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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密局天津站是一个少将站长下辖四个中校（原本是三个，余则成是少校）处长、队长、主任的甲种站，这基本符合当时的情况：军统更名为保密局后，进行了大幅度裁员，即使是上海、天津、北平、南京、四川、云南这样的甲种站，也只有一百六十个编制，安徽、贵州等乙种站，只有一百一十人，更小的丙种站，裁减得只剩六十人。 据沈醉回忆，重庆特务裁撤了五千多个，西安裁撤了三千多，总共有两万多“在编特务”被“转岗分流”，吴敬中（原名吴景中）因为是小蒋和郑介民在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同学，这才捞到了天津这块肥肉——当时的天津商业发达、汉奸富商极多，能榨出的油水极多。  吴敬中当保密局天津站站长的时候，老蒋的地盘已经丢了一半，还有很多地方也在风雨飘摇之中，于是他就从军统东北区区长兼北满站站长变成了天津站站长——要不是跑得快，他不是进了抚顺战犯管理所，就是“转入地下”，也就收不到玉座金佛和斯蒂庞克轿车了。 朝中有人好做官，吴敬中背靠小蒋和郑介民这两棵大树，捞到了天津站站长这个肥缺，像穆连成那样的汉奸商人一抓一大把，一攥一手油。 历史上的吴景中跟电视剧中的吴敬中一样，在天津被围之前，乘坐最后的飞机逃离，为自己的特务生涯画上了一个句号——他刚在南京下飞机，就被毛人凤抓了起来，要不是小蒋和郑介民出面说情，他就真的拿把镰刀去找那个“比李涯还愚蠢”的刘闪了。  放下沈醉回忆录不提，咱们今天专聊吴敬中：这个毕业于莫斯科中山大学的资深精英特工，在中苏情报所当过科长，在军统西北区当过区长、在第八战区长官部当过调查室主任，为什么到了天津之后几乎“一事无成”？他是比“峨眉峰”潜伏更深，也更神秘的“雪山”，还是一心想发大财的老油条？ 即使我们不看史料只看电视剧，也会发现吴敬中似乎不大可能是潜伏者，他有意无意之间保护余则成，也不仅仅是想拿他当善财童子。吴敬中的行为，用三个字就能解释：明白了！ 吴敬中想明白了，做明白了，也活明白了。 吴敬中想明白了：“凝聚意志，保卫领袖，这八个字我研究了十五年，结果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吴敬中这样说，不是要自甘堕落，他是看穿了四大家族的本性，知道自己的工作就是为虎作伥，而且是鸟用没有：“这场仗再打个一年半载（就输了），往后靠生意。几十万、上百万装备精良的军队成建制地垮了，这是偷鸡摸狗的几个小小情报就能影响大局的吗？你以为搞点情报，打几个冷枪就可以决定胜负了？”  吴敬中的诛心之问，问到了关键所在：又有绝对的兵力和装备优势，老蒋为什么兵败如山倒？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吴敬中明白自己“功劳”越大罪孽越深，他就只能消极怠工。 读者诸君都知道，军统（保密局）内卷也十分厉害，周养浩和徐远举为了争功邀宠，也曾掐成一对乌眼鸡，毛人凤不得不经常劳烦沈醉出面调停。 徐远举和周养浩的争斗，说明在特务这一行，也有个“争上游”的怪圈，但是徐远举和周养浩远不如吴敬中明白得早：周养浩当军统（保密局）公产管理组组长、造时场联合办事处主任（管很多监狱）的时候没少捞钱，但最后因为罪大恶极，沈醉在云南起义通电上签字后也不敢放他，结果那些钱他都是有命赚没命花。 徐远举和周养浩人缘儿极差，被捕后一直沾沈醉的光才有好吃好喝（事见沈醉回忆录《我的特务生涯》和《人鬼之间》），连沈醉“出卖”他们的事也只能一笔勾销，这就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吴敬中想得比徐远举和周养浩都明白，甚至比沈醉还明白：“没有人情的政治是短命的，没有人情味的特务不是好特务，也不可能是长命特务。” 想明白还得做明白，沈醉一心想搞掉毛人凤，自己当保密局局长，吴敬中则是对职位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已经够战犯资格了，可不想当人人得而诛之、遇赦不赦的头等战犯。 不干活还想保住官帽，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上下打通，左右逢源。 吴敬中捞了很多钱，最高明的捞钱者，是上面拿大头儿，自己拿小头儿，下面分油水。 吴敬中给部下分配洋楼别墅、置办高档家具，送给郑介民和毛人凤多少稀世珍宝，估计余则成都不知情：按照当时的规定，收缴的“逆产”和“赃物”，各省站和军方稽查处只需上缴一半，剩下一半留作“活动经费”，吴敬中想咋花就咋花，根本不入天津站的账。  以吴敬中的老谋深算，当然不会吃独食而引起上下不满和眼红，他从穆连成家敲诈来的两大箱子古董，连北平站的“乔站长（似乎应该是乔家才，后来因贪得过多，被毛人凤抓起来判了无期徒刑）”也得到了几件“最好的”。 吴敬中上下左右都打点到了，很多事情余则成既不知情也没参与，吴敬中去南京开会也不带余则成，这说明吴敬中“保护”余则成，并不是因为余则成会赚钱——站长夫人梅姐的弟弟，就是这方面深藏不露的高手，变现能力也比余则成强。 既不是潜伏更深的雪山，保护余则成也不是为了利用，这恰好说明吴敬中活明白了：“我年轻的时候也好斗、也清高，可你看我现在剩什么了？早看破早解脱，活着，过生活……将来靠生意！”  吴敬中想明白了、做明白了、也活明白了。沈醉一心想当保密局局长，捞来的钱买房子置地种树，还指望着树苗成材后给供孩子上大学，这种做法，吴敬中肯定会笑到大牙：老蒋马上就玩儿完了，你的房子能安轱辘？你的杉树能挖走？ 乱世黄金，盛世收藏。吴敬中要黄金，也搞收藏。黄金可以带他走遍天下，古董能帮他东山再起，房子卖不出去，那就是砖瓦一堆。 “军统明白人”沈醉不如吴敬中看得远，我们也不可能对吴敬中这样的人（是“吴敬中这样的人”，而不是吴敬中本人）完全了解，这倒让我们想起了古人的一段名言：“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醨？”  众人皆醉我独醒是很痛苦的，但是智者总是能把痛苦转化成机遇，读者诸君可以试想一下：如果军统（保密局）的大老板还是戴笠而非毛人凤，吴敬中这样的明白人，还能明明白白地活下去吗？如果一个集团的中高层都是吴敬中王耀武那样的“明白人”，是不是离崩盘也不远了？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李世民“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读者诸君以吴敬中、李涯、谢若林为镜，是否也照出了自己和身边人的影子，如果易地而处，您是想做明白人吴敬中，还是一根筋李涯？ 在半壶老酒看来，我们大都不愿意做李涯，也活不成吴敬中，甚至可能也不如“金条鉴赏收藏家”谢若林。很可能一觉醒来揽镜自照后大吃一惊：我怎么变成了马奎、盛乡、米志国、汤四毛和卖大饼的王占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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