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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宝栋，高中语文教师。 爱好：散文、杂文、随笔、小说、诗歌、书法，工作之余，常在墨香与书香间留连，感受古人情怀，品味名家志趣，或小诗或杂论或散文或小说或挥毫临帖，意兴所在，乐在其中。 着意网络平台，现有一百多篇文章见诸网络
我心里的女人们（七） 马上要过八月节了，对，八月十四，我孙女的生日，我记着呢。那天月亮已经很亮了。大五经天里，来福梆梆棒地敲门，我摸索着起来，看见来福抱着一个小包被，给我说先抱好孩子，他扭头就往外跑，我吃惊地说，生了！？又赶紧问跑啥？她怎么样？来福说，我和二嫂看着她生的，不顺利，好容易生下来了，血止不住，我怕影响到孩子，先抱过来了，女孩，你先照顾着，我得赶紧过去，拉她去医院。我的娘啊，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来了，担心着傻子，又埋怨来福，这样的事为啥不提前去医院，到了这份上，这不得出人命吗？不过，让一个话都说不出来的傻子提醒什么时候到日子了，也是不可能。我心里栖栖遑遑的，凑着灯光看看怀里这孩子，小小的，小猫仔一样，脸上眉头上还有着稀稀的细毛，睡着，小嘴还吧咂吧咂呢。看这小模样不丑，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你来了，你的傻娘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她要是…，我都不敢想，唉，女人啊，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里走一趟，傻子啊，孩她娘，你可得走出来啊，再傻，你也是孩子的娘啊。 我望望窗户外头，天快亮了，月亮还高高的挂着，特别亮。 我心里不牢实，到了太阳升起老高了，门前苇坑里的苇子被照得灰青发亮，小风过来，有点唰唰的声响。我看着孩子，小脸红红的，眼睛眯眯着。有时睁一下，你是想看看奶奶，还是想找你的傻妈妈呢？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真希望来福歪拉着他的瘸腿高高兴兴地回来。 可是，一直到大上午了，也没听到来福的动静，我感觉不祥，可能凶多吉少。给孩子喂了两次温水，她刚从那娘肚子里出来，也不会太饿，喝点水，润润嗓子。你说这事一下子来了，我这么个老太婆也没脑子了，不知道提前给她准备点奶瓶什么的，只能用小勺子凑在小嘴上一小点一小点的喂，她居然砸吧砸吧嘴喝进去了，这让我高兴，这孩子一定好养活。 天快傍黑了，来福才回来，疲惫不堪，垂头丧气的，我一看就是完了。怀里的孩子睡得正香。我把她放在床上，看着来福。他说，我回去就开着三轮把她拉到镇上医院里，接着急救，还是晚了。没有办法，拉回来。家里有几块板子，原来我爹不知道要做啥放在屋头上的。我请牤牛他爹刘木匠给凑合了个棺材，把她埋在村后头咱家地里了。 我可怜傻子，就这么没名没姓地走了，看看睡熟的孩子，又可怜孩子，这个傻娘把你带来世上，她一撒手走了，一口奶都没吃上，可怜的娃娃。再看看来福，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也怪可怜，这么个腿脚不好身体不硬朗的人，接下来养孩子事多着呢。又想到我自己，八十多岁的老婆子了，虽然身子骨还算可以，可是把这么个小奶孩养大，我能陪她长起来吗？ 但是，回头一想，既然事已经到这一步了，那就是命，咱娘几个命该如此。 这小妮子，这样子来到世上，应该是个命大的人。来福这大半辈子光棍，忽然来了这么个傻子，也是他命里该有，老天是专门给他送孩子来的。我得给他鼓劲，毕竟是他的亲骨肉，一定让他打起精神来过日子，以后过的就是孩子的日子了。 这样想着，我就安慰来福，别伤心了，我知道你是为了这个孩子伤心，觉得没有救过来她娘，对不起她，太可怜了。既然这样了，啥办法呢，说不定傻子就是上天派来专门给你送孩子的，孩子来了，她走了，是让你专心把孩子养大。你好好歇歇睡上一觉去吧，休息好了赶紧去给孩子买奶粉奶瓶什么的，把喂孩子的东西都买全了，我给你养着孩子。听着我这么说，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似的，就往外走。我说你不歇歇，他又回来看了看睡着的孩子，说哪里睡得着呀，我还是去买东西吧。你可慢点哈，可别着急，我们这一老一少老娘俩还指望着你呢。他答应着出去了。 这事在村子里又引起了一阵子议论。都说傻子刚遇到来福这么个好人，过上点正常人的日子，又摊上这事丢了命。还有的说来福命好，看着他人品好，上天给她送个孩子来。各种说法都有。特别是傻二牛，听人家说他有点生气了，逢人就说来福不好，说如果当时把傻子给他，怎么也不会让她死了。 还有跑过来看孩子的。现在村子新房子盖的多了，原来的菜园子全是房子了。他们来我这里也就几步路。我只让女人家进来看看，也得小声小气的，不能惊着孩子了。那些老爷们半大孩子的，他们冒失，我不让他们进屋里来。 我这孙女就是好养活，可能是她根本就没有亲近过他娘的缘故，也不哭不闹不找，吃饱了就睡，睡醒了睁开眼看看就吃，长得还挺快，抱着胳膊都能感觉到一天天变沉了。好孙女，快快长吧，奶奶真盼着能看着你快快长大成人啊。 来福也确实比原来精神头足了，有了孩子，这责任心就强了，整天拐拉着腿忙里忙外的，真是尽心尽力。他也真是喜欢孩子，忙完活回来，别管多累，抱起孩子就笑眯眯的，一副知足的样子。来福来福，你爹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他没享福，你却享福了，有了闺女，就是你的福了。别管闺女儿子，你也是有后的人了。我开始想给她起名字叫月月，她是月亮很亮的十四那天来的，叫个月月，有个纪念，也适合女孩子，多漂亮。后来我又想起来她娘，忽然来了，又忽然走了，像是一朵云，在这里下了一滴雨就飘走了。所以后来我又叫她小云。我这个意思，来福也同意，来福就说，小名就叫小云，学名叫袁月。这个来福还真是有点学问，袁月，圆月，多吉祥的名字，我喜欢，不过在家里，我都是叫她小云，叫顺嘴了。 这时间过得是真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春天了。小云也能扶着东西学迈步了，白白胖胖的，没吃娘奶，也没耽误她长个子，小脸红红的，见了人就笑嘻嘻的，可讨人喜欢了。 有一次老刘头几个在我院子外头墙根下晒着太阳闲聊，老刘头看着这孩子咿咿呀呀地跟着我推的车子慢慢学走路，就说这孩子没有娘也是怪可怜的，不过一出生跟了你这个老太婆也是她的福气，要不，光靠来福一个老爷们，还不知道咋样呢。其他人也说是的。又说，你这么个岁数了，又养了这么个孩子，亏得你身体好，好多都是让人照顾着了，你还能帮助照看孩子，真是不简单。就这么闲聊之间，老刘头说起傻子来，他说听说她是几十里上百里外的外县人，本来是在城里上过中学，没有考上大学。家里有个过了年龄的大哥，她娘迷了窍，非逼着让她给她大哥换亲，逼着嫁出去，她大哥娶了媳妇进来。她受不了，就这么急傻了，也不说话了。起初人家还给她到处看，没啥效果，她到处跑，跑了找，找了跑，家里啥活都干不了。一直这样，人家就不上心了，再后来，就不管了。娘家也不管。就这么乱跑，也不知道路，跑哪儿算哪儿，就是这样跑到咱这里的。亏得碰上来福，不然早冻死了。这还留下了一个孩子，算是不错了。傻子的事一直就是个迷，老刘头信息灵，知道的事多，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因为小云的事，我闺女也经常跑回来帮帮我。她现在也不容易，当了奶奶了，两个孙子也够她看的。她回来，也给我说，这傻女人是被换亲气傻的，和老刘头说的差不多。我真是心疼这个傻女人，她是个孩子，还上过城里的学校，就这么让她娘给逼傻了，这个当娘的也是个傻瓜，把闺女逼成这样就不后悔吗？ 后来，小云会跑了。我闺女也心疼她，可能是她家里都是男孩子，稀罕女孩，她经常带着孙子回来和小云一块玩，小孩子的玩具，不管新的旧的拿回来给小云玩。有时候还和来福说好，带着小云到她家里住个三天两天的。来福也是，离开了就不放心，过了两天就想的不行，就想去接。 来福可疼孩子了，别看过的不咋样，孩子吃的用的，他都不缺她的。 有时候我就想啊，这人啊是个奇怪的东西，两个根本不认识的人，不知道什么原由跑到一起就过一辈子，好了孬了，就是一辈子的命了。谁该和谁过一辈子，是不是上天给定好了呢？你说这来福和傻子，谁把他俩弄到一块的呢，不是她快冻死到沟沿上，不是来福一大早跑到那里去，哪来的后来这些事，哪来的小云呢？你说是不是上天给安排好的，要不咋就这么巧呢。当然还有我这个老婆子，没有傻子，哪有这么讨人喜欢的小云呢。眼看着小学毕业，到徐庄联中都上了初中了。越长越好看，越大越懂事，可让我省心又开心了。 咱这一辈子行善，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你说这是不是积德积出来的福分呀。要我说，这就是命，是命啊，是命安排我们娘俩这辈子在一起的。女孩大了，就愿意偎护着奶奶，一到家就奶奶这奶奶那的，家里点活一会儿就干完。你看看，我这么坐了一会儿，脑子转了这么一小圈儿，想了一下我们这一家子的事，她就把菜下了锅了，多好的孩子啊。小云，袁月，俺家的圆月，就希望俺家里小云像这名字一样，袁月，圆月，一辈子有个圆圆满满的命啊。（完） 2020.8.14日十一点初稿完成于郓城 2021.8.16早晨修改于郓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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