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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市 / 武立金 【散文】/《任弼时的留苏生涯(上)》

 九州作家 2022-09-01 发布于山东

作者简介:       

       武立金,原总参某部副局长、天津市政协委员。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副会长、天津市诗词学会理事、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发表散文、诗词、楹联上千篇,出版长篇小说十余部。其作品有的被评为十大畅销书之一,有的被列入学生和党团员学习辅导材料,有的被多家报刊和电台连载或连播,有的还被外国出版公司译成多种文字出版。

迎七一 学党史

任弼时的留苏生涯(上)

文/武立金

人生不能过于平淡,索然无味的人生必然会错失生命的拐点。若人生是一片大海,那就期待惊涛骇浪,浅滩上的航程永远不能抵达美丽的彼岸。若人生是一片山川,那就期待峻岭绝顶,山脚下的登攀永远不能领略秀丽的风景。

在上海外国语学社学习了八个月,经上海共产主义小组与苏俄方面接洽妥当,赴莫斯科学习的青年们陆续从上海出发了。

当时,从上海赴俄有三个途径。但不管走哪条路线,都要冒很大风险,在通过道道关卡时,稍有不慎,就会身陷囹圄或丢掉性命。

一是走陆路,坐火车到哈尔滨,经满洲里改乘苏俄的火车到赤塔,然后西行。这是一条捷径,但是在满洲里外的十八里站,军政府的边防站盘查“过激派”很严,即使持有出国护照也很难通过。

二是走水路,坐船到海参崴后,乘火车到伯力西行。当时,苏俄的远东共和国管辖范围只限于伯力,其南面的滨海省还被日本帝国主义占领着,赤白交界,双方对峙,旅途要冒一定风险。

三是从黑龙江溯江而上到赤塔,盘査虽然较松,但河道冰封,要到五月中旬以后才能通航。

第一批赴苏俄的二十几个学生走的是陆路,到满洲里后就被张作霖部队发现,关了起来。

走海路,相对好一点,从上海乘船取道日本长崎到海参崴,不经过中国的北方。但由于在海参崴有日军干涉,苏俄远东一带也有白军盘踞,所以走海路也要格外小心,否则同样会惹来杀身之祸。

不管走那条路,为了缩小目标,每个人都必须进行相应的职业化装,以应付关卡盘查。

一九二一年四月,通过海路走的第一批出发了。他们在伯力等候黑龙江解冻,给学社发来了电报,称“一路平静,某人十分表欢迎。”

“乌拉……”任弼时用刚学会的俄语欢呼起来。“某人”指的是谁?难道是列宁,还是指列宁领导的联共党。

于是,以刘少奇牵头的任弼时、萧劲光、罗亦农、任作民、吴芳等十几个人组成的第二批准备动身。

上海的五月,风和日煦,花红树绿。在阳光的照耀下,黄浦江面碧波荡漾,金光闪闪。

这一天,为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任弼时化装成一个理发匠,手里提着一个理发工具包,和十多位同学在十六铺码头登上一艘邮轮,开始了他们赴“西天取经”漫长而艰难的旅途。

    最艰难的路,其实也是通向自己的路,关键是能否找回自己,确信自己,超越自己。路总是自己踩出来的,也是自己走过来的。一直行走的人,总能看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看到路的尽头的峰巅和辉煌。

    这是任弼时第一次在海上航行。当他迎着略带咸腥味的海风站在甲板上,看到从海里冒出湿漉漉的太阳烧红了东天的云,烧红了眼前的海,一排排山岭般的巨浪呼啸着扑向船舷,激起一个个雪白的浪花,便立刻随着这巨大的激流而激动起来,犹如置身于一个万马奔腾金鼓齐鸣的战场。

邮船在海鸥的簇拥和鸣叫中昼夜兼行,给一望无际的大海增添了无限的生机和诗意。途中在日本长崎稍作停留后,即调头往北。黑色的浪涛载着一叶孤舟,载着人们各自不同的心境,载着不可预知的希冀和梦幻,向俄罗斯远东边城海参崴驶去。

船在大海上颠簸几天后,到了日本长崎。轮船在九州岛西岸这个著名的港口加水添煤,休息一天。次日,直奔海参崴。船越往北走,天气就越冷,那里还是一片冰天雪地。

冷,极冷,这是任弼时和他的同伴们始料未及的。这些南方青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里的春天比江南的严冬还要冷,谁也没有带上足以御寒的衣物。

当黎明的天光再一次照亮太平洋黑色的海面时,任弼时和他“同舟共济”的战友们到达了海参崴。上岸后,只见四处都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和插着膏药旗的运兵车,来往的行人都说着哩哇啦难懂的语言,他们感觉好像来到了另一个星球。

    走出国门,来到另一个世界,不同的建筑,不同的人种,不同的语言,令他们产生了好奇感。尽管遇到了许多困难,饱尝了许多辛酸,但他们的热情依然不减,甚至是亢奋的,哪怕对一个细小的事物,都充满着极高的兴致而无一丝倦意。

    海参崴(符拉迪沃斯托克)一名来源于满语,汉译为“海边的小渔村”。它位于俄中朝三国交界处,三面临海,拥有优良的天然港湾,是俄罗斯在太平洋沿岸最重要的港口,也是西伯利亚大铁路的终点。由于帝国主义国家的武装干涉,苏维埃政权在远东的管辖范围只到伯力,海参崴仍被日军控治着,共产党在此还处于非法状态。

在华侨开办的一个简陋而整洁的客房里,大家不吭一声,都在为下一步的行动一筹莫展:虽然他们持有杨明斋的介绍信,但人地两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该找谁接头。

刘少奇看到报架上有中文报纸,灵光顿现,茅塞大开。他激动地对同学们说:“有办法了,我们可以去报社了解哪里能找到布尔什维克。”

    “对,记者是消息灵通人士。报纸上印有报社的地址,我们现在就去。”任弼时兴奋地说。

经报社总编辑的指点,他们见到了以海参崴大学教授为掩护身份的共产国际远东局工作人员伊凡诺夫。

刘少奇与伊凡诺夫握手后,随即掏出一封信说:“这是杨明斋同志写给您的信。”

“好,欢迎同志们,一路辛苦啦!”伊凡诺夫看完信,用带有洋腔洋调的汉语说,“海参崴正在闹鼠疫,对流动人口查得比平时更加严格。再说,这里是多股政治势力犬牙交错、明争暗斗的地方,情况很复杂。请你们尽快去伯力找红军,不要在此久留。”

“怎么去?我们对这里的情况不熟呀!”刘少奇为难地说。

“乘火车去!这里有直达伯力的火车。” 伊凡诺夫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纸片,“这是秘密通行证,每人一张。你们一定要妥善保管,不见红军不要露出来。否则被俄国白军和中国东北军阀部队或日本人发现,那就有生命危险了。”

“好,谢谢您,伊凡诺夫同志!”刘少奇接过秘密通行证说。

    这些与众不同的被外国人称之为“外国人”的中国学生还是引起了有关方面的注意,他们被北洋政府驻海参崴总领馆怀疑是孙中山派到俄国来的革命党。当天夜里,几个打手模样的壮汉突然闯进小旅馆,不由分说地把刘少奇和吴芳带走了。

    领事馆的大厅里,木质地板踩上去吱嘎吱嘎直响,越发令人感到阴森恐怖。一个当官模样的人坐在正中,两边站着刀枪手,有点像古装戏里都督升帐的场面。

当官的拍着桌子,阴阳怪气地问刘少奇:“你是干什么的?”

刘少奇虽然初临审讯场面,但事前已有精神准备,特别是他对自己所带的这一干人的巨大责任感,使他很快把恐惧放到一边,镇定自若地说:“做衣服的!”

“你再说一遍!”审讯官听不懂刘少奇的湖南乡音。

“做衣服的。”刘少奇用手比划着说,“我们那儿严重受灾,衣食无着,迫不得已背井离乡,出来做手艺谋个生计。”

“哦,是个裁缝。”审讯官将信将疑,“把手伸出来!”

审讯官抓住刘少奇的手仔细察看一番。好在刘少奇在留法预备班工厂实习了一年,手掌上的老茧还没有完全蜕掉。

“嗯,像是个做工的。”审讯官又说,“你的广东话实在难懂,我再问你,你要慢慢说。”

“我不是广东人,我是湖南人!”

“怎么?原来你不是从广东来的……”

海参崴有许多来自中国南方的打工青年,大多从事理发、裁缝等手艺活。刘少奇在回答时始终坚持是做裁缝的,讲的是满口湖南土语,又不是来自革命党集聚的广东,领事官员问到日上三竿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他们放了出去,但暗地里仍在跟踪监视。

刘少奇和吴芳深夜被人劫走了,不知被带到什么地方,任弼时他们都很着急,但又没有什么办法。他们坐等了一夜,直到刘少奇和吴芳平安返回。

    来自西伯利亚的冷风,吹得他们打起了寒战,快乐的心情也被吹得一干二净。发生了这次曲折,刘少奇决定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集体行动目标太大,他们决定分散上火车,约定到了伯力再会合。

临行前,他们分别化了装,根据本人的气质特点打扮成各种职业的旅客。刘少奇和萧劲光化装成裁缝,任弼时化装成理发匠,曹靖华化装成新闻记者。大家都装作互不认识,只能暗中关照,用眼神说话,以约好的动作来示意。

天太冷了,火车的车窗都结着厚厚的冰霜,根本看不到外面。由于火车靠烧煤的锅炉提供动力和取暖,不时地闻到未燃尽的很浓的煤烟味。也许是车上的旅客太多了,把火车给装得过满了,火车在风雪中行驶得很慢,经过一整天才到达乌苏里。

乌苏里因中俄界河乌苏里江而得名,现为苏俄红军和日军防线的交界处,伊曼河大桥横贯南北。桥南是日本控制区,桥北是苏俄控制区。由桥南去桥北,各路口都有日本兵严格把守。

为了安全,十几个人分为若干小组,分散在乘客中间。任弼时和萧劲光两人一组,表面上各走各的,装作毫不相识,只能在暗中相互关照。

连日来,因为气候寒冷,又没有足够的冬衣,任弼时患了感冒。但是不能停下,不能掉队。为了不影响集体行动,任弼时甚至没有告诉大家自己发烧了,而是带病同大伙一起赶路。

伊曼河到了,关卡对过往人员一一进行盘查。对此任弼时是有思想准备的,虽然非常紧张,但是想到身上有正式商业护照,只要自己坦然面对,估计不会有什么意外。

不料,此时检査新添了测体温一项。因为这一带正在闹瘟疫,过往行人都要接受检疫。别人不着急,任弼时却暗自叫苦,担心过不了关。

萧劲光在任弼时前面顺利地通过了测量体温等检查,随即放行。轮到任弼时检査时真的出问题了,由于他的体温偏高,当即被作为鼠疫的疑似患者扣留下来。

这可急坏了萧劲光,眼睁睁地看着任弼时被带走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急忙赶到集合地点向刘少奇报告。

任弼时被关进一个挂有“鼠疫患者拘禁室”木牌的黑屋子。现在和同志们失去了联系,但他极力镇静自己。他觉得自己早有思想准备,身上又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口供也编得十分周密完整。所以他不害怕,只是沉着地等待着。

一个当官的命令士兵:“看看这毛孩子身上有什么油水?”

任弼时用俄文说:“很遗憾!在我身上找油水,和找鼠疫菌一样困难!”

“你……”那个当官的没料到任弼时也懂俄文,吃惊地打量着他。

这时,任弼时一边打开自己的布包一边说:“别害怕,没有鼠疫菌,这就是我的全部东西。”

匪徒们一看,全是理发工具,感到非常失望。

复查时,任弼时除了一口咬定自己是理发匠,要去俄国谋生外,还在测体温时巧妙地将体温表倒过来伸在腋窝里,使水银头靠外 。这样,体温显示正常了,他便被放行。

蒙混过了关卡,任弼时大大松了一口气。此时,他身上已经一文不名了,而通向莫斯科的路还那么远,怎么办?他抬头望了望那辽阔的天边,望了望这陌生的土地,于是果断地决定:走!

任弼时下定了决心,就是讨饭,也要讨到莫斯科。有铁路线,就不会迷路;有手,就可以干活挣饭吃。晚上,他随便到哪个柴堆里睡一觉。只要脚能走,就心满意足,谢天谢地了。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能走!走……

任弼时爬上一列北上的火车,两天后终于到了伯力。意外的是,他和大伙不期而遇。任作民首先发现任弼时,他跳起来向身后的同伴们高声欢呼:“快来呀!任培国在这里!他已经到这里来啦!”

任弼时受到伙伴们热烈的欢迎和亲切的问候,特别是萧劲光,一把抓住他连声问是怎么脱离境险的。大家围了上来,一个个和任弼时紧紧地拥抱,喜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伯力位于黑龙江与乌苏里江会合口东岸,是俄罗斯第五大城市,也是重要的航空、水路、铁路重镇,俄罗斯远东重要的交通枢纽。现在,伯力是苏联红军控制区。进入伯力后,他们如释重负,精神上一下子放松了。红军的热情接待,使他们感到就像回到了家里一样。

在伯力休息了十来天,他们又分批继续赶路,任弼时和罗亦农等乘火车走陆路,萧劲光、刘少奇等乘船走黑龙江水路。几天后,两路人马在阿穆尔州的黑河再次集中,由此乘火车经赤塔穿越西伯利亚奔向莫斯科。

这一路仍然是冰天雪地的旅程,物质生活条件极差。年轻的苏维埃国家正处在“十月革命”胜利后的政权初建及经济恢复时期,还要继续肃清白匪,熬过连年战争造成的经济匮乏,饥饿和寒冷不知夺去了多少人的生命。

他们搭上一列载货的闷罐车,没有暖气,没有餐车,没有热水。每人领到一个像枕头一样大的黑面包,作为全部行程的干粮。饿了,就啃几口黑面包,但谁也不敢多吃,因为不知道这一路要走多少天。

因为没有煤,火车就靠烧木柴推动机车,列车总要挂上盛木头的车厢。一天,机车烟囱飞出的火星落在车厢顶上,风一吹就引燃了车上的木柴,顿时火焰升腾,烟雾弥漫。没有办法,他们只得下车扑火。木柴被烧光了,他们就到沿线堆放木头的地方去搬运。

有时遇到铁路被白匪破坏了,他们还要下车修路。与《钢铁是怎样练成的》保尔和共青团员们修轶路的情况一模一样。偶尔也会遇到一些零散的白匪骚、袭击。所以火车走走停停,如同“老牛拉破车”,总是开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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