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相绝美,“花不足以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但也因此被人称为红颜祸水。后蜀广政年间的一天,后蜀国主孟昶在夜间纳凉的时候突然倦了,他枕在花蕊夫人的腿上,如枕冰玉,不由得渐渐睡着了。
夜风透过帘幕吹来芙蓉花的香气,孟昶的呼吸渐渐平稳。 感受到腿上人的倦意,花蕊夫人不敢乱动。她看向窗外,芙蓉花开得正好,她忍不住想起了一些自己的往事。 花蕊夫人姓“费”,本是蜀中青城人,因为容貌出众再加上擅长写宫词便被召进了宫里。从最开始小小的宫娥开始,入宫数年,花蕊夫人其实并未多做什么,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 但她的才情和姿色均都摆在那里,不必多做,仍是深深吸引了孟昶。到了如今,她已是最受国主宠爱的慧妃。费氏,蜀之青城人,以才色入蜀宫,后主嬖之,号花蕊夫人。 一片芙蓉花突然被风带进,落在了孟昶的脸上,引起了花蕊夫人更多的思绪。 成都的芙蓉花本来不多,是有一次花蕊夫人说她尤“爱芙蓉芙”,于是孟昶便大手一挥让满城尽植芙蓉花。尽管花蕊夫人也因觉得这太过铺张而劝过后主,但最后花还是种上了,而成都也因此获称“芙蓉城”。值得一提的是,据说近代也有个人因为妻子的喜好便下令在南京种满梧桐,其最初思路可能便是来自孟昶。 花蕊夫人轻轻将落在孟昶脸上的花扫落,动作有些大,孟昶也因此醒了过来。
孟昶醒来后先是伸了个懒腰,“今夜好梦!夫人身子可真是清凉,更兼天然香气,可谓冰肌玉骨啊。”
花蕊夫人正在悄悄舒缓自己早已经酸麻了的双腿,闻听此言笑着回了声是。 一觉刚醒,美人在旁,星斗灿烂,孟昶不禁觉得心情大好,他吩咐道“拿纸笔来”: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 绣帘一点月窥人,倚枕钗横云鬓乱。起来琼户启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 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一首写完,孟昶又让花蕊夫人轻声读了几遍后满足地笑了,他轻轻的环住花蕊夫人,“这可真是好时光啊。” 看着城中稀疏的灯火,花蕊夫人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应和道: “是啊。” 他登基以后便广征蜀地美女以充后宫,在妃嫔之外另设十二等级,每逢宴余歌后,略有闲暇,便同着花蕊夫人,将后宫侍丽召至御前,亲自点选,虽然常常更换新女,但宫人竟一直维持有数千之多。孟昶日日饮宴,各种繁华美食几乎吃厌,山珍海味亦不能让他下箸。当然这样形容他的奢侈未免显得有些空泛,还是举一个具体例子来说明下。佛家有七宝,指的是金、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样样皆是珍奇稀罕之物,件件都被宗教之人珍惜收藏。而孟昶有一个夜壶,将七宝装饰在了上面,是他平常的生活用品之一。孟昶的日子太安逸了,安逸而放纵,他彻底地沉溺于享乐,斗志日渐消沉下去。很多人开始劝他奋发进取,但孟昶不以为然,他觉得只要这样的好生活能维持下去就好了。百姓的死活他不在乎,别国的战争他也不在乎。
这种国君的存在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坏事,倘若在某个繁盛的时代他这样的国君虽然不能让国家变得更好,但至少国家也不会因为他变得很坏。 但此时是五代十国,中华大地上最混乱的几段时期之一。 在这段时期里兼并和战争从来没停过,哪容得下一个无能之君久居高位。 于是在公元964年,宋太祖的人马打进来了。
宋太祖赵匡胤命忠武节度使王全斌率军6万人向蜀地进攻,14万守成都的蜀兵一溃千里,孟昶自缚出城请降。这个奢侈而昏庸的君王为了活命向宋军交出了很多东西,比如说满库财宝,比如说所有身份,还比如说花蕊夫人。 但他想得太天真了,东西最后宋军都收下了,但他在被押到汴梁后七天就死了。 花蕊夫人在后蜀还未彻底亡国前就被孟昶交给了宋太祖。宋太祖对这样的一个美人尤物很是喜欢,在接到花蕊夫人后便经常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也因此花蕊夫人在跟着宋太祖时,见到了很多后蜀降臣。
可令花蕊夫人有些不明白的是,那些降臣每次见到花蕊夫人都会用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有滔天怒火喷出,似乎一个个恨不得当场将她杀死。
“我做错什么了?”花蕊夫人对他们的仇恨有些不明白,她不过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妇人罢了。她不自戎奉君?确实,她不愿死。可满朝公卿又死了几人?似乎是看出了后蜀降臣的愤怒,在一次宴席上宋太祖特意叫了花蕊夫人作伴。宴席中间,太祖要她入场吟诗以显才华。他知道花蕊夫人能诗,在蜀中时,曾作宫词百首。一见花蕊夫人起身,看台上那些后蜀降臣的脸都绿了,手里的酒杯几乎被攥碎,似乎随时可能砸向花蕊夫人,将她砸个血流如注,砸个身死当场。初离蜀道心将碎,离恨绵绵,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三千宫女皆花貌,共斗婵娟,髻学朝天,今日谁知是谶言。吟罢,还解释道——这词是当日离开蜀国,途经葭萌关时写的,写在驿站的墙壁上的。她说:“当年在成都宫内,蜀主孟昶亲谱'万里朝天曲’,令我按拍而歌,以为是万里来朝的佳谶,因此百官竞执长鞭,自马至地,妇人竞戴高冠,皆呼为'朝天’。及李艳娘入宫,好梳高髻,宫人皆学她以邀宠幸,也唤作'朝天髻’,那知道却是万里崎岖,前往汴京,来见你宋主,万里朝天的谶言,却是降宋的应验,岂不可叹么?”这首诗既表明了花蕊夫人对离开蜀地的无奈,也将自己对国家和自身命运的无力感写了个透彻。后蜀国人那满腔的愤怒和悲凉似乎终于有了个出处,将领们不再自责自己的无能,皇室贵族不再哀叹往日的奢华昏庸,那些诗人词人们似乎重新找到了一个体现自己铮铮铁骨的地方——一时间无人不怒骂花蕊夫人为亡国祸水、误国妖妇。在面对这样的指责时,褒姒收声了,妲己沉默不动,杨玉环听任指责。但花蕊夫人说,不,这与我无干!那些指责她的人不顾国主的昏庸无能、不顾朝臣的软弱无为、不顾将士的胆小无勇,而将亡国的罪责归咎于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掌握不了的弱女子身上,她不免觉得可笑,她说: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花蕊夫人《述国亡诗》作者:聆思 本文为菊斋原创首发。公号转载请联系我们开白授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