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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衣言卿 我的母亲，是经历过新旧两个社会的普通农村妇女。她虽然是党外人士，但她那颗深明大义忧国忧民的赤诚的心，就像向日葵一样，不管经过多少风吹雨打，永远向着共产党。  母亲的国仇家恨 我姥爷是海阳县早期的地下共产党员，1937年就在本村建立了党组织。在他家扛活的长工，大部分都被他发展到党内。懂事的母亲，七八岁时，就能为开秘密会议的父亲望风报信，十几岁就能为党组织传递情报。我姥爷经完夸耀说：“多亏赶上了孙中山先生的解放妇女放脚运动，俺嫚才有这双半解放的脚，要是裹成三寸金莲，她哪能翻山越岭送情报？“1942年夏天的一个早晨，由于汉奸告密，100多个鬼子把在他们村家庙造地雷的民兵包围了。为了俺护民兵突围，我姥爷负伤后让鬼子抓住了，用战刀杀死在他们村的打麦场上。这件事，在我母亲心中埋下了复仇的种子。她多次要求参加八路军，都因为不争气的“半解放脚“影响急行军被劝回。为了躲避鬼子汉奸对抗日家属的迫害，姥姥急匆匆把母亲远嫁栖霞，我父亲成婚时刚满17岁。  新婚送郎上战场 父母成亲不到半年，父亲就在学校报名参加八路军。离别家乡的最后一个晚上，油灯下，小两口有说不尽的知心话——“当家的(我母亲一辈子对我父亲的称呼)，到了队伍上，别挂家，替我多杀几个日夲鬼子。你记住，杀俺爹的是一个带长刀的日本鬼子头，他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嗯，我记下了。““当家的，你有文化，给我肚子里咱们四个月的孩子起个名字吧。“父亲思考了一会说：“就叫胜圆吧，等抗日胜利了，咱们一家人就团圆了。““胜圆好，胜圆好。“母亲拍着手说。“大姐(这是父亲一辈子对母亲的尊称)，我走后，全家人的生活重担都落到你肩上，我真不忍心让你吃苦。““你就一百个放心吧，你当八路后，咱们家就是抗属了，地里的活由农救会代耕，家里两位老人由我尽孝，你就一门心事用在打鬼子上吧。“天刚放亮，区上组织的欢送参军秧歌队就来到我们村。锣鼓喧天，喇叭声声。我父亲披红戴花，骑在高头大马上，昂首挺胸，不住地向乡亲们挥手告别。我母亲为我父亲牵马坠镫，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母亲教儿卫国防 六十年代初，我们国家遇上了三年自然灾害，再加上苏联卡脖子逼债，盘踞在台湾的蒋匪帮乘机叫器要反攻大陆。在这样吃紧的形势下，我母亲果断地下决心，终止了正在上师专的我大哥的学业，送他报名参军。大哥是母亲的心肝宝贝。在我父亲从军的四年中，他们娘儿俩相依为命，多次跑鬼子躲还乡团死里逃生。哥哥是母亲未来的希望。哥哥参军临行前，母亲摸了又摸，看了又看，嘱咐了一遍又一遍：“你是个听话的孩子，就是从小性格软绵，身上缺点钢火。到部队后，要苦练杀敌夲领，艺高才胆大，好男儿就要带头保边疆。“我大哥到部队后，没有辜负母亲的希望。在1964年军队大比武中 ，取得优异成绩，被破格提拔为排长。他在部队工作了24年，1984年在团职岗位上转业到地方工作。1972年，我刚满十八岁，也到了参军的年龄。我被应召的是空军。我爷爷对我母亲说：“空军成天价在天上飞，撒手无招，太危险了，能不能换个兵种？“我母亲劝道：“国家是一盘大机器，咱们就是个螺丝钉，国家需要拧在那里,就是那里。只有国家挑咱的权力，没有咱挑肥捡瘦的资格。“行前，母亲再三叮嘱：“孩子，你是个争强好胜的脾气，到部队要和大家搞好关系。再一个，你是个急性子，听说摆弄飞机是个细操活儿，粗心大意可不行。“参军后，我把母亲的叮嘱当成警时钟，吋时刻刻提醒自己：不做毛三枪，扎扎实实训练，做事一丝不苟。 我当兵32年，空中飞行3000小时无差错，荣立个人三等功7次、二等功一次。 母亲让儿孙祭扫烈士墓 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全家人都非常重视。在我哥哥和弟弟们的催促下，我也提前休了探亲假，等我从千里之外赶到家，他们早已把我那一份祭品准备齐了。因为兄弟姐妹都分居过日子，按农村风俗，给先辈上坟，各家都得独立准备一份，这代表着下辈人支多少，因而光花圈就摆了一片。刚吃完早饭，母亲就把儿女们召集起来说：“今天扫墓，你们父亲坟前放一个花圈就行了，其余的都放到咱们村的烈士墓前。给咱们村的烈士扫墓，要按照祭拜你爹的套路去做，一点不能马虎。“母亲是我们家的最高权威者，她的话就是我们家的圣旨，除了我小弟弟外，谁也不敢反驳(因他是母亲的老生儿，从小受骄惯)。小弟弟嘟囔说：“清明上坟各家上各家的，烈士墓年年有学校扫。“我母亲白了我弟弟一眼：“你还年轻，看事太浅。以前是每年都有学校组织扫墓，每到寒食（清明节），少学生都举着红旗，打着腰鼓，抬着花圈来扫墓。在烈士墓前，孩子们又是宣誓又是唱扫墓歌。现如今，村的小学撤了，都搬到镇上去了，镇上的中学也搬到县上了。再到清明节，学校都组织去英灵山扫烈士墓，剩下这座孤墓显得冷冷清清。““我听说县民政局下过文，把乡下零星烈士墓都迁移到英灵山，咱村怎么迁？“我小弟望着大哥问道。我母亲指了指身边的长条凳，示意我们坐下，听她讲这座烈士墓的来历——这位烈士叫衣京伦，是本村孙二奶奶的独子。他18岁那年，是和你爹一天参的军，一同分在五旅十三团。解放战争时期，大军南下渡长江时，他们班乘的木帆船被国民党南岸的大炮击沉了。到头来连个尸首也没找到。队伍上村来送烈士证，只带回了一双千层底布鞋，这是他入伍前的晚上 ，孙二奶奶忙了一个通宵赶做出来的。带着这双千层底布鞋，衣京伦当兵五年来，从没舍得穿。渡江前，他把这双鞋连同家信，一同放在江北留守处。孙二奶奶听到儿子牺牲的消息后，抱着那双千层底布鞋，哭得天昏地暗，一连三天水米没沾牙。村干部怕她伤心过度，建议用这双鞋修一座衣棺墓。老人在世时，经常去坟上看儿子。上级征求她迁移烈士墓的意见，他坚决不同意。老人去世前，要求村干部把她埋葬在儿子的身边。母亲讲完烈士墓的来历，又对我们兄弟几个说：“咱们如今的好日子，是先烈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吃水不忘打井人。咱们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烈士。烈士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你们弟兄五个要把自己当成烈士的后人。去年请明节 ，你大姑（烈士的妹妹）回来扫墓，是阴着脸走的。从今往后，咱家把祭扫烈士墓的事包下了，可不能让烈属们寒心。“乡间扫墓很有讲究，先清理坟墓周围的杂草，再往坟墓上培土，擦干净墓碑，往坟上压黄裱纸，摆上供品和花圈，最后一项是烧香磕头。正当我们跪拜时，前来给弟弟扫墓的大姑老远看见了，她一溜小跑过来把我拉起：“大侄子，使不得，你这么大的身份来跪拜，俺担当不起。“（我当时担任航空兵某师副师长）我拉着大姑的手说：“大姑，我哪有什么身份？我只是普通一兵。伯伯是为解放全中国牺牲的，敬拜他是应该的。在我心目中，和敬拜我爹没有什么两样，我们都是先烈的接班人，也是他们的后人。“我的几句心里话，打开了大姑的感情闸门，他挣脱了我的手，一头扑到烈士墓上，一边哭一边说：“哥呀，妹妹看你来啦，你死的值，国家没有忘记咱们，人民大众心里装着咱呀。“大哭过后，她又在坟前自言自语道：“妹妹也老了，腿脚不灵便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来看你，我还担心你今后受孤单，这下我放心了……“  如今母亲已过世九个年头。每当清明节，除给父母亲和烈士扫墓外，我还要在墓地周围种上向日葵，因为他是母亲的象征。每当看到破土而出的嫩苗，我就想起自己幼年刚学说话时，母亲教给我唱的儿歌：“向日葵，花儿黄，朵朵花儿向太阳……“初夏时节，每当看到向日葵那挺拔的干径，就像看到母亲年轻时的身影；每当看到它那灿烂的花盘，就能想起母亲那慈祥的笑脸…… 壹点号烟台文艺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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