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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间，曾看过这样一段话： “像烟罗书里写的一样，我也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累月经年仍拉住我不放，不许我坠落，不许我沉沦，不许我随波逐流，不许我就此沉睡。” 脑海中一瞬浮现的，却是一千多年前一个叫鱼玄机的女子的身影。 她本是唐代有名的才貌俱佳的女子，与李冶、薛涛、刘采春并称“唐代四大女诗人”。 只因惨遭丈夫抛弃，她误入道观，换了名，更了性情，堕落放纵，引得文人墨客、风流才子竞相追捧。 最终因“妒杀婢女”一案，被判处死。 她表情凄楚而哀绝，缓缓吟出这样的诗句，令全天下的女性都不忍卒听。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这首诗，名叫《寄李亿员外》，又名《赠邻女》，是鱼玄机写给抛弃他的丈夫李亿的诗篇。 全诗以一种劝说邻女的角度： 表面上看，这是鱼玄机在安慰那邻家女孩，要看开，要放下，要洒脱一些，快意一些。 任凭一颗痴心错付，想收也收不回。
鱼玄机，原名鱼幼微。大约在15岁时，她在恩师温庭筠的撮合下，嫁给了当朝状元补阙李亿。 只是那李亿早有妻室，鱼玄机只得委屈成了妾，被李亿安顿在外宅。 古代森严的社会等级下，妻、妾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妻不高兴了，可以随意打骂、甚至发卖妾，而妾唯有紧紧拽住当家主人的心，靠着那一点点宠爱，战战兢兢地活下去。 而这种惶惶与恐惧，也曾出现在鱼玄机的笔下： 坚圆净滑一星流，月杖争敲未拟休。 无滞碍时从拨弄，有遮栏处任钩留。 不辞宛转长随手，却恐相将不到头。 毕竟入门应始了，愿君争取最前筹。 这首诗名叫《打毬作》，是有一次鱼玄机陪同李亿去打马毬，一时有感所写。 表面上她写的是毬场上打毬者你争我夺、激烈角逐的场景，实际上却暗含着鱼玄机对情感的不安： “不辞宛转长随手，却恐相将不到头。” 我也愿能陪着你长相厮守，却又担心你我相伴不到白头。
她为他写《江陵愁望寄子安》，子安即李亿：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思念你的心情，就像那西江的流水，日日夜夜向东流去，没有停歇的时候。 她为他写《春情寄子安》： 山路欹斜石磴危，不愁行苦苦相思。 冰销远涧怜清韵，雪远寒峰想玉姿。 莫听凡歌春病酒，休招闲客夜贪棋。 如松匪石盟长在，比翼连襟会肯迟。 虽恨独行冬尽日，终期相见月圆时。 别君何物堪持赠，泪落晴光一首诗。 她切切地叮咛丈夫，不要只顾着吟唱诗词，喝酒不要贪杯，不要招揽很多人下棋到很晚。 她表白自己的情意，当年的海誓山盟犹在耳边，我们两人一定能如比翼鸟般长相依偎，永不分离。 可惜这样温柔的叮嘱，这样一遍遍重复着的海誓山盟，终于还是没能为她赢得一个矢志不渝。 李亿的原配妻子是有名的悍妇，她知晓自己的丈夫偷纳了小妾后，很是生气，当即便逼着李亿写下休书，把鱼玄机赶出去。 李亿不敢违抗，只能一一照做。 他把鱼玄机安排在了长安一所道观里，许诺她，耐心等待，他很快就会来接她。 她等了许久许久，等来的却是李亿不告而别、携着正妻赴扬州为官的消息。
曾经她叫鱼幼微，字蕙兰，蕙质兰心的那个蕙兰。 她也一度想要做个蕙质兰心的女子，一心一意，相夫教子。 可一开始，为人妾的她，就注定了求取不来这份寻常女子的幸福。 后来，她改名叫鱼玄机，洞破玄机的那个玄机。 她和文人墨客、风流才子往来唱和、集会宴饮，诗作每每一出，引得长安权贵哄抢。 她作他们笔墨前的红颜知己，也作他们风月场里的绝色伴侣。 她堕落，放纵，不再受世俗礼法的束缚。 她也许有过片刻的快乐，可快乐之后，长夜无眠的夜里，只有她自己知晓，那些寂寞，那些后悔，那些怨恨，那些愁苦。
她多么希望有那么一个人，是愿意平等地看待她，而不是把她当作可供亵玩的器物； 她多么希望有那么一个人，是愿意真正地理解她、尊重她，而不是一面垂涎她的身体，一面却又觉得她肮脏下贱； 她多么希望有那么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地爱着她，永远不抛弃她。 在她坠落时，在她沉沦时，在她随波逐流时，在她沉沉睡去时，累月经年地拉着她的手，不弃不离。 可是没有，从来没有。 没有人教她，没有人告诉她： 这样的爱太奢侈，不独她没有，世上大多数人也都没有那样好的运气，去遇到。 相比祈求旁人的爱，我们更该祈求的是对自己的爱，多爱自己一点点，多珍惜自己一点点。 坠落的时候，你要自己努力向上攀爬； 沉沦的时候，你要自己奋力挣扎出泥泞； 随波逐流的时候，你要一次次警醒自己； 沉沉睡去的时候，你要在心底一次次呼喊自己。 旁的人是锦上添花，你要做自己的雪中送炭。
我从来不相信，谁可以倚靠谁一辈子。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唯有自己，那个坚定温柔的自己，那个自珍自重的自己，那个勇敢坚韧的自己，才是一生最确切的凭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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