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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女“特工”黄慕兰自传-25

 兰州家长 2022-09-02 发布于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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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还需要说明一下我的几次改名问题。我幼年学名黄 彰定,字淑仪。1926年参加革命时改名黄慕兰,所以地下党的老同志都叫我慕兰。但在委托陈志皋父子营救被捕同志及拜俞太史公为师时,用的是黄淑仪的名字。在1932年,我又改名为黄定慧,此后就一直使用这一名字。

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呢?因我听母亲说,父亲在弥留之际仍很挂念我。对佛学颇有研究的父亲曾说过:“定儿(指我)生有夙慧,但夙孽亦重,最好她能皈依佛门,托佛的保佑使她福慧双修。我之所以不教她学写诗词,是因为自古有才华的女子都命薄,你(指我母亲)还是让她皈依佛门,祝福她福慧双修吧!”

事有凑巧,那天我和陈志皋、李南香一起,去虎跑寺(又名定慧寺)喝茶,商量如何营救陈高佣的事。谈说之间,我就把母亲写来的家书给他们看,信中提及父亲在临终前望我皈依佛门的遗嘱。

他们说:“今天在定慧寺喝茶,你不如就改名叫定慧好了!”那时我为纪念去世父亲,也曾利用在杭州暂时避风的难得闲暇,去西湖周围的古寺名刹参观游览,觉得那些有修养的高僧一心向佛、普度众生的德行,同我们现在献身革命事业、甘为千千万万受苦的人们求解放而奋斗牺牲的精神,多少有点相通之处;同时,改取一个佛教色彩浓厚的名字,对掩护我所从事的营救活动也颇有好处。经过一番考虑,我就欣然采纳了他们的建议,从此改名为黄定慧。

所以,除了我自己的家人和陈志泉家里的人知道我本名黄彰定字淑仪以外,1932年以后认识我的人都只知我叫黄定慧;而大革命时期直到30年代初的地下党老同志们则都只叫我黄慕兰,这些老同志现仍健在的虽然已经很少了,但他们在撰写回忆录或怀念宛希俨、贺昌两位烈士的文章中,提到我时依旧用黄慕兰的名字。1993年,毛毛在她写的《我的父亲邓小平》一书中才公开点明了,党的地下工作者黄慕兰就是黄定慧。

我在杭州避居了将近一年光景,人们都不知道我的真实 身份,只知我是俞太史公的学生,还以为我是有钱人家的小姐,纯粹是优哉游哉地在那里游山玩水的。

的确,杭州西湖一年四季的风光景色,我倒是趁此难得的机会都一一欣赏过了;春天,在白堤、苏堤上浏览那一株杨柳一株桃的旖旎春光:夏天,清晨和蒋雪英两个人划着俞家自备的小游船,泛舟 于荷花丛中,喜闻被露水滋润过的荷花清香;秋天,到满觉陇去赏桂花,吃栗子;冬天,爬上孤山去采摘梅花。

西湖四时的美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平时跟俞老师学诗词,跟申石伽师兄学画。特别还记得俞老师教我读的第一篇长诗,是吴梅村 写的《陈圆圆曲》,其中有两句是:“痛惜六军俱镐素,冲冠一怒为红颜。”想及自古红颜多薄命,而自己的第一个爱侣宛希俨不幸早已牺牲;第二位丈夫是中共中央委员,去了苏区已半年多了,说好派人来接我的,也一直没来。我父亲去世, 两个孩子天南地北不知下落,眼泪不知流了多少,人日益憔悴,是思亲之痛,亦身世之痛。人们只知我为思亲而流泪,不知我内心还隐藏着伤离悼逝之情啊。

表面上我隐居俞楼,似乎沉醉于吟诗作画的养尊处优的生活之中,实际上,凭借陈家簪缨门第和俞太史公一门风雅,不仅客观上起了保护作用,同时又有利于进一步开展与上层正义人士的结交,对营救工作自然是有利的。

我在杭州暂避期间,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的人曾到陈家去搜査过,被他的弟弟陈寅谷很巧妙地应付了过去。因为陈家的人事先已闻风有所准备,所以在陈志皋的书房里他们根本找不到任何马列主义的“违禁”书刊;翻译们又跟曹炳生的关系很好,知道曹炳生与陈志皋是同学至交,在询问中也都帮陈志皋说话,因此除了陈高佣和他的学生程仲文在发行部被捕之外,没有再株连他人。世界与中国社虽然被迫停办,刊物遭到査封,但陈志皋和孙晓村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友谊却并没有中断过。

被捕的陈高佣是暨南大学的教授。陈志泉和孙晓村、李 南香都是震旦大学的同学,他们在震旦还有个彼此友谊很好的同学叫李辛阳,留学法国刚回来不久,在著名的郑毓秀大律师的事务所当帮办律师。

郑毓秀是上海第一位女律师,是有资格能进会审公堂出庭当辩护律师的。她在法国留学时,就有人以 她为主角写过一部小说《海外缤纷录》。当时,追求她的人很 多,因为她在律师界的地位很高,所以一般小案子是不肯接办的。

陈志皋他们几个商量后,就委托李辛阳,请郑毓秀出面为陈高佣进行辩护。而郑毓秀进会审公堂当律师的时候,陈老太爷曾帮过她的忙,所以她不但同意接办此案,而且不收酬劳,愿意义务为陈高佣一案辩护。仗着她在上海政法界的声势和影响,此案的辩护和审理就没花多少力气,陈高佣他们被关了几个月后,就无条件地被释放出来了。

虽是无罪释放,也还需要保人,那保人就是永业银行的副经理、陈志皋的堂兄陈振九。当时若由银行或大律师出保,只要一个保人,否则就要两个保人。

此案了结后,陈志皋、孙晓村、李辛阳等人来杭州游 玩,在烟霞洞前看到两块山石,其一形态很像一头大象,尤其是“鼻子”部分更像,有趣的是大石象内还有一块小石头,像是个小象。陈志皋就题之为“象象”,取意有三:一云其石像象;二云有一大一小两个象;三云当日他们步行到烟霞洞,食量大增,把庙里的饭菜一扫而空,自嘲虽是书生却食量像象。另一大石头则似虎又似狮,当时正是淞沪战争之后,抗日意气风发,高呼中华睡狮觉醒之时,因此题为“师狮”,是以狮为师之意。由李辛阳书写后,给了庙里的方丈一百块钱, 请人刻在石上,并刻明:陈志皋题,李辛阳书。

几十年过去 了,“师狮”已不复见;“象象”两字刻得很大很深,至今已成为杭州烟霞洞一个纪念性景观,也是当年陈志皋们从事营救活动友谊的见证。

我在西湖边的俞楼住了近一年时间,借俞家一门风雅掩 护了我的行踪。其间,又发展了另一个层面的社会关系。跟我一同寄居在俞楼的,还有一位和我同名的华侨小姐,叫李慕兰,她在西湖国立艺术专科学校读书。当时,正在追求她的胡伟克,是国民政府空军的航空学校教官。

胡每星期六都到俞楼来,约李慕兰出去玩。李拜我做义姐,所以有时也邀请我一起去游山玩水。胡伟克也是华侨,他俩结婚时,请我做证婚人,这就使我有机会跟杭州笕桥航空学校的师生们有所接触和联系。他俩在西湖饭店举行婚礼,笕桥航校有两百多个教官和学员前来参加,其中包括1937年“八一四”空战中一举击落日机多架的空军英雄高志航。

大家公推我向新人致贺词。那时正值“九一八”事变后,国民政府的空军刚建立不久。我就在贺词中说:现在是国难当头。航校刚建立不久。将来敌人一旦侵犯我国的领空,我预祝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成为卫国杀敌的空中 勇士、民族英雄!在场的航校教官,因为胡伟克的关系都认识我,我的祝词刚说完,教员和学员们异口同声地大声说:“我们愿做为保卫祖国而战的空中勇土、民族英维!”同时纷纷向我敬酒。我适合时宜的得体谈吐,从容对饮的豪气,给航 校的师生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一机遇也使我在国民政府的空军中结交了不少社会关系。

我和陈志泉都是各自父母最钟爱的子女,又几乎同时失 去了父亲,不知不觉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同病相怜的情感。陈志皋对我一见倾心,但他不是一个轻浮的纨绔子弟。他听我说过,我的丈夫宛希俨在前几年牺牲了(跟贺昌结合的事没有告诉他),还有遗孤存在,又值双方都处丧父丁忧之期,他自然不好很快就向我表露求爱之意。我已公开拜他的父母为义父义母,年龄又比他大,所以公开来往结交,彼此均以姐弟称呼。使我俩的感情不断靠拢的是,陈志皋在我的影响下,充分利用他的律师身份和社会关系,为营救中共地下党员和爱国民主人士出了大力。

我在杭州期间,虽然不能公开出面从事营救工作,却始 终遵照周恩来同志当初的指示,一直通过陈志皋的关系,在幕后参加策划各方面的营救活动。陈志皋有一个堂兄叫陈德新(字铭哉),当时是浙江省律师公会的会长,我们有不少被捕同志的案子委托他办理。他们弟兄俩同心同德为营教被捕的革 命者和爱国人士服务,后来还正式成立了保权律师事务所。我在杭州参与策划的营救工作,有很多就是通过这个律师事务所出面受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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