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义 天生孤独

听《鸿雁主题随想曲》

理想主义者的幸运，

在于他们的人生早就有了一座灯塔；

理想主义者的不幸，

在于他们的人生只有一座灯塔。

壬寅中秋月圆时，读完刘慈欣的小说《球状闪电》。合上这封号称 “给理想主义者的情书”，迫切想在耳边萦绕些什么，于是打开苏贞老师演奏的中提琴与管弦乐队《鸿雁主题随想曲》（作曲：姜万通），因为那一刻它们都在告诉我——理想主义，天生孤独。

人是种很特殊的生物，从来不仅仅只是满足于生命的存活，而要固执地追求生命的意义。可在这个青年人生活看不到出路，只愿选择躺平；大家或多或少都陷入虚无主义；哲学家控诉现代人精神贫瘠，悲乎“上帝死了”的时代，过于固执地追求生命的意义，做一个理想主义者究竟有多不容易？

（《鸿雁主题随想曲》创作者、作曲家：姜万通）

“上帝死了”不是因为人心不古，是资本的兴起消解了以往的传统，是用纯粹的金钱关系和利己主义改造了世界，反而嘲笑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当一切神圣被亵渎，当一切崇高被物化，当人生的意义被明码标价……此时此刻，依然选择逆流而上去追求理想的人，无论在物质上还是在精神上，这一路都注定要吃尽苦头。《鸿雁》开篇好似马头琴一般的呜鸣也预示着这条注定坎坷的理想之路。

《鸿雁》主题让我想到书中的“我”与林云吟诵郭沫若的《天上的街市》：“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我想那缥缈的空中，定然有美丽的街市，街市上陈列的一些物品，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理想主义者的幸运，在于他们的人生早就有了一座灯塔；理想主义者的不幸，在于他们的人生只有一座灯塔。追求理想不是童话故事，不是只要努力就一定有回报，相反大多数理想主义者往往到最后，精神和物质一个都没得到。历史只会记住在舞台中央接受鲜花和掌声的幸运儿，有谁会记得那些台下默默无闻的人群里有过多少委曲求全，有过多少辗转反侧呢？换做自己，我能接受追求理想一生，最后要去过一无所有的日子吗？《鸿雁》主题过后，乐曲进入展开部，我陷入沉思……

人要么选择抛弃世俗眼光，把追求理想的过程作为意义本身；要么把感性欲望的满足当作意义本身，彻底奉行个人主义、功利主义。小说里父亲曾说：“其实过一个美妙人生并不难，选择一个公认的世界难题，最好是只用一张纸和一支铅笔的数学难题，比如哥德巴赫猜想或费马大定理，或连纸笔都不要的纯自然哲学难题，投入全部身心钻研，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不知不觉的专注中，一辈子也就过去了。人们常说的寄托也就是这么回事。或是相反，把挣钱当作唯一目标，所有的时间都想着怎么挣，也不用问挣来干什么用。到死的时候像葛朗台一样抱着一堆金币说，'啊！真暖和……’所以，堂吉诃德和葛朗台彼此在对方眼中都是可怜虫，可他们实际都很幸运。

主题再现之前的宏大变奏，勾勒出一个以翱翔天际的鸿雁为视角俯瞰万马奔腾的长镜头。也令我想到理想主义者遭遇的另一种困难：当发现理想显得“不道德，最终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浪漫，与自己的想象大相径庭时会更痛苦”。可这种痛苦往往是必然的，因为现实的引力太沉重。在现实和理想的割裂中，有人会转而走向极端，认为科技必然导致道德沦丧，工业化必然伴随虚无主义。从而走向极端，憎恨一切科技，认为必须毁灭一切现代技术回到田园状态，人类才能得救。

但科技和理性本身没有错。所以当中提琴《鸿雁》主题再现时，便又想到小说后半部分情节，林云吟诵弗罗斯特《未选择的路》：“金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们不能同时涉足。但我们选择了人迹罕见的那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们的一生。”

当你怀揣梦想走到尽头，发现理想远不如当初想象的那么好，而你已为它牺牲了一切，会后悔吗？让你回到过去，你还会抛弃普通人的生活选择这条人迹罕至的路吗？绝不后悔！理想主义知世故而不世故，过尽千帆、尝尽冷暖，依然怀有赤子之心，看清现实的真相后，依然坚定追求理想，甚至明知自己看不到那一天还要为之倾尽全力。这就是大多数理想主义者们最后的归宿。

也许我们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理想，但只要为它燃烧过、奋斗过，隐隐约约闻到过那朵花香就足够了。所以，当苏贞老师用拨弦结束全曲，我不禁又翻开小说结尾，再读了一遍丁仪对量子玫瑰的解释：“从量子力学的角度来讲，人的死亡过程就是由一个强观察者变成弱观察者再变成非观察者的过程。当我变成弱观察者时，玫瑰的概率云向毁灭态的坍缩速度就会慢一些，我就有希望看到它。当我走到人生的尽头，当我在弥留之际最后一次睁开眼睛，那时我所有的知性和记忆都消失在过去的深渊中，又回到童年纯真的感觉和梦幻之中，那就是量子玫瑰向我微笑的时候。”这是作者大刘对理想主义者最深情的告白，而一曲《鸿雁主题随想》亦然。

（感谢摄房万钧先生的照片支持）

编/茶茶斑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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