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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隐入尘烟】丨 背负着尘埃的沉重,不知觉地活成了生命的失语者

 一半时差 2022-09-07 发布于广东

隐入尘烟

华语

剧情

乡土

★★★★

当年坐在电影院观看《山河故人》,同厅包括我仅有三人,尽管导演是贾樟柯,人文类的艺术片在商业电影市场上,依然是举步维艰,甚至被嫌弃。当毕赣导演的《地球最后的一晚》,以商业的宣传模式去吸引观众,结果被贴上“欺骗”。文艺片之所以在中国电影市场难有份额,是因为大部分的观众只是将电影作为一种消遣,比起去理解一部电影,他们更愿意证明自己已经看了这部电影就好了。另外是,缺少去探讨人文的空间。

乡土文学总被冠上“土”的标签,乡土电影则常常被说成是在“丑化”某一个群体,如果我们的讨论喜欢聚焦在大众的标签上,事实上是在偏离作品的本身,更遗憾的是当代很多的讨论都是如此。没有哪个聚焦在人文的作家或导演编剧,在书写一个故事的时候,是打着丑化某一类人群或迎合谁而出发的,他们以自己的观察和思考出发,完成一部作品,以艺术方式呈现,是基于现实的创作。

李睿珺导演以长片记叙文的方式,由浅到深,平静而温柔地记录着农村中年男女,他并没有刻意赋予怎样的色彩,被冷落的乡村与农民,与土地相依为命,与命运的残酷踟蹰,与旁人的冷漠对抗,一一展开的生活细节,在西北的黄土铺开,渗透在我的内心,未尝有过这样的真实经历,却能有一份切实的痛楚。

农民这一身份

户口制度上农村与城镇的区分,使得在资源分配上有了倾斜,中国这片土地上的农民在一代又一代的体制与政策中变迁。一些人试图迫切改变土地与农民的关系,一些人又试图利用土地与农民的关系,农民在被动中寻找逃离的出路,但是他们能逃到哪里,烙印在户口本上的分类,注定他们一辈子与之难舍难离,深耕在这样的命运挣扎里。

影片中,老四以村中贫民的身份以及献血给村中“富民”的举动获得优先购买楼房的资格,面对记者的镜头,他喃喃自语道如果住在这里,家里的禽畜怎么办,他的土地又怎么办,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恰巧,前段时间,关于这话题上热搜,专家建议农民到城镇买房居住,驱车回去种地,底下评论几乎都是骂声,然后呢,话题消失,消失已经是对付声音的最有效手段,屡试不爽。

这样理想化的建议,完美主义的追求正在摧毁这个社会的秩序,也正在分裂人民的关系。发展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以为改变居住地就能消灭农民这个身份,实际上是在抛弃他们;如果想要改善他们的生活环境,那应该靠近他们的心。老四的善良与沉默是众多农民的缩影,权力之下的蝼蚁,仰望星空都要比其他人更困难,他们并不是羞愧于身份,而是离开之后,无法握住令人心安的救生圈。

像老四这样对命运顺从的农民在中国大地上还有很多,在善于沉默,苦于沉默,迫于沉默的今天,李睿珺在某一程度上是在争取为他们说话的权利,但依然还有很多人并没有明白,说话空间的日益狭窄与反抗意识的逐渐磨灭,事实上老四的处境也是千万个我们。

同样是乡土题材,今年的柏林电影节金熊奖颁给了西班牙的《阿尔卡拉斯》,该片的情节安排并没有《隐入尘烟》顺畅,记录式的记叙在可观性上个人认为也稍弱。当回归到农民与土地的叙述,前者透露出一种自然主义的悲凉,拿起“武器”的微弱反抗力量微不足道,这是当下全球混乱秩序里的一种无奈。最后的田园被毁,大人站在屋外沉默,小孩依然天真打闹,电影画面六次淡出,他们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

《隐入尘烟》最后写着:「2011年冬,老四马有铁在政府和热心的村民的帮助下,乔迁新居,过上了新生活」。中国式的善良连虚构的故事也不放过,谁曾真正地听一听老四的心声,听一听农民的声音,而我们迫于沉默的无奈也成全了虚无主义的狂欢。农民这一身份背负了尘埃的沉重,也背负着新生的赞颂,而他们依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在农民与土地关系受到“威迫”时,为什么农村会衰落这样的问题,谁将答案交给了农民本身,谁也更接近现实。一个是在个体中感受群体,一个是在群体中突显个体,农民身份的处境,是世界性的。

相濡以沫的生命

老四与贵英两人有婚姻关系的存在,笨拙交流的淳朴在黄土之下书写着浪漫的悲歌,比起相濡以沫的爱情这样的定义,我将此推倒,写成相濡以沫的生命。不仅是人与人之间,也是人与牲畜,人与自然,在亲密与疏离的情感涌动里,生命的顽强与恻隐之心。

这片土地乖巧的失语者们,缺乏语言技巧阐述真相,只能眼睁睁地被教育成慷慨的英勇,去披上一层雕琢的精神外衣。我们常把绝望中的希望当作是一种恩赐,错当生活的英雄,中国乡土文学和影视之所以生生不息,是因为我们不想再当这样的“英雄”。

前有余华《活着》的命运摧残,后有阎连科《年月日》的生命孤独,现在《隐入尘烟》的人性光辉又岂能用男女的爱情将此掩盖?李睿珺导演给了他们光,划破黑暗,让生活的有了形状。

寒风中,贵英哆嗦着身躯抱着热水壶,拿着手电筒在等待老四归来,在老四的“训斥”下,勇敢地表露了自己的关心,模糊的光线落在两人脸上。借来的鸡蛋在光之下孵出新生,纸箱小洞折射出摇摇晃晃的灯光,老四说,这样孵出来的小鸡没有妈妈,它睁开眼睛看到谁,谁就是它妈妈,贵英沉默,眼睛盯着光溜溜的小鸡娃。

狂风暴雨的夜晚,抢救建房的泥砖,瘦弱的灯光无法对抗自然的残酷,又哭又笑的两人在黑暗中获得了力量。新房炕上,明亮的灯光落在两人的身躯,麦子的烙印是无声的宣言。黑白相片之下的两根蜡烛,与房间的光融在一起,他们在时间流逝中获得的信任都光明正大地映入观众的眼帘,可是在老四的心中的光却暗了。这样循序的光线,照亮着两个相濡以沫的生命,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信任的依靠。

《隐入尘烟》在于承认生命的真实,李睿珺导演生在这个村子,了解这个村子,这是其他商业电影无法比拟的。踏踏实实地扎根,土地是可以长出生命的,如他说,当我们愿意给时间,它可以长出房屋,长出爱情,长出文学,长出艺术,长出电影。我想看到更多从土地长出来的真实,长成一片树林,长成绵延不绝的山头,长成对抗野蛮的盔甲。

隐入尘烟的不止是失语的爱情,黄土上的农民,还有千千万失去生活真相的记录,我们在赞颂之下也不知觉地活成了生命的失语者。

· end · 

图丨网络

千千万万失语者

隐入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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