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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入尘烟》如果提了“爱”,那就成了烂片了

 奎林说 2022-09-04 发布于甘肃


唐风:顾太太

《隐入尘烟》是一部电影,是一部小众电影,是历来不被市场和院线重视的那类电影。这样的电影其实不少,但它们的命运大多是草草一放了事,赚不到钱赚不到声誉,有的甚至还被禁播。
《隐入尘烟》讲的是我老家的故事,甘肃人的故事。电影拍摄地点是甘肃省张掖市高台县罗城镇花墙子村,电影中的语言是甘肃高台话,我是完全听得懂的,和我们芦阳话有区别,但属于一个体系,互相可以听得懂。
《隐入尘烟》故事不复杂,讲述一对农村夫妇艰辛而温馨的一段生命旅程。男主马有铁,女主曹贵英,按我们老家话来说,这是两个“可怜人”,是那种各方面都不是很好还被歧视欺侮不被重视的人。

《隐入尘烟》讲的就是老百姓过日子的七七八八,讲的就是我们那里农村的日常生活。
后来,《隐入尘烟》火了,红了,口碑直线上升,各大榜单频频排在第一,豆瓣评分一直在上升,观影人数一直在上升。
关于《隐入尘烟》是怎么逆袭的,当初如何上演如何撤片如何下线如何上线流媒体等等的,这里就不说了,网上的文章汗牛充栋,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本来不想写的,但后来看到一篇文章说什么《隐入尘烟》全篇没提一个“爱”字,却...题目忘了,我说对,这电影要是提一下“爱”字,我会把前面吃的东西恶心得全吐出来。
又有一大堆一大堆的文章出来,从各个角度去分析,一个比一个说得有道理,我就问,电影没火之前你们怎么不这么写啊。
电影给我的感觉就是很亲切,一切都是熟悉的场景。这个花墙子村和我生活过的涝坝岘村整体像,区别在于涝坝岘离沙漠还有些距离,花墙子村山少一些。
电影直入人心,没在农村生活过的人看过之后,可能就只有一点感动吧,那感动中夹杂着很多同情,和他们的生活是隔着玻璃的。在我的老家,这样的故事仍然在上演,日复一日。
马有铁(老四)年龄大了,父母哥哥都去世了,至今没有讨到老婆,这样的农村人找老婆只能找那些手脚不灵便的身体有些毛病的人,小时候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

撮合说媳妇(相亲)。

介绍人让贵英撒个尿去,预示着她有问题。

双方在窗外说话,都被有铁听了去。

照结婚证照片。

贵英坐着不敢睡觉,内心充满了不安和对未来的担忧。这里才知道,贵英是有尿失禁的毛病的,不知不觉就尿了。小时候,我听妈妈说,有个亲戚的亲戚的小孩,女的,就有这个毛病,十好几岁了还是这样,很难治好。不知道后来她的命运是什么样了,说是这个毛病有的人到一定阶段就好了。

有铁没说话,把火炉子火烧旺,让贵英烤湿了的棉裤。贵英斜趴着过了一夜。

他们去给先人烧纸,告诉先人他成家了。

关于输血救人这些,受苦人,有啥办法呢。村里老板张永福生了重病,得找人给他输血,极为罕见的熊猫血,马有铁的血型就是熊猫血。马有铁没话,就去了,既出于同情,不想让别人病死,也出于正义感,因为只要张永福活下去,村民们就还有机会找他讨债。

买种子。

老四被人喊去拉家具。

来看下农村人的日常一些场景。拣种子、磨地、耙地、捡垃圾、种地。

在别人家看电视。

抱电鸡娃(用电灯泡的热孵小鸡)。

借住别人的房子,主人为了拆迁费,喊他们搬走。

又借了一个房子。

麦子长出来了。贵英手脚不便,把一个麦苗铲掉了。

老四说麦子:啥人有啥人的命数呢,麦子也是一样,它有它的命数呢,还不是到夏天,让镰刀割掉了!

小鸡孵出来了。这几句台词所说的,也是我们从小就相信的。不过,我们只说“妈”,不说“妈妈”,这里听起来怪怪的。

老四贵英要盖房子了。我们在涝坝岘的房子就是拿胡基改的,图和木头,还好老家雨少,遇多了可怎么整。一切都是熟悉的场景,小时候我们家盖房子的情景历历在目,上梁时候那些随风飘飘的小彩旗好像还在我的耳边哗哗作响。

馍馍掉地上了。我们那时候也一样,哪有掉在地上的东西说是扔掉的道理,那是作孽呢。

村上人说闲话(看下面的英文,哪里能翻译出汉语包含的那些丰富的涵义哦)。

天太热,屋里睡不住,睡在房顶,老四怕贵英掉下去,用绳子把两人拴住。不过,我老家甘肃没这么热啊,哪里用得着睡在房顶。

有铁给贵英说疯子的故事:被风刮来刮去,麦子说了个啥?被飞过的麻雀啄食,麦子说了个啥?被自家驴啃了,麦子能说个啥?被夏天的镰刀割去,麦子能说个啥?
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贵英给这个疯子给过馍馍,但是贵英被哥哥嫂子打得不能走路了。
这很真实,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小时候我妈说,石门那边一个村子的小女孩,到亲戚家吃饭,吃面条,迟迟不往嘴里面吃,就拿筷子一直捞,旁人问这是干啥,她说在找针。原来是因为她的后妈(继母)想用在饭里加进钢针的方式戳死她。小女孩被扎过,怕啊。

吃饭前用沟里的水洗手,居然抓到一条鱼,烧着吃了。

麦子黄了,割麦子。这情节历历在目啊,农民的希望就是在土地。

贵英拾麦穗;这姿势,像不像米勒的名画《拾穗者》。

麦子要拉回去了,驴拉架子车,小时候夏天见到最多的场景。

贵英实在是干不动活;两人闹了小别扭。小时候的暑假里,我是坐过多少次麦车啊,记不清了,不过车太高的话,我是害怕的,怕滚下去。

打场、扬场。

用打出的麦粒拓个小花。

麦子入仓。

满身泥土和麦芒,趁着天黑,水渠里洗一洗。

又要搬了,有铁关注着燕子。

麦子收掉了,要犁地,磨地,种秋菜。

说是要搬楼房的那一段。

收玉米了,菜也长好了。

出事了。

生活还得继续;给人归还借的粮食。

放驴走。

卖粮、还账。

有了房子,日子好些了,又一个人了。

然后,新盖的房子被拆了。

没了这个屋子的老四,还能是老四吗。
中国人表达情感的方式是含蓄的;我们老家西北人表达的方式更为含蓄;有时候骂你其实不是在骂你。
《隐入尘烟》就是我们的生活,要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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