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八月半。 我老家县城小镇的人们,以前是不说“中秋节”的,只说“八月半”。月亮,也都是叫“亮月子”。今年的这个八月半,又是“十五的月亮十五圆”,而且最圆的时候是在17时59分。 每个月初,黄昏时,一钩新月挂西天。然后,月牙儿一天天地丰盈起来,也一天天地更亮了。那渐渐圆起来的亮月出现在天空的位置也由西渐东了。 中国人喜欢月亮。喜欢月牙,更喜欢亮月。 过去,没有电,点灯耗油费蜡。那个时代的夜晚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夜幕降临,“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既而,就是“月朗星稀”了。暗夜,“亮月”能给人带来太多的方便。“亮月子,亮堂堂”,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那一首方言的儿歌。 不是很“亮”的月儿,“月牙子”,月初的新月,月底的残月,不会给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带来什么便利,也就只有文人们对它有情感了。“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宋代谢逸的《千秋岁·咏夏景》中的这一句,被现代人丰子恺画成了一幅画。小遗憾的是,丰先生将那月牙儿的方向画反了,那是残月,凌晨时出现的月牙的方向,而不是傍晚,新月的月牙的朝向。柳永倒是用心去注意过月牙的朝向和出现的时间的。他在《雨霖铃》说“杨柳岸晓风残月。” 有些文人似乎不喜欢直接说“月”,更少说“月亮”。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位诗人屈原在《天问》中提出“夜光何德,死则又育?”这“夜光”就是指月亮;唐代诗人王编创的“人闲桂花落”,那“桂花”就不是指真正的树了,而是说月亮;同样是唐朝的李贺,有诗句“玉轮轧露湿团光,鸾相逢桂香陌。”这“玉轮”也是指月亮。因为这月色是清凉的,而且古人认为月亮是属于阴性的,是“太阴”,又有人将它称为“冰轮”。传说中,这月亮是一个“广寒宫”,这“宫”中还有一只“玉兔”,又说里面有一高级的“蟾”。现代京剧大师梅兰芳的代表作《贵妃醉酒》中,杨贵妃唱的“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她也没有直接说“月”,更不会说“月亮”“亮月子”了。 多少年,一直喜欢听那首《城里的月光》,却又一直觉得那词作者对城市的月光还缺少些真正的感悟,“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这实在太牵强了。城里有月,可会有谁去关注它吗?月亮是专属于乡村和田野的。是在今天这个时代,城里人有梦也难有月了。将自己关在水泥笼子里的城里人能看得到亮月子吗? 在一年的十二次月圆中,只有这八月半是特别要让人惦记,全是因为这一次的月圆,人也在努力希望实现着团圆。 说到圆,国人倒是喜欢将生活中的许多像亮月子一样圆形的以“月”来称呼的。大户人家庭院里的门,圆的,叫“月亮门”;团圆时候吃饭了,用“八仙桌”,更喜欢用圆桌,叫“月桌”。 这两样,也是极具中国特点的。先说那“月门”,它只宜在院内,是供自家人穿行的,供女眷们进出的;外来的客人,多是男性,他们进出的正门永远是高大方正的,不会设置为圆月形的。而那桌子,平日里,摆在堂上的绝不可能是一张圆圆的月桌,只能是一张“八仙桌”的,而且还要摆在正堂的供桌之前,一边搁一张太师椅,这也是形象,是在告诉人们,做人是“方方正正”的。月桌,平日里是要分成两半置于客厅的两侧墙边上的,那是在提示打算造访的客人,“我们家老爷不在家”。只是到了真正一家人团圆的时候,那在平日里拆分在两边墙边的月桌才能“团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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