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有一个富商叫林宝光,他子息艰难,年近五旬才得到一个儿子,给他起名为林继业。眨眼间林宝光已经六十了,他家财万贯,店铺众多,需要每天费时费力打理,自己精力不济,不胜案牍,就请表侄张歧指来替自己打理家业。 张歧指因为左手上多一小指,才得到这个名字。他本是落第的秀才,家庭贫寒,听说表叔有意邀请,就欣欣然上任。他颇精计然之术,将林家上下打点得井井有然。只是他少年性格跳脱,为人轻佻,想不到竟给自己招来了祸事。这一年,林继业十五岁,到了成亲的年龄,杨宝光给儿子选了本县富商杨于敌的女儿为妻,经过三媒六聘,成亲谈上了日程,临近成亲,张歧指看到表弟林继光拘谨的样子,就开玩笑道:“表弟年方弱冠,想必对方中术不甚了解,要不让我代你洞房,免得新娘笑话?”这玩笑是能开的吗?杨继业大怒,瞪了他一眼就离开了。按本地习俗,嫁闺女,亲戚和下人要在夫家待上三天才回门。迎娶当天,亲朋好友,乡党齐聚,再加上姻亲,人员往来混杂,都分不清谁是谁。林继业迎亲回来,随之而来的杨家亲友有上百人,有一个叫程三的小偷看到机会,就混在小厮杂役的人群中,进入了林家,肆机偷窃。巧的是,这程三儿手上也多了一只小指,与张歧指相似。晚上的时候,大宴宾客,林继业的同窗好友及林业的少年,拥着新郎找了一间屋子,在里面纵酒行令,玩得不亦乐乎,他们嚷着必须将杨继业灌醉才罢休。此时张歧指也在座,看着一帮小孩儿乐呵,偶尔替自家少爷挡上一杯。到了三更时刻,张歧指替少爷喝了不少酒,肚子难受,就向少爷告了一个假,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屋子里,他也没有洗漱,往床上一躺,就昏昏沉沉睡去。这个时候,另外一个身影悄悄地潜入了屋子里。这人就是程三儿,他盗了一套客人的衣服,换了上去,头戴儒冠,身着锦袍,一看跟宾客一样。他四处游荡,不知不觉来到了新娘的屋子里。此时夜色已深,新娘房里的女眷都离开了,丫鬟婢女们都在外面屋子里睡着了,屋子里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程三儿最蹑手蹑地来到了新娘的卧室里,他举起灯烛一照,发现新娘等不及,已经卸下了凤冠霞帔,身着小衣,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新娘长相貌美,巴掌大的小脸白晳可人,长长的睫毛,娇嫩的红唇让程三起了色心。他灵机一动,直接堂而皇之地关上了门,脱下外衣,揭开被子挨着新娘就躺下了。新娘在黑暗中以为是自己的丈夫,也没有抗拒,任由其脱下自己的衣服,上下其手,她强忍羞意,只觉得对方有一个多余的小指划过自己的肌肤,也没多想,就任对方胡为。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程三儿一泄入注,他一看时辰不早,新郎就要回来了,就起身穿上了衣服,悄悄地溜出了房门。他前脚刚走,林继业带着一身的酒气,在小厮的搀扶着,来到了新房门口,推门而入。他醉眼朦胧,进屋之后,发现红烛已经燃尽,就将手里的烛台放在了桌上。他环顾四周,没看到新娘,就来到了床前。新娘海棠春睡中被惊醒,发现站在屋子里,举着灯烛,醉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的,并不是刚刚和自己行房的男子,就掩着裸露的酥胸,坐了起来,问道:“你是何人,私闯别人的卧室?”继业看到半掩半露的新娘,眼睛都直了,随口答道:“我是你相公,你都不知道?”这一下让林继业很好笑:“我是你相公,还要什么凭证?”新娘无语,她突然想到二人之前行房之时,那上下其手的手上多了一根小指,就对杨继业说道:“你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林继业将手递给新娘,新娘看了半天,再看着林继业身上的新郎冠服,她突然觉得情况不对,捂着脸哭了起来:“有一个手上有小指的,说是新郎,刚刚才离开。”林继光看着新娘那半掩半露酥胸,凌乱的服饰,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想到前几日张歧指的戏语,气得大骂:“张歧指你这个王八蛋!”他从墙上拔出宝剑,直奔张歧指的屋子而去。张歧指的父亲也来串亲戚,正好和张歧指同室而居,他听到表侄林继业的嘶吼声,跺门声,就打开了门,哪知道林继业将他推到了一边,来到卧室,横剑四顾:“张歧指在哪,让他出来领死!”这个动静惊醒了林家人,亲友们冲了过来,将林继光手中的剑给夺了过来。这个时候,张歧指也从梦中惊醒,他看到林继光面色阴狠的样子,问他怎么回事。林继光看到仇人,分外眼红,他上前抓住了张歧指的衣襟,说道:“我们公堂上见。”众人问他怎么回事,但这些丑事,又怎么说得出口?直到众人来到县衙,县令大人将原告被告叫到了堂前,林继业这才饱含热泪,将成亲前,张歧指戏言替他洞房,及妻子被人冒奸一事,说了出来。张歧指这才知道怎么一回事,开口鸣冤道:“小人喝了半夜的酒,实在坚持不住,就回到了家,一直睡到他闯进我的房间,怎么可能。”林继业冷哼一声:“你说你坚持不住,回到屋子里睡觉,谁知道是不是金蝉脱身之计?况且新娘已经说出有歧指者冒充新郎,这就是证据。”县令姓方,他沉吟片刻,刚要派人将新娘叫进来对质。听到堂外有喧哗声,两个老者一起来到了公堂之上。一个老人说道:“老朽杨宦,将女儿嫁给林宝光之子为妇,结果今天早上自缢于房中,想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另外一个老人就是林继见的父亲林宝见,他则说道:“新媳妇因何自尽,我不知道,但我的儿子一大早也不见了踪影,请大人做主。”知县大人无语,他指着堂下下跪的林继业:“这不是你家宝贝儿子?”林宝见一看儿子跪在堂上,一脸吃惊:“我儿子怎么来到公堂之上?”一问这才知道事情的经过,方大人让两位老人将自己的亲友朋友仆役的名字都写在了纸上,一一验证,没发现有一个有歧指的。他又问林家没有有失窃,这些人害怕扯上官司,都说没有。方大人无语,他多方查访,发现张歧指在闲暇之际,喜欢逛青楼妓馆,就认定他是冒奸的罪人,张歧指死不松口,但在大刑的伺服之下,不得不承认事情是他做的。于是方大人将此案报到了吏部,判处了死罪。临刑之际,张歧指哭天抹泪,说自己是无辜的,又有谁相信?几年之后,方大人因为父亲去世丁忧,离开了本地。没多久,邻县捉住了大盗程三儿,略一审问,从他的口中得到了冒奸一案,并有偷窃的衣服为证。邻县将赃物证据移交到安吧,继任的官员召来林宝光当天的宾客,这才认出了被窃之物,最终,程三儿被斩首。张歧指的冤情才被洗清,但斯人已逝,哪怕将方县令追究责任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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