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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常常游荡在苏州的小街、小巷里，淘着苏州前清、民国的故事。无意间淘来一段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旧闻。回家录入电脑，不胜唏嘘，以至于出于愤慨，键盘给我敲坏了一个。 今天将这段旧闻分享给大家。  八十 年代苏州 上世纪八十年代，平江路西边的一条弄常里，17号里是座二层的花园洋房。 原洋房的旧主一家搬到了洋房背后的辅房里去了。洋屋里住进了五家跟洋房一点都没有关系的人家。 楼上住三家。楼中间住着一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女人，身体颀长，长发很密披着，苍白的脸色像雾一般有动感。她每天走进走出，逢到邻居打招呼，眸子直愣着，仅嘴角牵了一下，很淡的笑容，不带感情色彩，但也绝不是无礼……她是市里一家医院的医生，因感情问题精神失常，正病休着。她姓谢在此称她为谢医生。 谢医生在家，每天早晨都重复地拉着一首小提琴曲。此曲旋律缓慢哀婉，像个孤独女孩，面对着淹到脚裸的大水，流露出深深的哀伤；又像月光下一朵洁白的月季被霜寒冻疼了，默默地哭泣着…… 楼下原本中间的客厅，成了各家的过道了和楼下人家的烧饭的地方。西边住着苏家，苏先生和苏师母，俩中年夫妻。东边住着顾阿嫂一家，夫妻带个小儿子，二十多平方的房间隔成二间，按当时的住房标准是够宽敞了。但是，一俟逢年过节，顾家是拥挤不甚。原来，顾阿嫂夫妇俩生养了七个儿女，六个儿女有去煤矿的有支边的有下乡的都散养在外面。 1985年。顾阿嫂的大儿子回苏州了。他在煤矿工作，同去一个连队的二个战友，死于矿难，他吓怕了，用煤铲铲掉右脚的大脚拇指，定性为残废，返城了。 顾阿嫂看到大儿子回来，像弹丸击中了前额，痛得脸都变了形，出去时好好的，回来却成跷脚了。二十八岁的男人这个时候不成家就完了，得赶紧让他成家，成家就要房子，房子呢？本身人长的精神还有机会找个女方有房的现在成了跷脚，哪儿去找呢？ 谢医生有房。顾阿嫂也不知那根神筋搭错了，居然想到了谢医生。从她的角度看像谢医生这样患过精神病的女人，嫁进郭家，一点都不吃亏。 顾阿嫂找人做媒了。 顾阿嫂买了四只四两左右的大闸蟹，送给对门的苏师母。苏师母没问原因，坚决不要。 “顾家阿嫂，不作兴的，不可以，无功不受禄。” 顾阿嫂脸上有些不悦，“我是有事托你，这是谢意。” “你有事讲好了，礼我们绝对不能收。”苏先生在旁上插嘴了。 顾阿嫂把想请苏师母当媒人的想法说了。 苏家夫妻俩对望了一眼，苏师母讲了。“顾阿嫂，我们苏家的人做事情一直是清清爽爽，这种事情你就是送一百斤大闸蟹给我，我也不会做。” 顾阿嫂差一点给气昏掉，不肯帮忙就不肯帮忙，说得这样难听干啥？ 顾阿嫂胸闷了一个星期，看见苏家夫妻俩像见了鬼，脸绷得像涮了浆糊。突然笑了，她想到了住谢医生隔壁的有点痴头怪脑的阿七头了，阿七头跟谢医生年龄相仿，已是二个小囡的娘了，跟谢医生关系不错，有时俩人一起买菜。  八十年代苏州 顾阿嫂和阿七头热络起来，今天帮她带带鱼，明天送她红薯，单位里发的，家里吃不光。 阿七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没事也和顾阿嫂唠起家常来了。 “哎，大儿子还没女朋友吧，好找了啊。” “帮介绍。”顾阿嫂二只小肥手撑住了下巴。 “这种事做不来，不要十八只蹄磅吃不着,吃十八季耳光。” “只要你动动嘴，人就在你边上，事成后，我顾阿嫂不会亏待你的。” “谁啊？”阿七头纳闷起来。 “谢医生呀。” 阿七头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像电激一样，半天噎得话说不出来，她又不是苏先生、苏师母有话放在肚子，一出口就透麻袋底。 “顾家阿嫂，邻居都是客客气气，人吓人要吓煞人的，你们家大儿子和谢医生是浑身不相干的，就像杀鸡的跟杀鱼的怎么搭得到一起？阿七头说急了，原地跳了一下，用手戳着顾阿嫂，“你以后嘴里不要喷粪。” 顾阿嫂啥人，什么人没见过，天晓得，碰到这种十三点女人。“我活了一把年纪今天突然嘴里喷粪了？不晓得谁是粪人粪人才会被学校开除。” 俩人越骂越凶，挖空心思，恨不得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拿出来羞辱一番。骂来骂去，就这几句，不足以平气愤了，开始有肢体动作了。要不是苏先生回来劝开，俩人非打起来不可。 当夜，顾阿嫂失眠了，她也明白谢医生和他家大儿子是不太合适，但是，讲出去的话要算数，潘金莲还吐个吐沫砸个坑呢，何况她从没有偷过人的顾阿嫂。她决定准备赤膊上阵。  八十年代苏州 第二天，顾阿嫂躲在门背后，门稀了一道缝，朝外探望着。她在正等谢医生下楼。 谢医生经检查精神疾病痊愈了，今天第一天去上班，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女式中装，藏青色裤子，头发盘了起来，系着一条白色的丝巾，神定气爽。 谢医生走出大门，姚阿嫂尾随而来。 “谢医生，出门啊。” 谢医生回头一看，点了点头，“顾阿嫂好。” 顾阿嫂仍跟着她。“谢医生天天看你独出独进，我心里挺酸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应考虑找一个了。” 谢医生溜了顾阿嫂一眼，实在没兴趣和她探讨这个问题，笑了笑，没言语。 顾阿嫂眼睛'咔嚓’闪了一下，沉默就是默认。顺热汤下面，“有不少人给我们大儿子介绍女朋友，都给我回了。” 女医生做梦也没想到她跟她家大儿子有什么联系，她仍笑笑，笑过后，心想这儿邻居都这么纯朴，自已是不是失礼了？于是补了一句话，来填充她的笑容的真诚，充分展现邻里间的和善。 “顾阿姨想包办你家大儿子的婚姻？” 顾阿嫂二只小肥手举了起来，太激动了，“是的，是的。”口水溅到了谢医生白色的纱巾上,一个黄渍洇化开来. “顾阿嫂,再会.”谢医生快步向公共汽车站台走去。 “谢医生等等。”顾阿嫂已不能自抑了，“我看中的就是你。” 谢医生倏然脑部供氧不足，思维短路，结巴起来，“顾阿嫂大清早，你瞎讲有啥好瞎讲的。” 顾阿嫂一看情况不妙，还是作最后的努力，一边向家里逃逸，一边喊道，“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做梦也想着这事。” 谢医站在街头，竟然看不出天色现在是早晨还是傍晚。  八十年代苏州 顾阿嫂逃到屋里，关上门，心砰砰地跳，人站都站不住，也只能随着心跳，原地抖动着，这样慌张是她平生第一次，谢医生心里根本没有她家大儿子，这种塌台塌得像发大水了，以后在院子里还要不要露面。塌台还是小事，关键要给人家看不起，本来院子就是他们家最穷，但是，她一直相当硬气，从来不给他们说半句软话。 心要硬起来，硬起来！顾阿嫂反复地告诫着自已。刚才，她也看出谢医生的性格了，不像她们劳动人民，一松二脆，绵！像着皮球，绵里藏针，皮球有什么了不起，一个人在上面蹦，总能踩瘪吧。 顾阿嫂大声叫着躺在阁楼上还睡着的大儿子。 大儿子叼着烟下来了。 “最近遇到过谢医生没有。” “没劲了，这个精神病女人看见我爱理不理。” “忤逆子。”顾阿嫂拍了一下桌子，“我这条命总有一天送在你们顾家人手里，这个日子怎么过下去，你是老大哟，谢医生是精神病，但是人家一个月的工资是我们全家的收入，有钱人家出身，摔只破碗出来也是有来历的，有家底懂吗？你娶了谢医生就是给顾家光宗耀祖，你下面二个兄弟，有这样的大嫂在，还愁娶不到老婆吗？” “你怎么一厢意愿，自说自话的。人家不愿意，我还能强来。” “现在是金戒指落在井里，没有办法了。”顾阿嫂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这事不成，顾家以后不要院子住了，你娘也不要做人了。我不是要你硬来，要你用心去追，铁棒磨成针，男女之间的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再说了，只要她进了姚家门，我会像对菩萨一样待她的。” “我有素了。”顾阿嫂的大儿子出门了。 从那天以后，顾阿嫂的大儿子跟谢医生形影不离了，跟踪，骚扰。邻居们常常看到谢医生眼泪汪汪的，这激起了大家的愤慨，联名到派出所举报。 那天，派出所专程派出了一名副所长前来解决问题。刚走到洋房跟前，就目瞪口呆了。 谢医生全裸着身体从楼梯上下来了，边往外走着，边行着弓，拉着小提琴曲：此曲旋律缓慢哀婉，像个孤独女孩，面对着淹到脚裸的大水，流露出深深的哀伤，又像月光下一朵洁白的月季被霜寒冻疼了，默默地哭泣着……  八十年代苏州 本文有虚构成分，请勿对号入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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