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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厕同枚子（二首）（1） ——聂绀弩 一 君自舀来仆自挑， 燕昭台畔雨潇潇。（2） 高低深浅两双手， 香臭稠稀一把瓢。 白雪阳春同掩鼻， 苍蝇盛夏共弯腰。 澄清天下吾曹事， 污秽成坑便肯饶？ 二 何处肥源未共求， 风来同冷汗同流。 天涯二老连三月， 茅厕千锹遣百愁。 手散黄金成粪土， 天将大任予曹刘。 笑他遗臭桓司马， 不解红旗是上游。 注释： （1）枚子：万枚子，生于北京，祖籍湖北潜江。资深报人。 （2）燕昭台也叫黄金台。为战国时燕昭王所筑。台上置千金，以招天下贤士。故址在河北易县东南——北易水之南。 （3）白雪阳春：古代楚国高雅乐曲之名。 （4）澄清天下：《后汉书》中有……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 （5）北大荒的冬天，粪冻如石，所以清厩清厕非用锹不可。 （6）《重定增广贤文》：“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曹刘：指曹操和刘备。 （7）桓司马：桓温，晋大将，晋明帝之婿。素有雄才大略，官至大司马。 赏析（张强） 这个题目就是说诗人和万枚子一块清理厕所中的粪便，就是挖大粪茅子。第一首是描写的夏天清理厕所，第二首是描写的是冬天清理厕所。万枚子看来也是同诗人一样身份的人，要不也不会和诗人一起干这又脏又臭又苦又累又低贱被人轻视的活。那个时候分派干这样活的都是同一个类型的人。850农场4分场第5生产队，近二百口人，就这一个大厕所。一个10多米长，3米多宽，2米深的大长茅坑。用圆木和草苫子搭起来，再分成男女两个厕所。 第一句是说诗人和万枚子的分工。万枚子往桶里舀粪便，诗人用扁担挑着粪桶往别处运。燕昭台原是战国时期燕昭王所筑，在台上放置黄金，原来是为了用重金招贤纳士。诗人把这个厕所比喻为燕昭台。雨潇潇是说从厕所里挖出来的粪汤子沥沥拉拉的撒到路上。诗人和万枚子都是有知识有能力的人才，本来应该受到尊重，可是却落魄到挖大粪茅子。燕昭台和大粪茅子，这天地悬殊的巨大差别，说明那个阶段不重视知识，不尊重人才。一大坑子稀屎汤子，不管稠的稀的全凭两只手握着一把瓢舀出来，再用一个肩膀挑着两个铁桶运到别处去和土垃杂草等掺和起来造肥。唱着阳春白雪的人，在这里指自以为身份比他们高的人，会同时捂着鼻子嫌臭；苍蝇蚊子倒是一齐来到这里饥餐渴饮，低头弯腰，欢喜异常。诗人可不管这些，他只顾完成清理厕所的任务，把这污秽的地方挖成坑就是清理干净才肯停下。字面上就这样理解，其实是诗人托物言志，把清理厕所写成诗表示自己胸怀天下、立志报国的崇高意志。期望有一天能够彻底清除天下这乌七八糟的怪事。 二 冬天来了，粪池里的粪便冻成了冰疙瘩。但是为了解决肥源的问题，大概是用这大粪当酵子去造肥吧，那时候全国各地都造绿肥，即使冬天也不停下。天气很冷，但是他们挖厕所依然流汗。为什么呢？因为用铁锹刨这屎尿结成的冰疙瘩很费力气。这么苦的活，他们在这地广人稀的偏远地方已经干了很长时间了，起码是入冬以来就这样干。每一锹刨下去都消解很多惆怅。这里的惆怅是正话反说，不是真的消解惆怅，而是增加惆怅。他们这样的人干什么也比挖大粪茅子含金量高呀！再说了这样笨重的活是他们这样的老年人应该干的活吗？他们可都是品行高洁视黄金如粪土的人，按说不该做这卑贱的工作。干着活的时候，万枚子也可能发点牢骚，诗人就用孟子的一段话来给他解恼！你别闹了，这是老天在考验我们哩，你忘了孟子是怎么说的。《孟子、告子下》：“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是老天将降大任与你啊！万枚子。这万枚子听了聂绀弩的话，或许就又和他一起愉快干活，至少是不再发牢骚了。大家都知道三国归晋的故事，上天本来是将大任降给曹操刘备的，可是却降给了司马家族，这才有了桓温专权篡权遗臭万年的事。可笑呀，桓温大司马，你那么大的官职，那么高的地位，却留下万世骂名。暗喻当权者，也就是指跟着喊口号整人治人胡闹腾的人，怎么也不理解当前的红旗、上游是什么形势呢？这里说明诗人已经看透那种不切实际的狂热冒进的形势是不会长久的。 这两首诗的意思是：诗人虽然处于卑贱地位，但心里仍然想着将来报效国家，清除污秽，弄清楚搞明白他和像他一样的人为什么会受到这种不公正的政治经济待遇。 还有就是对仗非常工巧：白雪阳春，苍蝇盛夏。 聂绀弩（1903-1986）新中国著名诗人、散文家、“20世纪最大的自由主义者”（周恩来戏语），湖北京山人。曾用笔名耳耶、二鸦、箫今度等。聂绀弩的诗作新奇而不失韵味、幽默而满含辛酸，被称作“独具一格的散宜生体”。1986年于北京病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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