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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宋画院待诏转北使金国到武进士，陈居中传奇人生 黄公望是著名的“元四家”之首，虽然其籍贯多有争议，但他在自己多处画作署名自称“平阳黄公望”，因此今天说黄公望是平阳人，也是非常正当与合理的。可能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在黄公望之前，还有一位南宋时期的平阳籍画家曾经闻名于世，目前他尚有多幅画作存世，如《文姬归汉图》、《胡笳十八拍》、《柳塘牧马图》等。他就是南宋国家画院待诏、绍定五年（1232）武进士，平阳人陈居中。  ▲ 点击收听   两宋时期画院人才济济，如高文进、黄居寀、王齐翰、郭熙、王希孟、李唐、朱锐、刘松年、李嵩、马远、马麟、夏圭、陈居中、梁楷等，都是美术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在历代宫廷画院中，若论延续时间之长、人才之多、成就之高、影响之大，还没有哪个能与两宋比肩。 陈居中，生卒年不详。宁宗嘉泰间（1201－1204）任画院待诏。笔墨精致，色彩艳丽，形象准确，神情生动逼真、富有情趣。擅人物、蕃马、走兽等，作品多描绘西北少数民族生活情态及鞍马，多表现社会混乱、民族矛盾给人们带来的离别痛楚。陈居中创作注重写实，作品自然生动，风格俊俏明媚，有一定世俗的风情。 在中国美术画史上有关他的记载十分简略，元代夏文彦《图绘宝鉴》卷四中记有：“陈居中，嘉泰间画院待诏，专工人物、蕃马，布景著色，可亚黄宗道。”另据《画史会要》记载，陈居中曾在开禧三年（1207）为崔丽人画像，悉知他在1207年尚任职于南宋画院，并擅长画肖像。作为南宋著名的宫廷画家，虽然其人记载十分简单，但他留下的作品却比较多且十分精彩，这在南宋宫廷画家中是十分难得的。 ▲ 陈居中《四羊图》 据目前查据，陈居中作品存世有《崔娘遗照》、《苏李泣别图》、《出猎图》、《观猎图》、《茄子图》、《秋原猎骑》、《平皋拊马》、《洗马》、《回猎图》、《山水图》、《四羊图》、《柳塘牧马图》、《文姬归汉图》、《胡骑游猎图》等。这些作品所表现的多为历史故事或少数民族风情题材，这与其“专工人物、蕃马”的记载是相吻合的。这些作品的画法多样，技艺高超，笔法精细，形象传神，正如明人吴其贞在题陈居中《八骏图》时所评：“精彩逼真似唐画，系临史道硕、韩干之辈，为两宋人物第一神品也。” 应该说，中国美术绘画史上，其实陈居中是个十分重要而不可避谈的人物，上述文字中就已经详细描述陈居中的艺术造诣和其在两宋画院待诏中的重要位置。至于陈居中是平阳籍的人士，则是前些年中国美术史画史上考据出来的重要结果，在中央美术学院彭慧萍（现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博士论文（著作）《“南宋画院”之省舍职制与画史想象》与论文《南宋宫廷画师外转使臣之身份变换机制：以陈居中为例的个案研究》，苏州大学副教授王照宇论文《南宋宫廷画家陈居中研究》 、故宫博物院研究员余辉论文《南宋宫廷绘画中的“谍画”之谜》。他们在著作和论文中就陈居中的身份与籍贯问题专门作了研究与探讨，最终得出陈居中就是平阳人结论。这些是目前国内少有研究陈居中的学术文章。 在真实的历史发掘与叙述中，陈居中其人从南宋画院待诏转换为使臣随从身份出使金国，其身负重任与使命，虽身陷金国多年，却矢志不渝，终得以南归故里，后他于宋理宗绍定五年（1232），考取壬辰科武进士，历官台州路钤。陈居中从国家画院待诏转北使金国到武进士，其人生经历身份及转换深具传奇色彩。  宋代是平阳科举兴盛时期，文武进士总数多达700余人，在《宋史》有传纪就有七人，其余有些人在历代省、府、县志也有记载，属于历史名人一类。但更多的进士事迹是无载，拿陈居中来说，虽然在史料进士名录里有载，“陈居中，温州平阳县人。绍定五年武举登进士第。历台州路钤。”也就仅仅就是短短二十余字，而在这背后忽视却是其人少为人知的传奇人生。 南宋立国150余年，但始终处于北方强邻的压迫与挤压下生存。在宋金交战期间，在彼强我弱的情况下，南宋派出的泛使有通问使、祈请使、通谢使等。战时遣泛使频繁，亦显示南宋通和心切。而在出使金国的人员中，平阳籍官员有多位，像宋之才、蔡必胜、陈有功、朱熠、邹诩、林拱辰等人，都曾经以借用礼部侍郎、福州观察使、工部尚书等头衔出使金国，他们这些人在对金的外交活动中，不亢不卑，为国家立下的汗马功劳，回南宋后都受到了朝廷的重用与提拔，而陈居中北使之事却是少为人知。 ▲ 陈居中《崔莺莺像图》 据史料考证，陈居中供职南宋画院时间为1201-1204，然而根据元代陶宗仪《缀耕录》中记载，曾见陈居中画《唐崔丽》，其上有段题跋：“ 谓…余丁卯（1207）衔命陕右。道出于普就之僧舍，所谓西厢记者，有唐人崔照在焉。因命画师陈居中绘模其像。…泰和丁卯林钟吉日…”那么陈居中丁卯（1207）已经随使臣入金，考1207年南宋遣使入金共有五次，其中一次是通谢使是平阳林供辰。据《宋史全文》卷二九载：“癸亥，太府寺丞林拱辰为金国通谢使，右骁卫中郎将林仲虎副之。”而陈居中北使时间应就是在同乡林供辰使金的之前或同行。 林拱辰是平阳盖竹人。淳熙戊戌（1178）武举转文（1181），历太府丞、(借)工部尚书通金国谢使（1207年），除户部郎、淮东运判兼提举、知扬州、婺州，广东经略安抚。立朝刚介，不附史、韩。林家所在盖竹与陈居中新垟是同属平阳凤林乡十七都邻村同乡，从这层关系上来讲合情合理。另外，陈居中（画师）随出使金国其实是带着重要的特殊使命与任务。 ▲ 陈居中《秋原猎骑图》 近年来，据故宫博物院余辉、美国斯坦福大学彭慧萍等学者考据均认为陈居中是南宋时出使金国的使团人员中，潜藏有擅长山水画、人马画的画院画家，他们奉命记录金国的山川地形和军事活动，其真实身份乃是今天人们所说的『间谍』或者『特务』，于是他的作品就被称之为『谍画』。当然也有人表示质疑，而目前总体上研究都认为陈居中极可能就是带有某种政治使命与重要任务的职业画家。 开禧北伐之前际，宋使北行，窥探金情，陈居中掺入使金团中，其使命与任务陂可考究。据史料记载，陈居中于1207年随使入金，并道经山西蒲东。蒲东正是金国的边防重镇，也是宋金战争发生的重要战区。同年冬天，开禧北伐南宋惨败，大批使臣滞留金国境内，孤立无援，陈居中也是其中之一。在飘零异国他乡，生死存亡不可预知之际，北使中很多人选择了苟且偷生或逃离或叛变求荣。 然而陈居中其人尽忠报国，不忘不辱使命，坚持大节不亏，在艰难困苦中创作了传世佳作《文姬归汉图》。其画内容轴对“汉使来赎”使臣形象的强化与突显，或可视为其自身北使转官经历的显像与影射。同时这也应该是陈居中其借由蔡文姬滞身匈奴的遭遇，来比拟自身同样不得归国的窘境，同样也表达了他期盼归宋南回故里的政治选择。 ▲ 陈居中《文姬归汉图》 嘉定元年（1208）春，“宋涵韩侘胄、苏师旦首，赎淮南故地” 宋金订立和议，增加岁币，南宋将北伐主谋、宰相韩侘胄斩首送给金廷。嘉定和议后，宋金关系暂趋缓和， 嘉定二年（1209）以后的一段时间内，金国松绑滞留金国宋使，南宋接纳归北宋臣，在此项松缓政策之下，陈居中南还归宋之时间或在段之内，最迟下限应该不会晚过嘉定十年（1217），暨金宣宗南侵伐宋，宋金双方停使绝交之年代。 南宋画院画师平日可能待诏于宫廷，大遇朝廷有事则奉命调遣，途径有三：其一、受省部征调。如尚书省下辖“礼部太常寺有时征调画师，以修复或描绘庙宇殿壁、或临摹崩逝的帝后画像。其二、奉使地方，受中书机构（如工部、文思院）指挥科派，赴各地测绘《禹贡》《广域图》地图等。三、奉使出疆，听兵部、枢密院之军事密令，描绘山川地形、边情时事、江防显要及《江程地理图》《敌主肖像图》等纪实性绘画。 宋末靖康之变，赵室南渡，非科举出身补授途径有五。南宋宫廷画师奉使出疆是改变命运，换官假授改转捷经。《宋史》卷158选举志四载：“建炎兵兴，杂流簿授者众，有曰上书献策、曰勤王、曰守御、曰补盗、曰奉使......”奉使出疆画师，朝廷除了功劳有稿赏外，除去擢升的官阶资序，还有“朝辞、回程、宣赐”等费及“忽带、鞍马、银娟”等。南宋画师位阶虽不高，然而一旦奉使出疆改序迁资，“随所居官大小加借以遣之”。各依官阶奉授假官，加戴高帽以彰显皇恩。 今从历代省、府、县志书中选举查找可以得知陈居中后是在绍定壬辰(1232)中武举，这距离他在丁卯(1207年)出使“陕右”已相去二十五年，最终他还是回到了故土。在上段内容之介绍中可知，宫廷画师在当时一旦奉使出疆，便会依官阶奉授假官，以此彰显皇恩，想必陈居中就是这种状况下中的武举。而其时南宋平阳武进士近300余人，作为武术之乡身怀绝技的宫廷待诏陈居中最终选择以武举踏上仕途也为属正常。 那么，南宋画院待诏陈居中与平阳武进士陈居中到底是同一个人吗？其跨度之大是不是仅仅是同名而已的之巧合？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除了彭慧萍、余辉、王照宇等人的考据外，目前有一证据可佐证其实就是同一人。暨南宋平阳人陈涧在陈居中的《文姬归汉图》上的诗作题跋。《文姬归汉图》描绘汉末文学家蔡邕之女蔡琰，在汉末乱世时为匈奴掳去，与左贤王成婚，虽有二子，却仍思念故乡。曹操派遣使者以金帛将她赎回故土后，她又遭逢亲人隔离之苦，重婚也不幸福，于是聊作《胡笳十八拍》绝句，以排遣心中愁苦。此《文姬归汉图》选择蔡文姬与她的丈夫、孩子分别的情景，展现亲人间依依惜别的离愁，人物内心的矛盾刻画无遗，非常感人。以画明志，也是此时其个人的内心表露。 南宋嘉熙三年（1239），作为平阳同乡士人陈涧在看到陈居中《文姬归汉图》此幅画作后有感而发，精忠报国，不辱使命！为此，他在画上题跋写下《读明妃引》诗“画工原是汉忠臣”之感叹！此诗记载于《宋诗拾遗》与《东瓯诗存》上。《读明妃引》:骊山举烬因褒姒，蜀道蒙尘为太真。能遣明妃嫁戎虏，画工原是汉忠臣。“画工原是汉忠臣”，本是陈涧在为画王昭君图像的汉朝宫廷画师毛延寿翻案，而他题在陈居中的《文姬归汉图》上，或也是借以赞颂陈居中。作为同时代的平阳士人，此应为最好的史料佐证。 为了探究陈居中其人其事，壬寅年正月初九，笔者与友人一行八人，前往陈居中故里麻步镇探访千年古村新垟。新垟古属平阳凤林乡十七都，据《平阳地名志》载：“据传，五代十国时期，已有陈姓在此定居，因素有“龟山卧仙垟，蛇河绕宝庄”之说，故名仙垟。后因'仙’'新’近音，改称新垟”。新垟陈氏，盛于南宋，出过八名进士，即文进士陈舜韶、陈正卿，武进士陈唐佐、陈文虎、陈居中、陈嵩高、陈文翁、陈郁。特别是绍定五年(1232)，新垟的陈文虎、陈居中、陈嵩高、陈文翁四人同时考中武进士，这是这个家族最高光的荣耀，时与邻村盖竹林氏并世齐芳。而我们到访得知，如今新垟已无该族后裔居住（今龙港市北店村有其族后裔）。新垟陈氏可参见平阳学人陈正印《平阳古代名村与望族：新垟陈氏》之详细介绍。 陈居中画作造诣很高，后世评价他是为南宋最负盛名绘画蕃马人物，被誉称为两宋人物第一神品，足见技艺不凡。综合说来，陈居中的人物、蕃马，能够出诸一种工细的画法，笔致轻利，设色精妍，布置清旷，以此树立自己的风格，赢得世人好评，为缺少此一题材的南宋画史平添一抹色彩。而他所处南宋光、宁宗宫廷绘画活动的高潮与金章宗朝互为犄角，构成北宋之后的艺术高峰。而作为山水大家黄公望的同乡与前辈，擅长丹青且有大量作品传世，南宋著名的国家画院待诏陈居中，却在其故乡平阳少为人知。就作品而言，也可以说陈居中是目前平阳籍留存传世画作最多的历史文化名人，而他的传世作品俱是如今的文化艺术瑰宝，值得我们去考据、研究、发掘…… 参考文献 01、《南宋画院之省舍职制与画史想象》彭慧萍著.北京大学出版社.[M]. 2018 02、《南宋宫廷画师外转使臣之身份变换机制：以陈居中为例的个案研究》-《艺术史研究》第五辑第399-443页.彭慧萍.中山大学出版社.[M]. 2003 03、《南宋宫廷画家陈居中研究》王照宇.《荣宝斋》2015年4月刊 .[M]. 04、《南宋宫廷绘画中的“谍画”之谜》余辉《故宫博物院院刊》2004年第5期.[M]. 05、《平阳县志》隆庆、康熙、乾隆、民国版.[M]. 06、《宋史》元.脱脱 -四库全书版.[M]. 07、《平阳县地名志》1985、2019.版[M]. 08、《经典中国美术作品欣赏》陈刚，蔡芳芳著,重庆大学出版社.[M]. 2013 09、《宋代绘画发展史》佘城著,荣宝斋出版社.[M].2017. 10、《中国历代风俗画谱》陈斌编 三秦出版社.[M].2014. 11、《图像、文献与文化史 游牧政治的映像》陈晓伟著.[M]. 2017 12、《中国画鉴赏 宋元时期 上》郑工，欧阳启名主编.[M]. 1999 作者：蔡新祥 编辑：洽轩 版式：璆然 “文荟平阳”长期约稿征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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