小孩子学，香得很！你看看小燕，进城才多长时间，穿得也漂亮干净了，整个人都显得白了干净了，学习一定也不错，要不是想她妈分了心，包准是班里的第一名！这个孩子随她爸，脑子好使！可孙子你的脑子更好使啊，你是男人，你要把那些书啊题啊，都当成小羊，你就是老虎，虎虎生威！孙子啊，你是属虎的，老虎！ 奶奶不让老爷说了：别说些没用的话，孙子知道，俺的孙子不用人多说！ 老丁和狗子只管喝水，老丁说：你的家务事我不插言，但狗子你也得好好听，能悟出很多有用的道理！咱现在喝的是哪年的神仙叶？ 老爷没回答，看夜空，奶奶说：上年的，鲜着呢，走时多拿点！ 老丁哈哈着点头，说：时候不早了，我得睡觉，明早得早起上路。 你睡吧，难得住一晚上，我俩得去逮狐狸。 狗子说着站起来拉着我就往桑葚树下走，这是我早和他说好的，但现在吃了老爷的烧鸡听了老爷的话，我的兴致不高，想着学习，想看书，但狗子兴致很高，到了一棵桑树下，围着桑树转了一圈，像狗一样嗅着鼻子，嘿嘿一笑说：我闻出来了，狐狸来过这棵桑树下，还在这里尿了一泡尿，真的，你别不相信！ 我也笑，想起老爷给我说的一个闷（谜语），就说给狗子听：嘴像个小油篓，脚像个小蒜瓣，腚上插把小扫帚，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狗子你说这是个啥？ 狗子想了想没想出来，我也不说，等了半天，天又黑了，我想走，对狐狸没了兴趣，说：走吧，狐狸今夜里不来了，你狗子来了，狐狸闻出味来了，给你个谜你也猜不出来，真是没意思，走吧！ 这时，老爷的狗跑了来，是来叫我们回去的。我说：狗子，你看谁来了！ 狗子看我一眼，又去看狗，说：好你个小子，你弄个闷（谜语）糊弄我，我猜出来了，你说的是条狗！ 我摸摸狗头，笑了，说：狗子你还不算笨，我前天下午看见这条狗跑到这棵桑树下尿了一泡尿，真的，我没骗你！狐狸根本没有来过，我已经好几下午没见了，走吧，回去睡觉，你明天一早还要坐船走的！ 我和狗子躺在床上，说了一阵桑葚园子里的活动的动物，狗子睡了，我没睡，闻着席子下铺的臭蒲味，想着明天早晨老爷会给狗子什么礼物。老爷很疼爱狗子，狗子每回来，走的时候老爷都给狗子一点东西算礼物。对此，我心有不平。盼望老爷不要给狗子，但我没好意思说。 第二天早晨，狗子没有走，老丁也没有走。因为老丁浑身发烧，脸红头疼，咳嗽害冷，躺在床上还盖着一床被子。一个劲地念叨：这下好，路上躺下了，家里窗台上还晒着我的旱烟，磨台上还晒着你给我的“神仙叶”！鸡一上宿没人给关鸡窝门，我的鸡们难保小命了！我老爷说：你别念叨了，不就是那点东西吗，不值钱，家里的银两你都是随身带的，我知道，大件在身，你安心歇着，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走！ 到晚上要演电影，狗子喜欢看电影。上年有一回，狗子不愿意走，哭得流眼泪。老丁想了想，没走，陪狗子看完电影，一块赶了船回去。我和老爷送到河边小码头，一河的碎月光，拥挤着闪烁着，密集的银子一样，白色的鱼鳞一样。老丁坐在船头，端着烟锅冒红的烟袋，和我老爷说了一句“没想到这个集上的姜这么贵”，抽口烟，看着河前方。狗子弓腰划着船，小船顺流而下。我问：狗子能划船了？老爷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个儿子会打洞，力气小点，顺流而行，狗子划得还不一般呢！ 但这一次，狗子阴着脸，说：老爷，你在这里吧，我现在想划船回去，把家里的活干完，明天中午我再回来。 老丁看看太阳，皱一皱眉头说：到家就黑了，你行啊？ 狗子点头。 我一听就动心了，问老爷：老爷，我，大果子，二泉，和狗子一块去，明天一块回来，行不行？ 我老爷不说话，不点头。 老丁说：你孙子说的也行，人多热闹，狗子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几个孩子一块倒可以，一路上也没有旋涡，狗子划得我也放心。 老爷吐口烟，看着我说：这可是练胆，你可别把老爷的胆打裂了，你得听狗子的话！不用叫二泉了，他大大死了才几个月，他妈妈不会让他出门的。 我，狗子，大果子往河坝上跑，欢得一蹦三跳。小环子挎着一个草筐，攥着镰追过来，喊：你们干什么去，我也去！ 我们跑，她就斷，跑到了小码头上解开小船缆绳。我们三人阻止小环子：你真的不能去，快回家喂你的兔子吧！ 小环子跳上了小船，说：我就是去，看你们干什么事！ 我说：祖奶奶啊，我们明天中午才回来，去狗子家过夜！ 大环子一愣，看着每个人的眼，说：诳我吧？ 我说：谁诳你谁是狗！ 小环子说：既然上来了，我也去，有你俩，我什么也不怕，走，去！ 我说：你这个小妮子真是吃了豹子胆，你没和你妈说一声，她找不到你不急死了？！ 大果子说：刚才跑的时候远处耪地的人看见她了，她妈会知道她和咱俩在一起的。 狗子说：不早了，咱走吧！ 一路顺水，我没想到会有什么出奇。但，我错了。 水流不急，船行的安稳，我们不断地说笑，夸赞着狗子划船的技巧。大果子夺了狗子的竹竿，把船撑得也很稳当。小环子和大果子一起撑船，配合得很默契，两人像是合作了很久的伙伴。狗子翘起大拇指：你们就像是我和老爷合作一样，这船舒服听话！我们都舒心的笑，伸脖仰面，笑声惊飞了河岸树林里的鸟，翅膀扇风的声音很响，像刀割冰块。但只是几声就消失了。狗子说：马上就到一个大转弯了，转不好就会船头钻沙，就会翻船；还是我来撑吧。小环子把竹竿缴到狗子手里。狗子说：大果子，我前头，你后头，咱俩一起来！大果子一点头，拿着竹竿站到船尾。我们严阵以待，船上安静了。眨眼就看见前边的大转弯了，像一个大臂弯，等着搂抱一个。小船被控得慢下来，但河水还是急速地驮着它往前跑。狗子板着脸，双眼冷静。大果子虽然镇静，但额面出了米粒大的一层汗珠。我和小环子紧紧抓着船帮，浑身绷紧。我觉得心不跳了，提到了喉咙处。船头钻沙，顷刻翻船，真是眨眼就会发生的事情！ 越近大臂弯河水流得越快，小船越往前冲，不肯轻易转头，固执地直冲前方。我看着船头这就要钻入大臂弯，吓得我心不跳了，一闭眼。听见小环子一声喊叫，狗子和大果子都大声呼出一口气，我才睁开眼。小船向前漂流，前边河面延伸到远处。大臂弯已在后面，渐渐矮小。我看船头上一些细沙和绿草，说：刮了它一层皮，没钻进去，真好！狗子说：幸亏大果子在后头使劲大！大果子说：是你狗子前头使劲大！小环子说：别谦虚了，是你俩使劲大，小船才听话转了头！我说：有一天我劲大了我就把大转弯往前一推，河道取直！狗子看看我，笑了，一指我的裤裆，说：你别说大话了，刚才都吓尿了！ 丢死人了，我怎么真给吓尿了？在他们的笑声中，我弓腰藏头，船又钻不进去，河里又不敢跳，憋得我脸红脖子粗。 不知道太阳什么时候落的，天色暗淡了，不断看见归宿的鸟飞落河边的树林，干活的男女收工走向村口。小环子喊：狗子，快到你家了吧，我害饿了！ 狗子把小船划停在一处白杨树林端，说：过了这片杨树林，就是一片瓜地，弄几个瓜先吃上吧。 是买啊还是偷？我问。 当然是偷。狗子说。看瓜的眼神不好，天一黑，就更看不远了，咱又比猫还轻便，弄几个瓜就是小菜一碟！ 结果，几个甜瓜是偷来了，小环子的脚却被石头划破了，大果的手被蒺藜扎破了。上了船，狗子拿出一个小火炉，点了一把干豆秸，冷了豆秸灰，把它敷到小环子和大果子的伤处，小船才又向前划出。 在狗子家，我们干完了家里的活，喝了狗子做的玉米面糊涂，在院子里点了一堆柴火，坐在一边说话看月亮。月落西天边了，鸡叫几遍过去，我们没话说了，都耷拉了头，眼皮黏在一起，坐着睡着了。两只跑来的猫打架，叫声聒醒了我们，我们斷跑了猫，都精神了，又开始说话，吃烧的黄豆角，等着天明。 要是二泉也来了该多好，他最会烧黄豆角，熟了还黄黄的，不会烧糊烧黑。我说。 他大大不死就好了！小环子说。 他大大喝酒喝晕了，骑着洋车（自行车）就掉到陡山桥下了，命就没了！大果子说。 没了大大，家就完了。狗子说。 大家就静默下来。 我大大上星期揍了我一顿，但一星期不家来，我就想他了。我说。 我想叫大大揍一顿，但我大大在哪里呢，不在家。大果子说。 你别撒急，我听说了，你大大也快回家了！小环子说。我大大去南方走走，一走就走了已经二十多天了，我早想了。 没想到啊，咱每个人的大大都不在家里！狗子说。 都不说话了，都不高兴。 一直趴在身边的大黑狗站起来，抖抖身子，走向院子外。 狗子说：大黑狗是去看它的儿子，隔三差五就到前边那家站站叫叫再回来，那家的小狗是它的儿子。 狗通人性，但我们却不如狗了！难道咱们不如狗吗？在外的大大也会想我们，并不是只有我们想他们。大果子说。 小环子眼睛里有了泪光，说：我梦见大大好几回了，在走路，在过河，在跑，我斷大大，总是斷不上。。。。。。 我听老爷说你大大现在在市城里，过三天就回来；你想大大了？我看着小环子说。 我大大这次会给我买回来南方的花裙子！小环子说，眼睛亮亮的，微笑着，好像是穿上了花裙子。 我大大就在市城里干活，三个月前我老爷带我去看过我大大，大大给我买的大白馒头，这么大的三个，软绵绵的，我都吃了！我现在也想大大了！狗子说。 小环子，狗子，你们想不想早一天再见到自己的大大？大果子看看小环子，看看狗子。 你呢？小环子问，看着大果子。狗子也看着大果子。 我大大在监狱里，我见不上，想也白想！但你们想早一天见大大不难，只要你自己愿意去见！大果子说。 小环子急不可待地问：我愿意去见大大，可怎么去见？ 大果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去看狗子，问：你见不见你大大？ 狗子点头，疑惑地看着大果子。 你两个都愿意去见，这就好，我有办法！大果子说。 什么办法，你快说？！我催道。 狗子，你和你老爷怎么去的市城？！大果子问。 俺爷俩划着小船去的。狗子说。 对，就划着小船，咱也划着小船去！大果子说。 我们都惊讶地看着大果子，世界一下子出奇地安静。 他们开始忙着准备去市城的东西，我犹豫不决地坐着不动。本该回桑葚园的，我老爷和狗子的老爷会坐在河边小码头等着我们的，这是说好的事，可要泡汤了，我们去了市城，俩老爷子难道不撒急吗？要是急出毛病来怎么办？我有些怨恨地看着大果子。 我们这是去办件好事，市城里医药门头收你老爷制的“神仙叶”，你可以和人家谈谈，约定好，这不是帮你老爷干了件赚钱的好事嘛！大果子推推我的肩膀说。 大果子，你怎么什么也知道，你太能了，人太能了会吃亏的！我说着站起来，有些轻松地走近狗子。 拿上几个地瓜面煎饼，几小块腌的豆腐，路上拔上几棵葱，当上午饭就行了，下午就到了，找到俺大大就有窝吃饭有窝睡觉了，明天再找小环子的大大。狗子说。 太阳还没有露头，河面生着淡淡的水汽，我们的小船鱼儿一样顺流而行。回头看，村庄显得更加安静，渐渐渺小模糊。我们的心被油然而生的依恋笼罩着，一时都没有话，不断地回头再多看一眼。终于什么也看不到了，被沉静压得心缩。忽然，水声大起来，呼唤着我们不要沉入自造的迷恋，诱惑着我们说话，哪怕是说些毫无意义的话。 狗子，怪了，在你村才住了一夜，我现在感觉它就是我自己的村子，住了十年一样，一离开，心里舍不得！大果子撑着小船说。 我也是，真怪！小环子说。 我也是！我说。 狗子回头一看已经不见踪影的村子，笑两声，喊道：这就叫缘分！弄不巧咱们上辈子就活在这个村里，这个就说不清了，咱不说了！就说眼前吧，咱今天此时在这船上去市城就是缘分，去对了，该做的事！ 此话如同火星扑入了干柴垛，火苗熊熊，烤得我们每个人心里热乎乎的，都精神十足，眼睛明亮，浓郁了把事情干成的欲望，盼着小船快一点接近市城。 我们三个男孩子轮流撑船，小环子坐在船头笑着唱着《洪湖水浪打浪》，忽然不唱了。 我想小燕了。。。。。。小环子说。要是她也在这里，多么好啊！ 她现在可能和她哥哥回县城了！我说。 你说得对，小燕可是个爱学习的人，不会耽误上学的，早回县城了！大果子说。 小环子人不孬，以为这次行船是件快乐的事情，小燕没来是遗憾；小环子，不要紧，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叫上小燕，我们三个为你俩划船，咱划到太平洋里看看！狗子喊。 狗子就是能吹，这么只破小船这就要散架了还敢说到太平洋里，你把太平洋看成你院里的水池子了！我嘲笑地喊。 咱是男人嘛，要有大胸怀，敢想敢干嘛！狗子说。 大果子咬牙划船，小环子仰面笑迷了眼。 是男人，可咱还没长大啊！我说。 我老爷说过，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一个人能不能，三岁就看出来了！狗子说。 小环子站起来喊：我看出来了，狗子长大了当海军司令，大果子长大了当陆军司令！一指我，说：你当空军司令！ 小环子，你当什么？大果子喊。 小环子一思考，说：我当公安人员，管着你们！ 我们又是一阵大笑，三个人一起讽刺小环子：你看你这个样，还管着我们，连个手枪都拿不动！ 都不要说了，前方有情况！狗子喊，停止了撑船，探头盯着船前的水面。 狗子发现了一个鱼群，一片不规则的黑布一样在水里飘动变形。我们三人跳进了水里，不顾一切地撕裂着那黑色的鱼群。每人逮了一条两柞长的鲫鱼，小环子迎接我们，一不留神，胳膊上挎的盛着煎饼的布包落到了河里漂走了。我们得了鱼，丢了煎饼和咸豆腐。 一河两岸的风景没有了吸引力，我们只是说着鱼，如何到河岸烧火如何把鱼弄熟，争论着是烤着吃还是炒着吃还是煮着吃。 我忽然不说了，站起来，看前边不远处的河北岸，那里有一大片桑葚林子，蓊蓊郁郁的，像绿色的小山，又像凝固的绿色波浪。我想起了老爷，看见着急的老爷在河边小码头走来走去，手罩额头遥望一片渺茫的河面。 狗子，坏了，咱现在没回去在这里，你老爷和我老爷现在一定急坏了！我喊道。 狗子一下子停了撑杆，坐下来，说：我可是从没不听老爷的话！ 我也是，老爷那么疼咱，咱这么做让他们撒急是不对的，他们年龄大了，不撑折腾，要是急出毛病来了，咱就惹大祸了！我说。 都怨大果子，大果子出的这个主意！狗子瞪着大果子。 是我出的主意，我承认，不是你们都同意了的吗？不是去找你狗子和小环子的大大的吗？你不是还去为你老爷卖神仙叶的吗？怎么现在都怨我了，派我不是了？大果子有些委屈地说。 小船行了二十多里路，我们有些累了，但市城还在遥远的前方，听不见声，见不到影，我们有些失望了。又一想，进了市城，狗子的大大容易见到，但狗子大大高兴不高兴还难说，可小环子的大大在哪里呢？那么大的一个城市，那么多的人，你上哪里一下子就能找得到？我能把神仙也卖出去？老爷的神仙叶，老爷愿意卖吗？这是弄得什么事啊，真是头脑发热，太冲动了！ 小环子说：咱都是小孩子，我是想大大，大果子也是好心，一说我也答应了，还很高兴，但走了这么一段路，心里也不热乎了，大大不一定今天见，咱不能让老爷为咱撒急，老爷是咱大大的大大，咱大大还淂孝顺咱老爷，咱怎么不听话让老爷为咱撒急呢？！ 我们使劲调转了小船头，使劲撑船。逆流而行，不一会儿就汗流满面。但想到等待我们的老爷有了见到我们的机会，我们心里很舒畅，仿佛全身有了很大的劲。小船好像成了活的，会自己往前跑，仿佛懂得我们的心意。 河岸起飞的四只白鹭在我们前端陪飞了很久，很久，好像是大自然派出的使者，引导着四个小孩子，行走在一条健康而遥远的公路上。 终于，我们遥望见了河边小码头上站着两个人，虽然有些模糊，但一动不动地向我们遥望。太阳西斜了，我们忽然感到了饥饿和疲劳。但我们咬着牙，说好，和老爷奶奶一起炒那三条鲫鱼吃！ 吃过了鲫鱼，桑葚园里上了黑影，一群家雀子落于桑椹树上的聒噪声消失了，小环子的娘来了，说：你这个小环子跑出去一个晚上，现在才回来，也不知道家走，还得娘来接，你大大捎信来了，明天就家来！昨天那小燕在这里，等不到你们，被她哥哥拉走时眼里掉出眼泪来，疼得我受不了，我跟她说了，下个星期你们进城看她去！ 我老爷和奶奶说她说的是，我和大果子和小环子很高兴。 老丁吐口烟，说：狗子，没咱事，今晚月亮好，咱爷俩顺流而归，不能饿着咱的大黑狗！ 老爷，我，大果子送他们到了河岸的小码头。狗子上了船，把小船撑到河心，冲我们喊道：下星期六我来，坐这船，进县城，见小燕！ 大家都笑了，我和大果子跑了几步，蹦了一阵，听见河水冲岸，像笑声，哗哗，哗哗，哗哗。。。。。。 月亮很亮，撒开淡蓝的薄纱笼罩着桑葚园子，把它虚幻得有些神秘。它像一个很大的巢，老爷领着我和大果子向它走，我们像三只归巢的鸟，答复桑葚园子的等待。 写于 礁石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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