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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生肘腋,傀儡皇帝逆袭,大元权臣伯颜“理想国”覆灭记

 猴格 2022-09-05 发布于河南
至元六年(1340)二月十六,大元朝的权臣蔑儿乞伯颜正带着太子燕帖古思在柳林狩猎,傀儡天子元顺帝突然派中书平章政事只儿瓦歹前来传诏,罢免伯颜大丞相的职务,出为河南行省左丞相。
这条诏命犹如惊雷一般,把老伯颜炸懵圈了,他迅速率领卫队返回京城,被他视为亲儿子的侄子脱脱却关闭城门不许他进入,脱脱站在城头对卫队宣布:圣旨只是罢免丞相一人,随从诸官都是无罪的,可以各自归还本卫。大丞相的卫队迅速作鸟兽散,曾经凌驾在皇帝之上、显赫一时的权臣伯颜就这样垮台了。

01,虎狼争霸狠者胜

蔑儿乞伯颜(1280-1340),出生于残宋流亡政府被灭的第二年,他的一生经历了元世祖、元成宗、元武宗、元仁宗、元英宗、元泰定帝、元文宗、元天顺帝、元明宗、元宁宗、元顺帝十一位皇帝,可以说是大元朝的活化石。
虽然伯颜的出身、起点不高,但他很努力的抓住每个往上爬的机会,年少时就随同武宗海山出镇漠北,曾参与和海都的战争,且有不俗的表现,因此被武宗赐号“拔都”,和燕帖木儿一样,成为武宗的亲信。
武宗驾崩仁宗继位,伯颜被放到河南做封疆大吏,两都之战时,他选择支持昔日旧主之子文宗,和老搭档燕帖木儿扶持文宗继位,成为两都之战排名第二的大功臣。
燕帖木儿活着时,在朝堂一手遮天,伯颜只能默默无闻的当陪衬,当荒淫骄奢的燕帖木儿死后,伯颜支持文宗卜答失里皇后拥立顺帝妥欢帖木儿继位,并在燕帖木儿之弟撒敦死后,开始逐步取代钦察家族。
想接替父亲、叔叔继续掌握大权的唐其势当然不愿意,但很显然,幼虎唐其势不是老狼伯颜的对手,老奸巨猾的伯颜率先发动元统政变,铲除了没有防备的钦察家族,开始独揽大权,带领大元朝进入伯颜时代。

02,老伯颜的“至元梦”

伯颜是个很有理想的人,元世祖忽必烈驾崩时,伯颜才15岁,对轰轰烈烈的至元盛世有着深刻的印象,他向往又留恋的就是忽必烈的至元时代。
为什么呢?因为伯颜是一个传统的蒙古贵族,他有狭隘又强烈的惟蒙古贵族的独尊意识,对汉人和南人充满了猜忌和鄙视。
在他看来,大元朝自从忽必烈驾崩后就滑向错误道路的深渊,朝着不理想的方向发展,虽然忽必烈也不是不任用汉人儒生,但很显然,伯颜臆想出来的“理想国至元时代”是纯草原化的政府形态。

因此,伯颜对仁宗、英宗包括文宗,汉化崇儒的政治倾向是很不满的,仁宗、英宗时代,伯颜被摒弃在政治核心圈之外,他对政府汉化、儒化的倾向是无可奈何的。
但在文宗时代,由于文宗的怯弱,自甘成为权臣的橡皮图章,政府官僚体系一直操控在顽固分子燕帖木儿和伯颜手中,所以,文宗可以在宫廷中去搞儒化自娱自乐,但并不能让他的政府儒化。
如今铲除了钦察家族、成为独相的伯颜真正掌控大权,自然要向恢复自己的“理想国”而努力,因此,元统三年(1335)十一月,伯颜下诏改元至元,希望恢复世祖“天人协和,诸福咸至”的至元盛世。
(元统三年十一月)辛丑,下诏改元,诏曰:朕祗绍天明,入纂丕绪,于今三年,夙夜寅畏,罔敢怠荒。兹者年谷顺成,海宇清谧,朕方增修厥德,日以敬天恤民为务,属太史上言,星文示儆。将朕德菲薄,有所未逮欤?天心仁爱,俾予以治,有所告戒欤?弭灾有道,善政为先。更号纪年,实惟旧典。惟世祖皇帝在位长久,天人协和,诸福咸至,祖述之志,良切朕怀。今特改元统三年仍为至元元年。遹遵成宪,诞布宽条,庶格祯祥,永绥景祚。赦天下。(《元史》卷38顺帝本纪一)
有理想的老青年伯颜希望能够效法元世祖忽必烈,把大元帝国从错误的道路上,引领到他认为正确的轨道上。

03,倒行逆施的操作

尽管大元朝屡次在汉化的道路上折戟,但到了顺帝在位时,蒙古人和其他种族的人之间曾经很清晰的民族区分早已经变得模糊,早就随着复杂的民族融合而不复存在,很多喜欢汉文化的蒙古人、色目人不但倾心汉文化,还热衷与汉人结交,甚至通婚。
同样,也有很多汉人、南人为了淡化与蒙古人的区别,去取蒙古名字、学习蒙古话、和蒙古人通婚,通过各种途径、方法,让自己逐渐进入蒙古圈,这些都是伯颜不满且憎恶的,所以,他要把这些“错误”统统改正过来,恢复到以前严格区分民族的状态。
那在伯颜独柄国政的六年间,他都有哪些恢复操作呢?
首先,在彻里帖木儿的建议下,伯颜下诏停罢科举;又禁止汉人、南人、高丽人拥有军器和马匹;同时,不但禁止蒙古人、色目人学习汉文化、和汉人南人打交道,还禁止汉人南人学习蒙古文、色目文字;规定很多政府职位只能任命蒙古人、色目人充当,把民族压迫政策推行到极致。
更疯狂的是,随着民间反抗频起,伯颜提出要杀尽张、王、刘、李、赵五大汉姓,元顺帝都觉得伯颜这个想法太丧心病狂了,坚决反对,才没有得到实施的机会。
(元统三年)十一月庚辰,罢科举。乙酉,伯颜请内外官悉循资铨注,今后无得保举,涩滞选法,从之。(《元史》卷38顺帝本纪一)
禁军器,刷马匹,蒙古、色目殴汉人、南人,不得回手等事。(《庚申外史》卷上)
(至元三年)夏四月癸酉,禁汉人、南人、高丽人不得执持军器,凡有马者拘入官。······是月,诏:“省、院、台、部、宣慰司、廉访司及部府幕官之长,并用蒙古、色目人。禁汉人、南人不得习学蒙古、色目文字。······是岁,伯颜请杀张、王、刘、李、赵五姓汉人,帝不从。(《元史》卷39顺帝本纪二)
(至元五年四月)己酉,申汉人、南人、高丽人不得执军器、弓矢之禁。(《元史》卷40顺帝本纪三)
至元三年,伯颜右丞相奏准,于四川及湖广、江西之境,及江浙,凡三处,各置行枢密院,以镇遏好乱之民。(《元史》志第41下百官八)
总之,后世对元朝的诸多误解,比如杀光汉人五大姓、禁持兵器等,都是老伯颜引起的,虽然有些实施不久就取消,有些甚至都没有实施,也被渲染成有元一代都是如此的错误印象。

04,伯颜“理想国”的覆灭

在老伯颜努力恢复自己臆想中的“至元盛世”的同时,他也不忘给家人谋取利益,为自己积攒个人财富。
他的弟弟马札儿台从御史大夫到太保,他的侄儿脱脱、也先帖木儿也先后担任御史大夫。为了完全掌控皇帝,伯颜派侄子脱脱到顺帝身边,去监视顺帝的起居言行。只是让伯颜没想到的是,视为亲子的亲侄儿脱脱会成为皇帝对付他的一把最锋利的刀。
伯颜不能容忍有人违逆他,把反对他的人统统赶出朝廷,不但排斥异己,还擅杀诸王彻彻秃,贬斥宣让王帖木儿不花、威顺王宽彻普华,百官无不仰其鼻息。
某次伯颜过生日,为他祝寿的官员充斥整个街道,引起了踩踏事件,以至于一位老年汉官被踩踏而死。伯颜的出行仪仗由诸卫队精兵充当扈从,盛大而威风,比皇帝的仪仗更加威武,其“势焰熏灼,天下之人惟知有伯颜而已”。
老伯颜还和文宗皇后卜答失里有些不清不楚,甚至有流言说太后有孕,数次为之堕胎,民谣 “上把君欺,下把民虐,太皇太后倚恃着”就是讽刺老伯颜的。
在他柄国六年中还积累了惊人的财富,除了朝廷对他的屡屡赏赐,伯颜还公然卖官鬻爵,“时天下贡赋皆入于伯颜家,省、台官多出其门下,每罢朝,皆拥之而退,朝廷为之空矣。”

伯颜的倒行逆施引起那些儒化的蒙古、色目儒士们的不满,他的专横跋扈又为他树敌无数,就连他的亲侄儿脱脱都担心他重复上一个权臣钦察家族的覆辙,主动投向皇帝,取得信任,要把这个作死的大伯赶下台。
至元六年(1340)二月,伯颜邀请顺帝去柳林狩猎,顺帝和脱脱准备下手搞伯颜推托不去,伯颜就带着太子燕帖古思去柳林。
趁着伯颜在柳林时,脱脱迅速控制京城的宿卫,二月十五日夜,顺帝召见亲信大臣,历数伯颜罪状,下诏罢免伯颜,并命中书平章政事只儿瓦歹连夜赶赴柳林颁诏。同时派宿卫月阔察儿连夜悄悄去把燕帖古思带回京城。
二月十六日,伯颜收到罢免他的诏书,马上赶回京城,脱脱闭门不纳,站在城头宣布皇帝只是罢免丞相一人,其他从官无罪,各回本卫。伯颜的诸卫队遂散。
老伯颜不服,要求向顺帝陛辞,又被侄儿拒绝,只好凄凄惨惨的上路,走到真定时,还对为他奉酒的乡老诉苦说:你见过儿子杀父亲的事吗?想向民众宣扬侄儿脱脱忤逆不孝的名声。
那位乡老也是妙人,反倒讽刺他擅杀使长郯王彻彻秃的事:没见过儿子杀父亲的事,只见过奴才杀主子。听的老伯颜也不由低头惭愧。
还没等他走到河南,顺帝又下诏把他安置到南恩州阳春县,老迈的伯颜只能凄凉的向下一个目标前进,当他走到龙兴路驿舍时就病死了,年六十一岁。

05,猴格说

至元六年(1340)十二月,在翰林学士承旨库库等人的建议下,元朝再次恢复科举考试,至元七年(1341)正月初一,亲政的元顺帝改元至正,下诏与天下更始。
顺帝的改元,标志着老伯颜的理想国至元恢复梦的覆灭,也标志着脱脱至正更化的开始,大元朝也从伯颜时代进入脱脱时代。
脱脱是蔑儿乞家族的异类,他师从名儒吴直方,学习儒家文化,除了蒙古根深蒂固的主奴观念之外,他的思想上又加固了一层汉儒的忠君思想,所以,在皇帝和伯父之间,他选择了皇帝背叛了伯父,协助皇帝把伯父搞垮台后,开始在政治上大展他的宏图,为已经风雨飘摇的大元续命。

如果说伯颜是思想僵化又顽固的前浪,那有学识、有见识、有能力的脱脱就是拍打前浪的后浪,爷俩都是胸怀大志的人,只不过在政见上是截然相反的。
伯颜向往忽必烈的至元时代,他柄国时期,妄图把大元朝这驾马车往回开,期望恢复旧时代的荣耀;和伯颜相反的脱脱,则更适应当时的新形势,能够迅速跟上社会的发展,融入现实政治。所以,伯颜的理想国轻而易举的被覆灭,除了身为奴婢要无条件接受来自主子惩罚的蒙古旧俗桎梏外,还有就是历史的脚步,是在不断的前进的,而不是倒退的。
已经过时的前浪伯颜,必定会遭遇到更适应现实政治的年轻人的“背叛”,因为,只有年轻人才能跟上历史前进的脚步。
就是这样。
图片来自朋友鄜延路节度使李送我的连环画。
参考资料:见文中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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