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尘归尘土归土（小说） 文/沧浪 王小二午休之后，感觉身心疲惫，一阵心慌气短。想起身喝口热茶缓解一下身体状况，试了几次都不能如愿，只好开口喊自己的孙子帮忙。 朗格日市文联副主席，正在任上的正县级待遇领导干部，大好的时光还等着自己去挥霍，可不能就这么嗝屁了。看着急匆匆而来的七八岁的小孙子，王小二不由感叹。 “爷爷，你怎么了？” “囝囝，给爷爷到杯热茶，爷爷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要看医生，我给你叫救护车吧。” “不用紧张，喝口热茶缓缓就没事了。爷爷这里有药，你也帮我拿下。喏，就是桌子上的小瓶子。” 囝囝乖巧的倒了一杯开水，踮起脚尖够到桌子里边的小瓶，递给了王小二。
麝香保心丸，虽不是急救药物，不过王小二曾感觉心慌，吃了之后对自己有用，所以就放在了家里备用。 将小小的药粒压在舌头之下，微微的苦味传导在口腔之内，扩散在灵魂深处，顿感身体轻松不少。 王小二斜靠在床头上，看着懂事的孙子，满眼宠溺。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囝囝的头，拉着他坐在了床前的凳子上。 “爷爷，好点没有？” “嗯，爷爷好多了。” “那你给我讲故事吧，我爱听爷爷讲的故事。” “讲故事啊，那就讲讲爷爷自己的故事吧。” 王小二微微眯眼，往事一幕幕展现眼前。 高中毕业的王小二，没能考上大学，只好回家务农了。 那年代，考大学拼实力也拼运气。填报志愿全凭自己估的分数，学校和专业都是黑摸着写的。考完之后建档，然后档案就封存了。过分数线基本保证有学上。毕业后的工作是分配的，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王小二也曾复读过两年，也想端端分配的饭碗，可不是考大学那块料，就放弃了。 土坷垃里刨食吃可刨不出金疙瘩，从人老几辈儿那里都证实过了。王小二可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让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在地里，基本是不可能的。 改革开放开始没多久，到处都是百废待兴，到处都在搞建设。头脑灵活的王小二嗅到了商机，招揽了几个泥瓦匠开始承包建筑工程。从承建民房开始，一步步闹出了名堂，成了小有名气的包工头。 羌若乡林站需要建设办公房，王小二稍作打点包下了这个工程。垫资建设，预算批下来付款。政府部门的项目，也就三五十万的工程，钱是不会打水漂的。王小二相信政府部门的信誉，果断应承。 工程建完了，办公房已投入使用两年多了。自从收到了第一笔十万元的拨款之后再没有了下文。催要的多了，林业局的领导找王小二谈话。
“小王啊，你要理解，不是我们不给你钱，主要是建设资金难筹措呀。你看这样行不行，把你工作安排在羌若乡林站，用每月的工资顶工程款，这样就有保障了。” 王小二听完这个办法，眼前一亮。自己费心费力想考大学就是想有个体面工作，如今机会送到了面前，岂有不接受的道理。虽然用工资顶建设工程款有点不划算，但好在余款的大头都是利润，没吃多大亏。心里盘算之后，看到领导殷切的眼神，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领导，你们真的这样决定？” “班子会议研究过的，我只是传达。” “没有商量的余地，那我只能接受。虽然我吃亏不小，但看领导诚恳对待这事，我还是要承领导情的。” “如此甚好。你准备一下，下周一去报到办理入职手续。至于工作，你跟站上协商着来。” 王小二成了羌若乡林站的工作人员之后，再承揽工程时说出自己的身份，工程承包就顺利的多了。尝试到了有身份的好处，他果断将工程队交给了弟弟打理，自己正式上班成了公职人员。 王小二上班之后，隔三差五的请林站的几个弟兄吃喝一顿，没多久就成了林站的副站长。局领导听说王小二会来事儿，就把他调回县局给一把手开车，工作挂在办公室任副主任。 领导司机，那是领导的铁杆儿，王小二这样定位自己的身份。在日常生活中，领导的花销，能公开出账的开销，王小二就走公款报销。不能公开出账的开销，王小二总是自掏腰包垫付，绝不给领导惹麻烦。岂不知，这些开销都被他想办法悄悄从公款中套取了。 一年之后，王小二被授意推举为后备干部，成了拟提拔的对象。 再一年之后，组织部门的干部考核中，王小二以高票成为了林业局推选干部的第一名。局长办公会议一致推荐，加上王小二对组织部门领导的打点，顺利成为了切末乡的副乡长，在政坛上迈出了可喜的第一步。 切末乡自然条件不太好，森林覆盖率不高，水土流失较为严重。王小二分管农林水工作，正赶上大搞小流域治理工作，他把植树造林与拦沟筑堰造地相结合，得到了群众的响应，工程进展顺利。因此成为了全县的先进典型。郎格日市的小流域治理现场会在切末乡召开，这也成为了他卡着两年的杠子升职拨番镇党委副书记的功勋业绩。  副书记的工作务虚的多，想出点政绩破费脑筋。王小二冥想苦思了许久，灵感突然上线。丘陵地带的拨番镇，地多人多村子大，婆媳关系不睦、邻里纷争纠缠、扒灰偷人乱传等等乱象影响着基层组织的稳定。借着星级农户评比的东风，王小二在各村之中开展了好媳妇、好妯娌、好婆婆、模范丈夫、模范党员、优秀村干部的评比，在村支部的领导下，广泛发动村民参与，还设置了监督员全程监督。在王小二的强抓之下，此项工作开展的有声有色，迅速带动了社会风气的好转，也促进了农村各项工作的有序进行。其他乡镇纷纷到拨番镇取经，让镇两个主要领导脸上整天挂着笑容。连续两年，拨番镇的党建工作稳据全县第一。 组织部长很看重王小二的才干，在常委会上力举王小二升任乡长，主政提溜乡。才干不才干那都是次要的，要不是十万元的见面礼，鬼也不会力举你。 提溜乡是个小乡，但历史上却是个要地。就说提溜乡政府所在的提溜村吧，建国前都有集市存在，是连接两县五乡的交汇点。 乡长就是政府的主官，首要任务就是搞发展。 王小二寻思，集市建设既是承接历史又是展望未来的好项目，还可以拉大城镇框架，妥妥的大政绩。何况自家的建筑队还需要照顾，傻子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跟乡委书记保证不让书记为资金发愁，这个提议顺利通过并列为提溜乡的重大项目进行实施。 店铺集资。农户房屋拆建农户出钱。政府牵头申请危房改造项目资金、农村道路改建资金。大部分资金都有了着落，自家的建筑队也强势入驻，掀起了建设的高潮。  提溜乡的变化引起了县主要领导的关注，视察提溜乡的次数也多了。王小二以考察贸易中心建设的借口邀请县主要领导借道深圳去了一趟香港，得到了县主要领导的交口称赞。就在提溜乡重点项目即将完工的时候，一纸调令让王小二升任了格布察乡的党委书记。 乡委书记，全县也就十四五个，正儿八经的地方大员。媳妇熬成了婆婆，就是指挥别人为自己服务的时候到了。为了堵住别人揭自己出身不高的老底，报名了党校大专班，开始用文章提高自己的品位。 《说谏太宗十思疏》在《党建工作》上发表后，成为了自己的口头禅，逢人必谈文章的创作与体会，唯恐没人知道作者是王小二本人。说的多了，别人不知道怎么认为，王小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文人。 时光在迎来送往中流失，转眼八年。 新任县委书记是从大学交流过来的，文绉绉的语气和沉思者的形象倒也显示出稳重。王小二在汇报工作中谈起了自己的文章，引起了书记的兴趣，也引起了书记的关注。老资历的乡委书记，也该动一动了。在书记的暗示下，王小二走访了乡镇和县直单位的主要领导，副县级后备干部推选中，王小二位列前茅。 组织考察，任前公示，顺利通过。人大会议选举中出现了差错，得票率居然没过半数，只好休会。一路顺风顺水的王小二何曾遭遇过这种尴尬，一时失了方寸。幸亏有好事者提点，拿出建筑队分红中的一部分换成了一打金戒指，游走在代表中间，诚心诚意向代表问计，得到了代表的认可。二次选举一举通过。 山南县是老牌贫困县，在郎格日市属于基本垫底的位次。正是贫困县才更有发展的空间。王小二分管过文教卫，也分管过国土水利，还分管过城建交通，凡是他分管口中，建设项目中的肥缺必然是他家建筑队的囊中物，花出去的钱又成倍的赚回来了。  福兮祸所伏。王小二想再进一步的时候，却出现了匿名举报信，受到了纪委的关注。他不得不低调的放弃了竞争，选择了静默。如此两次之后，他不敢有所求，只好平级商调到了山北县。 仕途不顺，他放下了心思，开始专注文学创作。在参加过创作培训之后，潜心研究辞赋，《山北赋》《山南赋》《梅花赋》《荷花赋》《洛水赋》等作品相继在期刊中发表。领导的光环和文友的吹捧，一时间使其风头劲。 市领导看他热衷于文学，将其调往郎格日市担任市文联副主席，享受正县级待遇，给了他名正言顺的创作机会。 侃侃的讲述，听的囝囝昏昏欲睡，也讲的王小二气喘吁吁。抚摸了几下胸口，想顺顺气再讲，可突感大脑混沌，垂下了脑袋。 囝囝听不到爷爷的声音，看见他闭着眼睛，垂着脑袋，忍不住喊道：“爷爷，爷爷，你要睡觉吗？”不见王小二回应，立即大哭大喊起来，拉扯着他的胳臂轻轻摇晃。 囝囝的哭喊声惊动了准备逛街去的儿媳，她进屋看见公公的状况，立即大声呼喊，并急急忙忙的打电话给丈夫和婆婆。 儿媳和囝囝的哭喊，让王小二睁开了眼睛。朦朦胧胧中，轻声呢喃，“改小了五岁年龄，可改不了命运。我的情人还等着我临幸，我的私房钱还没有花完，哎，可气，可叹。我的存款在......”他手指着桌后的墙壁，一口气没上来，彻底嗝屁了。 儿媳目睹眼前一幕，忽然顿悟：活在当下，知足常乐，比什么都重要！ 人啊，无论身前多么的显赫富有，还是多么的才华横溢，还是多么的勤勤恳恳，一旦瞪眼，所有的一切都眨眼间尘归尘土归土。 赤条条的来还得赤条条的走，带不走一片云彩。   徐贤辉，笔名沧浪。洛阳亲友如相问，舞文弄墨一贤人。就职于体制内，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求无愧于吾心。被赋闲退职之后，捉笔涂鸦，三年两载有十多万字发表。  段恭让 白忠德 邓汉章 罗旭初 孙德科 朿宝荣 李爱霞 胡遵远 顾盛杉 崔启昌 昆 仑 史 波 李 静 杨 强 唐桂英 米兰花 刘马陵 谭文群 凤尾竹 吴远红 张小鱼 梦而诗 刘旭平 冯 彪 莲 生 刘军英 王宝群 润 隆 喝 茶 张晓强 孙传志 吴风平 秦岭人家 王 飞 秋日私语 水云天 谢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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