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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謇》十二、参与共和
2022-09-14 | 阅:  转:  |  分享 
  




































十二、参与共和



武昌首义一声炮响,大局土崩,事机瞬变。不久,湖南、山西、湖北也相继独立。至旧历九月十四日,革命军占据上海,推陈其美为上海都督。苏州、杭州的军队,也于这一天宣告起义,分别拥程德全、汤寿潜为都督。五天以后,全国宣告独立的已有十四省之多,清廷覆灭一形势,已成定局。

立宪派人物,原无用武力推翻清王朝的思想,基于川省铁路的教育,特别是武昌起义的突然成功,不得不面对现实,重新考虑他们在这历史转变关头所应持的态度。革命派起义成功,需要广泛争取各界人士,结成一条包括立宪派、新军将士、知识分子、地方士绅、上层资产阶级、帮会首领,乃至同意反正的大小文武官僚在内的广泛统一战线,以加速清一朝的瓦解。这种政策的实施,也有利于促进立宪派向共和派靠拢。

张謇离开汉口,沿途对铁良、张人骏等劝说无效,深感:“人心不古”,及至时局日甚一日急剧变化,使他大感愕然。九月初二他从上海回到南通,面对革命的急风暴雨,他要“闭门而缩屋”,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他回顾了立宪活动的前前后后,清醒地看到“自先帝立宪之诏下”三年以来,朝廷的种种作为,诸如:违拂舆情,摧抑士论、剥害实业、损失国防等事,均是“专制,且视前益剧”。立宪之说,“达之疆吏而陈之枢密者,无济也”。在这样的情况下,“谏行言听之无期”而还要无休无止地去大声疾呼喊叫,实在是“诚愚且妄”,简直是荒唐可笑了!他又“焦思殚虑,广邀时彥,博采舆评”,对世界上已实行君主立宪的国家进行了分析、比较,发现“大抵君主立宪最宜于国小而血统纯一之民族”,如日本都奉行天皇子孙、万世一系之说。而实现民主共和国的国家,大都是“国土寥廓、种族不一、风俗各殊”的民族,如瑞士二十五州为联邦,美国以四十八州为合众国。他从古代的老子和西洋政治家卢梭的理论中找到根据。认为中国土地大、民族多、风俗不一,若中央集权则鞭长莫及,宜于共和分治。

原来跟张謇一起热衷于立宪的同伙中,不少人“翻然变计”,对他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例如:原苏州巡抚程德全,以前在黑龙江与沙俄折冲尊俎,久负盛名。调任江苏之后,又向朝廷屡进忠言,应该是竭尽人臣之道的满清忠实臣仆。现在却毅然投身革命,引起各省人士的注意。汤寿潜也是一个有影响的人物,又是张謇的好友,他写信给张謇,讽刺他潜居南通是“逃避现实,躲进圣庙”……这一切,都促使张謇移步换形,发生思想突变,从热衷君主立宪转而拥护共和。认清了“黄帝以来五千年君主之运于是终;自今而后,千万年民主之运于是始矣”。正如张孝若所说:“譬如有一个人家,住在一座旧房子里边,因为房子太旧,漏雨穿风,就要倒坏,自然那一家人就要想法子修理好,不料起了一蓬火,把那座房子烧去了,这家人家就不得住了,是不是只有赶紧盖新房子的一法?”

心意既定,行动不再徘徊。为促进共和大局,他首先想到要做袁世凯的工作,函、电交驰,劝他“不要捧落日,要扶朝阳”。在九月致内阁书中殷殷相告:“……今为满计,为汉计,为蒙、藏、回计,无不以归共和为福利。唯北方少数官吏,恋一身之私计,忘全国之大危,尚保持君主立宪耳……窃谓宜以此时顺天人之归,谢帝王之位,俯从群愿,许认共和……恳请代奏,速降明谕,以安大局,而慰人心。”并在一封电文中果断地说:“今则兵祸已开,郡县瓦解,环观世界,默察人心,舍共和无吉可为和平之结果者,趋势也。”

其次,他想到共和的范围,是五族的结合。内外蒙古地域辽阔,又介乎强邻,关系很重要。因此他积极动员,争取他们加入共和,曾有一电文说的非常透彻:“满清之待蒙人,束缚钳制,视待汉人更酷。……况俄人垂涎蒙古非止一日。为今之计,唯有蒙汉合力,推诚布公,结合共和政府。……南方民军对于蒙族视如同胞,绝无丝毫外视之意。满清退位,即在目前,共和政治成立,人人平等;大总统由人民公举,汉、满、蒙、回、藏五族皆有选举大总统之权,皆有被选为大总统之资格。”

再次,他帮助清室计策万全,考虑善后。清帝逊位,由胡汉民推荐,张謇亲自起草了《逊位诏书》。从宏观大局,讲了清廷逊位的“大德”,宣告世人应遵循历史潮流,步入共和行列。只是后来发表时,被袁世凯窜入“授彼(袁世凯)全权”一笔。

当时,社会上顽固派群起反对,散布流言,说人民知识程度不够,说中国土地辽阔,不宜实行共和。张謇到处演说驳斥,讲解共和正合中国之道。

与此同时,他在通州与其兄张詧成立起协防团,制订了保护地方的防务规划为家乡光复先作准备。过年时,还兴致勃勃地在大门上贴上“民时夏正月,国运汉元年”的对联,表达了他拥护共和的欢快心情。

不久,全国已有17个省先后宣告独立,由各省派代表,组织起临时参议院,公推黄兴为大元帅。未过几日,正值孙中山从海外回到上海,于是同盟会决定在南京设立临时政府,由参议院选举孙中山先生为大总统,并于1912年1月1日在南京宣誓就职。临时大总统任命程德全兼内务部长、汤寿潜为交通部长、张謇为实业部长。

新政府刚刚成立,亟需军政各项费用。孙中山为此愁劳奔波,陆军总长黄兴几乎急得吐血,亦难有良法可以解决。好在大生企业跟日本三井洋行早有经济往来,凭着老关系,由张謇作保,于辛亥年十一月十八日,为革命军政府借得三十万元,答应一月还清。未过几天,新政府又拟向商会借款,张謇考虑到商会财力毕竟有限,且关系到今后的经济发展,因此出面劝阻,同时答应由他另想办法。从此之后,张謇肩负双重负担,一方面要还三井旧债,一方面还要为新政府再筹集一笔资金。从何处开辟财源?张謇数月前受新政府委托,担任盐政总理,盐务是财政中的一项重要收入,但因天灾兵乱,盐务并不景气。他曾在《对于新政府则政之意见书》中谈到:“两淮盐务,本公司可得一千六七百万,但其中含有各省应得之厘盐,加价、复价等,断不得归之中央”,而且各地的地方军督,常有“截盐税以自便者”,真正上交政府的也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大问题。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为解燃眉之急,张謇毅然以大生纱厂作抵押,向三井洋行再借五十万元。借款契约上写明:大生纱厂的全厂工程地基、房屋、机器及一切附属品,有需购办之时,倘三井承办之价,与别家不相上下,总须先尽三井商订承办”。

这个条件是十分苛刻的,但为了还清前次三十万元,为了给新政府凑二十万以应急,张謇不得不以他个人创办的企业来承担风险。

据张謇的预算,“中央政府每年支出,最少得有一万万二千万两银子”。而当时临时政府手中空无一文,孙中山、黄兴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淮备接受盛宣怀的建议,以中日合办汉冶萍钢铁厂为条件,再次向日人借款。张謇得讯,急电阻止。他说:“凡他商业,均可与外人合资,唯铁厂则不可。铁厂容或可与他国合资,唯日人万不可!日人处心积虑谋我,非一日矣,然断断不能得志,盖全国三岛,无一铁矿,为日本一大憾事。而我则以煤铁之富,甲于五洲。鄙人尝持一说,谓我国铁业发达之日,即日本降服我国旗下之日”。①他恳切劝告说:“原两公宏此远谟,勿存利小欲速之见,至坠宵小奸匿之谋”②。孙中山觉得张謇的话很有道理,,可又没有别的办法,复信说:“铁矿所办诚如所示之利害,……已有成议,今已追正无及。”在这种情况下,张謇感到身为实业部长,一不能为“君上”解忧,二不能解决财政上的实际问题,他所应分管的工作,“秩序正紊,有何实业也”,无以施展自己的抱负,无以为新政府尽到应尽之力。他一向厌恶的就是挂虚名而不干实事,因而电请辞去实业部长之职。

辛亥革命以摧枯拉朽之势,终于迫使清廷统治者滚下了封建宝座。可是,革命政府却因面临着种种困难,显得实力不足,不能用武力铲除封建割据,统一全国。在这种情况下,拥有实力的袁世凯再度引起人们的重视,不少人将统一全国的希望寄托在袁世凯的身上,称他为“东方的拿破仑”。

张謇作为实业界的领袖,从发展经济的愿望出发,十分希望消弥内战,出现一个和平、稳定的局面。他根据以往的经验,深恐南北僵持的局面过长,会引起帝国主义的武装干涉,使国势更加不可收拾。为此,他在南北和议的过程中,极力调停,劝说南京临时政府接受袁世凯提出的许多不合理条件。

张謇早已与袁世凯绝交多年,对他有一定的认识。特别是戊戌变法,袁用六君子的鲜血涂亮了自己的红顶子,当上了直隶总督,为天下人所不齿。张謇在日记上曾写道:“是儿反侧能作贼,奈何!”同时上书清廷,要求曲赦康、梁,可见对袁世凯的蔑视和痛恨。后来,袁世凯在北洋搞了一套实力政策,扭转了张謇对他的看法,反而称道起袁的不凡,前不久的洹上之会,又加深了这种印象,似乎:“是儿反正,亦可利天下”。出于这样的思想基础,特别是受他阶级意识的局限,使他低估了袁世凯反动的一面,过高地估计了革命阵营对袁世凯的约束力量。加之袁世凯善于玩弄手法,惯于伪装取巧,因而张謇在对孙中山与袁世凯两者的选择上,偏向袁的一边,不遗余力地为袁世凯玩弄的南北和议效劳。他对宋教仁颇为重视,认为能调和南北,有功于社会。宋教仁被刺杀以后,张謇甚为悲痛,曾写过一副对联:“何人忍贼杀君叔,举世谁为鲁仲连”,表达了担心内战发生的忧虑心情。他的另一政友章炳麟,曾去南通演讲:“同盟会前此本以革命为宗旨,并非政党,现为明势所动,已渐成为政党。”又说:“政党最好以两党为适宜。”当时,不少上层人士都有这种主张,张謇也包括在其内。

对于首创共和政体的孙中山先生,张謇十分尊重其人格,十分尊重其革命功绩。他说:“从历史看来,中国革命之第一人,要首推商汤。……孙中山之革命,则为国体之改革,与一朝一姓之更变,迥然不同。所以孙中山不但为首创民国之元勋,且为中国及亚东历史上之一大人物!”





①②见刘厚生《张謇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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