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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光阴 | 新华路393弄的记忆(之二)

 新用户9030yrKZ 2022-09-03 发布于上海


六十多年前青少年时期在新华路393弄度过的时光,是1970年离开上海后挥之不去的“乡恋”情结。有时它似乎离我很遥远,漂浮不定,有时它近在眼前,清晰美好。

1948年10月,山东昌潍地委大院,父亲母亲怀抱双胞胎合影(右袁皓)。

亲母亲出生安徽五河县,1939年投身抗战,194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9年5月随华东野战军迁居上海,先后居住在吴淞区和新径区,1951年迁入法华路393弄6号。

01

 “超级大家庭”


我家是393弄人口最多的大家庭。

1947年9月,双胞胎在辽宁省岫岩县照像馆拍摄(左袁皓,右袁曙)。

1946年1月,我和哥哥袁曙出生于“北撤”行军途中的山东莒县河阳镇。1949年至1953年,四个弟妹相继出生(袁英华,袁松华,袁晖,袁凤华)。奶奶和外公外婆分别于1951年和1961年来上海,算上阿姨,全家12人,整整“一个班”!在父母亲南下上海的战友中也不多见。

1953年春,393弄6号花园“全家福”(前排右1袁皓)。

父亲严肃而有慈,敬畏而生孝。他性格深沉含蓄,不易言表。工作繁重,不问家务,鲜有和孩子讲过去的事情。有时回家板着面孔,猜想是今天上班太累或工作遇到麻烦。有时回家表情轻松,与孩子们互动说话,偶露笑脸,今天工作一定顺心。

晚饭后在6号二楼写字桌台灯前阅读文件报纸是他雷打不动的生活习惯,孩子们关注他的神情,尽量不去打扰他的工作。他没有时间帮助孩子学习,对孩子的关爱大都封闭在内心深处。很少夸奖孩子有多棒,内心却为我们的成长骄傲。

他难得和孩子们说话,有时也会严厉责怪孩子的错误,内心却不愿使我们难过。谁的学习进步了,谁当中队长、班干部了,谁得到老师表扬了,谁入团了,孩子的点滴进步,他会喜悦于色,记在心里。他对孩子的情绪变化观察入微,空闲的时候,也会主动询问学校的那些事。孩子们的工作遇到麻烦,生活中遇到困难,或者发烧生病,他便锁起眉头在屋里来回踱步。对孩子的疼爱,此时表现得淋漓尽致。

母亲是家庭“总管”,呵护子女,舐犊情深。既要每天上班,又需安排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上要孝敬照顾奶奶,外公和外婆,下要过问6个孩子上学。勤俭持家、料理家务、缝衣补裤、量体裁剪、样样在行,井井有条。她开朗健谈,善良和蔼,高兴的时候会哼哼唱歌。六个孩子,谁身体不舒服,谁胃口不好,谁该添新衣,谁不开心,谁在外闯祸,谁受老师表扬,事无巨细,了如指掌。

02

大家庭的“大锅粥”

五十年代末后的三年,国家经济处于“困难时期”,家庭人口多孩子多,计划定量不够吃。我家来自淮北农村,从老到小喜好稀饭。两只特大号钢精锅,一只专门烧水洗澡,另一只专门煮稀饭。晚饭常喝粥,青菜、胡萝卜、黄豆,加上少许米,满满一大锅“大杂烩”,小心翼翼端上桌子。兄弟姐妹如“饿虎扑羊”,呼噜呼噜,一会儿锅底朝天,父亲母亲总是捞稀的。

七十年代初,父亲在6号家中办公。

“大家庭”良好的家教,家规和家风是一种精神,一种灵魂。艰难的抗日战争铸就了父母亲追求理想,不屈不,勇于牺牲,忠于党和人民的革命精神。建国后他们满腔热情投入社会主义建设,艰苦朴素,善于学习,严以律己,兢兢业业,不计得失的道德品格,身传言教,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的一生。

父亲母亲赋予我们生命,他们的人格风范如同生物基因,耳濡目染,铭刻在孩子的骨子里,融入孩子的血液里。无论是分配在哪里,无论环境多差,都应当忠于职守, 励志勤奋,积极上进。无论担任什么职务,从事什么职业,必须率先士卒,谦虚谨慎。必须平等待人,正直诚实,绝不可趾高气扬。这是几十年来父母亲传承后辈最珍贵的精神财富。

命运曾将大家庭的孩子们撒落在祖国的天南地北,我们有过曲折坎坷,也曾彷徨迷茫,家国情怀始终是我们坚守的信念。兄弟姐妹中,有文革中大学毕业分配去外省的,有文革期间响应号召远赴黑龙江建设兵团的,有下放农场的,有在外地当兵入伍的。

我们各自不同艰苦环境的意志磨练中,是所在单位爱岗敬业的好工人,好战士,好员工,好干部。退休前事业有成,他们是上海航天系统研究所的党委书记和技术干部管理处长;中国工商银行省级高级管理者;华东电管系统高级经济师,电力调度中心总经理,国网华东分部副总工程师;上海某单位军工产品技术资料档案的专职管理员;上海新闻传媒领域颇有声誉的记者,上海艺术学院的“大管家”;上海司法系统东方公证处的英文翻译,优秀公证员。

有些人说,我们这些“大家庭”出来的孩子,普普通通,“不像干部子女”。如今,我们都已是花甲之年,我们没有虚度一生,没有辜负父亲母亲的关怀和期望。

03

 双胞胎哥俩好  

从出生一直到1965年高中毕业,十八年来,我和哥哥几乎没有一天分开过,亲密无间,形影不离。一床睡觉、一起上学、一桌做功课、一同玩耍。除个头,性格,大学专业和工作经历不同,相貌和思维方式,爱好和情趣,几乎一模一样。

1949年11月,小哥俩在上海吴淞区(骑马者袁曙)。

哥俩喜欢看体育比赛。常去新华路“天源化工厂”观看篮球赛,在长宁区体育场“傻乎乎”坐上二个小时观看中学生运动会,兴致勃勃走6里路去徐家汇的风雨体育场观看篮球比赛。喜欢放学后在马路边小书摊租小书,还喜欢收集文史小资料。上中学时经常从校图书馆借阅古今中外的中长篇小说,从来没有花钱去书店买过新书。

哥俩是“影迷”。沿着与新华路交口的定西路向北,穿过一条小巷子便是长宁电影院,每张票5分钱。上高中后活动范围扩大,若长宁影院未排新片,就往远处跑。徐家汇的“衡山”,南京东路的“大光明”,南京西路的“平安”和“新华”,淮海西路的“国泰”和“儿童剧院”,静安区的“东湖”....想看不怕路远。做完功课,老师“家访”不批评,我俩理直气壮。

1965年7月,新华路393弄6号附近,左袁皓。

随着年龄和知识同步增长,心智渐渐成熟。父亲母亲要求我俩为家庭尽义务、担责任,为弟妹做出好样子。

1959年,国家“三年困难”初始,我俩小学毕业。在6号花园的西侧墙边,用红砖和泥巴盖简易鸡窝,养鸡下蛋;在花园里整理出两垄地,撒上菜籽,定期浇水,培育小青菜,种胡萝卜和莴笋;向阿姨学习晚间封煤炉,清晨生煤炉;一次我“逞能”主动帮助阿姨切茄子,老茄子皮厚,下刀时打滑,不慎切到左手中指,割开肌肉,血流如注。不去医院,简单上药包扎,至今留下全身唯一的伤疤。

哥俩经常去番禺路和新华路交口的红庄公寓路边的粮店买米。我个头高力气大些,负责背米。哥哥拎山芋、绿豆和赤豆。一袋大米,无需换人,一气背到家。6号一楼厨房北头有两个长方形洗衣缸,将被单床衣物放水浸泡,涂满肥皂,洗小衣物用搓衣板,洗大被单需要爬进水缸踩踏。清水过三遍后,齐心协力,各抓一头,反向使劲绞,无论是否洗净,阿姨总是眉开眼笑。

我俩学会腌咸菜,新鲜“雪里红”,摊开晒两天,大缸洗净后整齐地码放在大缸里,逐层码齐,逐层撒些粗盐,逐层踩踏压实,码到水缸顶后,压上几块大石块,1至2个月后缸面出水,可取出洗净食用。

冬季菜场排队蛮辛苦的,清晨4点到445弄堂口的小菜场,“石块排队”(搬块石块与摊位的桌腿捆绑连接一起),然后回家睡会。五点半再赶回菜场,石头仍在算有效,被人挪走自认“倒霉”。有时没有买到新鲜素菜,我们便收捡被遗弃的胡萝卜头和菜叶边皮,回家洗净煮稀饭。

父母肯定我们的劳动态度,初中起每月每人发5角零用钱,高中阶段每人每月1元。劳动所得,光荣自豪。

04

高中时期的奇特经历

1963年-1965年,国民经济进入“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恢复阶段。哥俩升学番禺中学高一(2)班,上高中意味着目标是考大学,当时考不取大学“待分配”,上海俗称“社会青年”。高一开学不久,好奇的个性驱使,我报名参加学校的业余伞塔跳伞活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1964至1965年6月,还在中学读书的袁皓成为上海市跳伞运动俱乐部的一名成员。

市跳伞运动俱乐部地处凯旋路和天山路交口附近,从我家西行约半个小时行程。60米高的伞塔是当时大上海最高的建筑,可与“国际饭店”比肩。每周二次放学留在教室里,学习跳伞理论知识,数周后每逢周日,跳伞队去俱乐部室外训练,模拟降落伞架操作,学习操作降落伞运动方向。其中,每次高台跳沙池训练特别重要,平视前方,双手上举,夹紧双腿,腰身弯曲。必须平掌落地,以减轻脚跟平均“压强”。反复跳坑,增强腿部骨骼和肌肉,抗击来自于地面几倍于体重的冲撞力,防止受伤。

伏虎圈、航空梯练习,提高人体在空中的平衡能力,各项训练测试合格后方可实习伞塔跳伞。高我两届业余跳伞辅导员高三毕业后入伍参军后,由我接任校辅导员,负责发展、教学和培训本校新队员。三年内,个人先后完成百余次伞塔跳伞,同时带出20多位同校同班的学生参加跳伞队运动。英华妹的几个同班同学,至今还记得我这个“老师”。

1965年春,和同班跳伞队员合影,左2袁皓。

伞塔顶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伸出四根约20米长的巨大钢臂,下吊着四个各带有几十个小挂钩的圆形钢圈。通过地面卷扬机牵引钢圈上下运动。钢圈落地,四组人员进入现场,分别将伞衣和伞绳连接处的几十个圆形铁圈,挂上钢圈下的小铁钩,降落伞便在钢圈下伸展拉开呈圆形。四位同学身着安全带,将左右肩上的两个安全带与已经张开的降落伞扣件连接。卷扬机启动,钢缆将钢圈和降落伞吊升至塔顶部,跳伞者自己拉下绳索,四顶降落伞便脱离钢圈,徐徐降落。降落区域铺满厚厚的黄沙,绝对安全。空中高度约50米,6秒—7秒着陆。

1964年10月1日是难忘的一天,我代表跳伞俱乐部参加人民广场“纪念国庆15周年盛大游行”活动。天未亮,哥哥叫醒我,早饭母亲奖励“增加一只鸡蛋”。我们乘坐俱乐部的大彩车7点钟赶到人民广场,停靠在西藏路和南京东路附近,航空旋转梯已经牢固地安置在大彩车上。大约9点多,大游行开始,彩车紧跟在上海体操队的彩车后面,从西藏路向东缓缓驶入广场。我和另一位中学生系牢安全带,在旋转梯的上下端,协调身体动作,轮换蹬腿,不间断地连续做360度的人随梯的旋转运动。

欢快激扬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乐曲声中,万众瞩目下,接受主席台检阅。历时约10分钟,彩车行进到西面黄陂路后撤出游行队伍。好像还有使不完的劲,激动和自豪的心情许久才得以平静。不久各电影院放映“上海建国15周年新闻记录片”,其中展现跳伞俱乐部的彩车和我的身影,短短几秒钟,希望班主任也能看到这段镜头。

飞机跳伞是最奇特的经历。1965年,市体委计划“五一”劳动节在宝山机场举行飞机跳伞表演。除专业运动员定点跳伞表演外,组织部分中学生参加。经过政审和体检,全校仅我一人被幸运选中。3月中旬,我和来自各中学的十几位学生集中在宝山机场,进行为期10天的理论学习和严格的技术训练。

初学者必须“强制开伞”。跳伞者出机舱的一刹那,固定连接在机舱一根绳索立即强制打开伞包,并脱离降落伞。经3或4秒半的半自由落体后,降落伞逐步开伞。专业运动员的“手动开伞”,没有绳索牵引开包,跃出机舱后自己控制开伞时间,高度至少2000米以上。无论哪种方式,最严格最重要的训练是“折叠降落伞”。

降落伞由跳伞者亲手折叠。伞绳和伞衣铺在地上两头拉直10多米,叠伞者两人。跳伞者是“主手”在伞绳末端整理伞绳。配合者是副手,在伞衣顶头,与主手相对,配合整理伞衣。

叠伞工具有不同规格的钩子,锥子等,倘若打包后发现缺少一件小工具,必须开包彻底检查,重新来过。将几十根伞绳和巨大的伞衣塞进肩背包大小的伞包里,一般需要半个多小时,最后主手和副手在登记簿上签名,以示负责。机场为每人配备一名上海市飞机跳伞队专业运动员,作为副手监督配合折伞全过程。

3月20日上午,阳光明媚。在机场桶形风向旗的召唤下,18位同学分二个架次(每架次9人)实习跳伞。深绿色“安二型”双翼飞机的巨大轰鸣声中,我们既兴奋又忐忑不安地踏着铁梯进入机舱,9人面对面坐成两排,教练员“虎视眈眈”的不停的扫视每个跳伞者。

理论学习时说清楚了,“进入飞行途中发现精神异常或者身体不适合的,立即出列!”飞机不久爬升,教练员带领大声齐唱歌曲,以驱赶胆怯。他再次警示:出舱后一定要“睁大眼睛”,头脑清醒,连续默念4次“一个上海市,二个上海市......”,若念到“第4个”后感觉未开伞,立即手动打开胸前的备用伞!

800米高空,飞机调整好飞行状态,机舱口上方的小红灯变为绿色,反复传出提示音。教练推开舱门,强大的气流瞬间冲入机舱,地毯瞬间漂浮起来。此刻感觉心脏“蹦蹦”跳动,说不害怕,那是胡扯!

我们按体重“先重后轻”的顺序排好两行队形,我是第二排的头一个。年少无畏,慌乱和犹豫会后悔一辈子。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咬紧牙关,紧闭双眼,夹紧双腿,奋力迈出舱门。还未数“上海市……”,背部明显触觉到扣死在机舱钢索上的引伞绳,拉开伞包所发生的奇妙感觉,身体“一顿”,伞包弹开了。抬头看见张开的降落伞,似头顶巨大的白色云朵,调整好屁股下的安全带,像稳坐在“荡秋千”的踏板上。

飞机已不见踪影,同学们在空中欢叫呼喊。不知不觉中,地面的河流、公路、房屋、行人和大树,逐渐变大,迎面扑上来。因手臂力量不足,操作不力,降落在机场对面的部队军营,战士们赶过来围成一圈“保驾”安全落地,帮助我收伞入包,派车送我回到机场,此时才感觉“嗓子哑了”。

同学们的第一次大都不顺利,机场内外,“四面开花”。连续四天跳伞,下午叠伞,次日上午跳伞。后两次情绪稍稳定多了,均安全降落在机场内,虽离铺设的巨大十字型标记差距200多米远。四次顺利完成800米强制跳伞,获得国家体委颁发的三级运动员证书。遗憾的是,四月份接到市体委通知,取消了中学生参与“五一”的航空表演。

1965年3月,袁皓获国家体委颁发的“飞机跳伞三级运动员”证书。

亲历飞机跳伞运动,是青少年时期极其宝贵的奇特经历,终生难忘。

1964年夏,响应伟大领袖“到大风大浪中去游泳”的号召,我和部分高中同学志愿参加“上海市军民横渡黄浦江活动”。从黄浦江西岸的船泊码头下水,向对岸浦东方向游动,顺流北漂,人与水流方向形成合力斜线,游至黄浦江东岸登陆,直线距离约2000米。途中同学相互鼓励,四周围着许多救生船上的工作人员为学生娃鼓掌加油,我坚持以蛙泳抬头的姿势游完全程。

05

笨鸟奋飞  

哥哥性格沉稳,打小学习态度和学习方法明显比我强。初中时他的作文 “ 一场篮球比赛 ” 获得学校一等奖,还被挑选参加长宁区中学生数学竞赛。高中各科学习成绩优良,语外政和数理化的季度测验,期中期末考,不是5分就是4分,稳定在全班前几名。高二入团,高三下学期“荣升”班级团支部书记。

我差多了。迟一年入团,各门功课大约排在20名上下。自我要求低,有时上课注意力不集中。满足于不缺课、不捣乱、不与老师顶嘴、不和同学吵架,按时完成作业。

袁皓的高一学年“学习手册”各科成绩表。

袁皓在番禺中学高一时的班主任评语。

班主任周老师在我的高一(下)学期《学生手册》中评价:“工作有一定的能力,可是没有充分发挥,平时在某些地方对自己要求不很严格,看到不好的现象,未能及时指出,会原谅自己。特别在政治上,没有主动靠拢团组织,今后应树立明确的奋斗目标,向争取做三好学生的方向发展。”(原件原文)

交通大学分部(一年级新生部)位于法华镇路中段,新华路上常见成群结队来自各地的新生,其中不少是农村考出来的。有男同学赤脚穿布鞋、拖鞋,他们脸庞散发着青春朝气,喜悦快乐,大声交谈。哥俩羡慕,对未来充满憧憬。

高二下学期,哥哥的“唠叨”和“监督”发挥作用。想读大学,跳伞和学习必须做到“两手都要硬”,取决于决心和毅力。我的学习态度和成绩开始出现积极变化,高二被评为“五好学生”(中学唯一的一次),高三上学期加入共青团。1965年元旦后,我完全变了个样,减少看电影,不再借阅长篇小说。每天早晨起床后背俄语单词。上课全神贯注,仔细记好笔记,不懂就鼓起勇气找老师,不耻下问求同学。

1964年高二(下)学期,袁皓获学校“五好学生”表扬。

放学回到家,首先抓紧完成当天的作业,然后做各科复习题。5月下旬的春夏之交,天气潮湿闷热,晚饭后哥俩带着小板凳,抱着书包,到393弄堂口的路灯下看书背资料,没有11点前睡觉。我将古诗和文言文词组、俄文词组语法、政治课理论常识和数学基本概念,计算公式分类抄写在卡片上,方便携带。上学放学途中,晚饭前后,哪怕课间的10分钟都不浪费。晚间肚皮饿了,买块“烘山芋”,5分钱一斤,可管几个小时。那时的新华路上晚间往来的车辆和行人少,比较安静,路灯下背书效率高。

我的文科好于理科,知识面较广,接受能力也还行,背书功夫及写作能力不比别人差。高考临近,没有任何选择,下狠心拼一把,坚定“抱佛脚”。学校号召应届毕业生“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我和哥是团员,毫不犹豫向学校写下决心书,考不上大学“不在上海吃闲饭,志愿去”。

坦荡面对未来,反而进一步激起更大的学习动力。临考前的晚饭后,我和哥哥把书包弃之一边,早早休息。二楼地板上铺就一张席子,我俩翻来覆去未入眠。半夜,母亲给我俩每人服用半粒“安眠药”。

高考地址设在在长宁区天山中学,步行约半小时可达。文科考试科目语文、政治、历史、地理、外语、数学(参考分),时间二天。二楼的考场,教室窗户全开,热气涌入,天花板下的二个吊扇摇头晃脑,“呼呼”不停。半天坐下来上衣湿透,板凳面上一片水迹,似孩子“赖尿”。

记得语文试卷最后的作文题目“给越南南方人民的一封信”。数学试卷不难,全部做完。离开天山中学的回家途中,哥哥关心地问我,题目做完了?我自信地回答,做完了而且“检查了一半”。终于熬到了头,体重减轻8斤,如释重负!

1965年6月下旬的一天,学校通知毕业班同学到校,将“决心书”退还给我们,不敢多问却心中暗喜!全班同学在教室集中,班主任手握着一叠录取通知书,满面笑容地走进教室,逐一报名字。全班51人,16人考取重点大学,20余人录取一般大学和大专,录取人数超过其他三个班的总和。

接过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心花怒放,欣喜之情,难以言表。哥哥如愿以偿,考上哈工大电机系(文革后哈军工并入),我被复旦经济系录取。双胞胎同时“金榜提名”,学校黑板报张贴大红喜报,令同学们惊讶一片。

1967年冬,袁皓在复旦大学校门口留影。

弟妹们说,”谁能想到从小调皮捣蛋的双胞胎同时都考上重点大学”,当天全家“庆祝”,中饭开荤吃红烧大排,阿姨竟然把大排煎焦了!弟妹们受到鼓舞,父母可高兴了。他们将录取通知书带到单位分享,同事们纷纷祝贺。

1972年春,人民公园袁曙、袁皓(右)合影。

暑期瞬间流逝。哥哥的报到时间终于临近,父亲和我送哥哥到杨树浦码头。临上船了,父亲叮嘱了三句话,“好好学习”,“不要惦记家里”,“多来信”。语气平静,充满信任。我望着逐渐远去的大海轮,朝夕相处十八年的双胞胎就此分别,你去千里之外的东北,我留上海,相隔遥远,依依不舍,莫名的伤感泛上心头。祝哥哥一路平安,天天开心!

2022年9月于合肥

06

岁月留痕

上海,1967年春,全家合影(后排中立者袁皓)。

2000年父亲八十岁寿辰,坐者母亲。

2000年5月,袁曙袁皓(左)在合肥。

2004年7月,袁皓在英国牛津大学。

2019年夏,退休后袁皓在贵州黄果树景区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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