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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节“评点”张竹坡的“评点”

 吴营洲文存 2022-09-12 发布于河北

梅节“评点”张竹坡的“评点”

——《金瓶梅词话校读记》阅读碎札

吴营洲

张竹坡的“评点”有“评点派的通病”
梅节称:《金瓶梅》的“第二代说散本”,在崇祯年间极为风行,各种本子竞出。即使明清易代,在南方一些城市,此版本依旧大行其道。康熙中张竹坡曾谈到:“目今旧板(指未经他批评的“第二代说散本”)现在金陵印刷,原本四处流行买卖。”
赘言几句:所谓的“第二代说散本”,自然是相对于“第一代说散本”而言的。“第一代说散本”是一些文人在《金瓶梅词话》底本(即“说唱艺人”的“说唱底本”)的基础上,进行了一番删削、润色后而刊刻印行的版本。“第二代说散本”则是在“第一代说散本”基础上,加上了绣像插图等等后再度刊刻印行的版本,因此该版本的正式名字是——《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有“新刻”自然就有“旧刻”)。
“第二代说散本”刊行后,“第一代说散本”就渐被淘汰了。但而今的读者,依旧能在其他版本的字里行间,隐隐地窥知到“第一代说散本”的某些残存若在的身影。
张竹坡所看到的那部正“四处流行买卖”的《金瓶梅》,正是“第二代说散本”。
就常理而言,张竹坡当是看到了刻印这部书的商机,再加上他又格外地喜爱这部书,于是便开始对这部书进行“评点”。
梅节称:张竹坡的“评点本”(即《皋鹤堂批评第一奇书金瓶梅》),其实是“第三代说散本”,也是清代二百年中销行最广、影响最大的本子。
梅节称:竹坡本与前两个说散本不同,重点不在文本整理,而在于导读评点。由于他已经接触不到“十卷本《词话》”,所据是北大系本子,所以一些异文属于编辑改字,并无重大校勘价值。
梅节称:张竹坡将《金瓶梅》解读为“世情书”,用自己的人生经验来诠释作品意蕴,这是继金圣叹之后为知人论世的小说批评理论提供某种典范。但竹坡本也有评点派的通病:没话找话,牵强附会;装腔作势,故弄玄虚。
张竹坡的“评点”时不知有“词话本”
为何说张竹坡在其生前已经接触不到“十卷本《词话》”了?——所谓的“十卷本《词话》”,也就是习称的“词话本”或“艺人本”,这个版本是根据说书艺人的说唱底本刊刻印行的。
梅节称:“十卷本《词话》”在天启末崇祯初刊出后,因为讹误太多,可读性不高,当然就无法和“二十卷本《金瓶梅》”(即“第二代说散本”)竞争。正是这一原因,致使它自打付梓后,始终是若存若亡,不曾风行过,入了有清,则渐即湮没。
正是它的“入清后即湮没”,梅节才称:张竹坡康熙中“评点”《金瓶梅》时不知有“十卷本《词话》”。
直到1932年,属于“词话本”的《新刻金瓶梅词话》,才在山西介休被发现,使之能重见无日。这当是我国读书界、文化界或者其他啥啥界啥啥人的一桩幸事。
赘言几句:我一直想写则短文,大意就是“山西的确是个神奇的地方”,只是迄今都未曾铺纸研墨。其实,任谁都清楚——相对而言——山西绝不是“文化发达的省份或地区”,而偏偏在这个多山多壑、土地贫瘠的地方,不仅发现了堪称孤本的《新刻金瓶梅词话》,还发现了堪称孤本的“梦觉主人序本抄本”《红楼梦》,生生地,也真真切切地,改变了我国的部分文化史……
张竹坡的“评点”想把《金瓶梅》“洗白”
《金瓶梅词话》是部近八十万字的巨著。写成这样一部书,以常理来度,少则要五六年,多则许十年八年,才情等等且不必说,当是要费很大精力的。那么“问题”来了:该书作者为何要写这样一部书?他的写作动机是什么?
有人说这是为了“教化”,是让读者在西门庆的结局中,看到“酒色财气”的危害,起到“以淫止淫”的效果,也就是有人所鼓吹的“以杀止杀”“以战止战”之类。
梅节称:“教化”说显然站不住脚,因为《金瓶梅》是定了案的“淫书”,历代悬为厉禁。就连作者本人都不好意思称自己的书旨在“教化”,乃至连自己的真名实姓都恐被他人所知晓,只留下一个扑朔迷离的假名“兰陵笑笑生”。而那些“文人本”改编者,同样也不敢露脸。倘若这部书真的有什么“教化”之功,那么无论是作者还是改编者,焉能如此羞于见人?
梅节称:张竹坡很是想把《金瓶梅》“洗白”。因此张竹坡评点的《金瓶梅》,改称“第一奇书”,并撰《第一奇书非淫书论》,表白他评《金瓶梅》,是“洗淫乱而存孝弟”。
梅节称:这等于“劈金瓶梅原版”,做了好事。谁也不愿负上编撰“淫书”的恶名。
总有人说,《金瓶梅》是“大文人”“大名士”创作的,可是,梅节称:主“文人说”者都避谈“写作动机”,勉强说几句也是含糊其辞,嘴里含着一个大橄榄。
在谈到《金瓶梅》作者及其“创作动机”时,梅节称:《金瓶梅》的作者就是位民间的说书艺人。说书艺人则没有“教化”不“教化”这个问题。他们说书就是为了吃饭、养妻活儿,群众花钱买乐子,喜欢听什么,他就说什么。这就是“娱众”说。既然下层听众不亵不欢,于是讲荤笑话,性故事,穿插唱流行曲,有声有色,以尽视听之娱。明末政治黑暗,官僚腐败,民生困苦,老百姓怨气冲天。民间艺人身处社会下层,了解底层生活,熟悉群众语言。他们既然靠编写、说唱俗文学吃饭,俗文学当然也就撑肠柱肚,得心应手。
张竹坡的“评点”启发了曹雪芹
《红楼梦》第二回的回目是:“贾夫人仙逝扬州城,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梅节称:这个回目,脂砚斋也不懂,把“冷子兴”解作“即俗语所谓冷中出热,无中生有也”。这是什么意思呢?张竹坡本《金瓶梅》第一回回目作“西门庆热结十兄弟,武二郎冷遇亲哥嫂”。上下联又简为“热结”“冷遇”。脂砚斋熟读《金瓶梅》(从他的评语中可见),“真假原从冷热来”,过去就有人认为《红楼梦》“真、假对举”,是受到《金瓶梅》“冷、热相成”的启发。
梅节称:这也许有一定的关系,但脂砚斋释“冷子兴”是“冷中出热”,却是错的。因为回联后面的引首诗已经讲明:“一局输赢料不真,香销茶尽尚逡巡。欲知目下兴衰兆,须问旁观冷眼人。”冷子兴就是“冷眼知兴衰”的意思。
梅节称:《红楼梦》正文一开始,曹雪芹便安排一个明兴替、知聚散的古董行商人冷子兴介绍荣、宁二府,这不过寓难逃兴废、旁观者清之意,与“冷中出热”无涉。
张竹坡的“评点本”想不到一炮而红
梅节称:张竹坡的“评点本”,有许多本子,戴不凡先生等认为康熙乙亥在兹堂本为初刻本。此本独标“李笠翁先生著”,反映张竹坡初出道对自己的品牌尚无信心,需要顶着前辈的招牌行走江湖。
梅节称:张竹坡的《第一奇书非淫书论》充分表达他出书前惴惴不安的心情。他担心负上刊刻淫书的恶名,受有司的追究,为当世君子所不耻。他说社会上《金瓶梅》到处发卖,并未禁止,他既不是作者,也不是翻印者,他只是评者。通过评点,他“洗淫乱而存孝梯”,等于劈了金瓶梅的版,为名教做了好事。“兰不当户,锄之何益,不锄何害”?一片乞怜之态、惧祸之情。但想不到,一炮而红。
梅节称:张竹坡评本成为畅销书,带来巨大经济利益,所以才有版权问题。那些打着“张竹坡原本”“彭城张竹坡批评”“皋鹤堂藏本”“本衙藏本、翻印必究”等等字样的,不用说,是后刻本《第一奇书非淫书论》也收起了,以免显丑。
梅节称:既然吃香,当然就添食,所以也就有伪托的床上叠床的回前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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