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立诚·忆芳华·觅初心 文/ 连昊志 混迹于市井的熙熙攘攘之中，每天面对小生意人鸡毛蒜皮的计较，即便是疫情笼罩、经济萧条、人人自危，我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就在每天都努力用战术上的忙碌掩饰战略上的茫然的时候，接到程老师的电话，三两句话就让我从夹杂着京片儿的普通话转到了久违的陕西腔上了，这就是故乡故人的魅力吧——而母校立诚中学更是躲不开、绕不过的一座城堡，是的，一座奇幻城堡。  小时候在庄里小学读书，当时庄里小学开北门立诚中学开南门，中间是镇子里唯一一条水泥路。轮到我们班打扫学校门前卫生的时候，我一般都是图省事到立诚中学门房打水，远远就能望见立诚藏书阁，庄严高耸。某天我却被几个大点的孩子拽着说“你不是我们立诚的，回你们庄小（庄里小学）接水去！”那一刻，那高墙铁门边上的大孩子就像城堡威严的卫兵，白墙灰瓦冰冷刺眼。回家跟奶奶叨叨这个事情，奶奶说，“你好好学习，连先生的孙子，到立诚念书算个啥？你还要跟你爷一样到西安城里念书哩!”爷爷在毛坯墙上磕着铜烟斗儿一笑，说“一代更比一代强才行，娃要走更远，学更多知识，见更多世面，回来才能把咱这里建设的更好”——“连先生”、“先生叔”、“先生爷”是村里人对爷爷的尊称，据说爷爷年轻的时候说英语很棒，但是我没听他讲过。  在那之后，立诚中学在我的记忆中就出现了断层。最早能想起来的就是初三的时候，有一次胡秀兰老师揪着任雍的耳朵说“你娃成绩没问题，但是你娃要是不好好学，这半学期荒废了，就等着你爸你妈多交钱才能上立诚”。初中时代“立诚”二字唯一一次让我印象深刻，我没有任雍聪明但是成绩和他差不多，只不过我脑子里经常冒出来赶紧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了到工地上搬砖头干个小工就能挣钱了的想法——多年以后和任雍、展蓉、马琳等同学在北京的某个KTV回忆过去的时候，大家对此事以一首《老男孩》一笑而过了——任雍当时嘴上讨饶认错，眼角却是对中考的不屑，学霸气质满满。我也告诉自己，可以考上立诚了不去念书，不能因为没考上才去工地干活挣钱。  中考顺利通过了，我却怀揣着每天能挣3、5块巨款的美梦扛着铁锹去了一个亲戚的工地。在建筑工地上我体会了从兴致勃勃到汗流浃背、再到筋疲力竭，捱到九月一号，我乖乖地拿着报名单到立诚报道了。老会议室前斜长着的大槐树下，我们争抢着交学费，这座儿时感觉威严阴森的城堡，现在成了庇护我的圣地。我就像是经历两万五千里长征之后，中国工农红军来到延安一样，感觉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周围其他集镇的同学们汇集到立诚中学，我原来那点优越感突然就黯淡了下来，这种一切推倒重来的落差在上大学、进外企、创业的时候又一次次袭来。在立诚中学这段时间的经历，仿佛就是为了我以后披荆斩棘、过关斩将做的心理上的彩排，必须感谢母校给我的洗礼，让我勇敢地面对一切——只不过当初那个懵懂少年所有的努力貌似都只为博某个漂亮女同学回眸一笑时的肯定，而今天这个油腻中年大叔却背负家庭、企业、团队的重任，所以必须以命相搏。 城堡里的生活单纯美丽、率性张扬，我因为听说李娣娜同学家住在齐村涝池，去找她玩的时候笃定地认为一定能看到大水沟，而她们家就在水边上，结果白跑十几里冤枉路被人说傻却不以为意；我和王林、张信、刘永军他们躲在干涸的石川河旮旯里学着大人样子喝酒吹牛最后大吐不止，却还乐此不疲；和王飞、袁涛、杨迎辉、曹高俊等人骑自行车到曹村玩去（这个路线和距离是现在开车都不愿意去的）；和王永顺、田超、曾西平、黄涛、王鹏、李小兵等人一起去张辉家挖红苕；被其他班的同学揍了，我们全班的男生陪我一起打回去；因为杨俊峰关于1998年抗洪抢险救灾演讲而落泪，更因为文章是陈淑环写的而对她钦佩不已，并因此买《美文》杂志看，高三的时候毅然决然选择文科，蹊跷的是陈同学选择的却是理科......在某外企上班的时候，公司文化就是信任、分享、进步，其实他们所谓的先进的管理理念，立诚中学早就已经赋予我，我深入其中不自知而已。  年少轻狂的时候就是热血沸腾，迟到罚站、作业没写完磨石头、考试没考好挨骂……老师们端着的掉瓷的茶缸子里泡的是大把老茶涌出的却是浓浓的焦虑，每一个眼神都是我们当年讨厌看到现在万分怀念却又不可得的。 藏书阁前的月季花开了谢了又开了，我沉浸在立诚这座奇幻城堡里体验四季变换，阅读浩瀚的书海，认识不一样的世界——王巧玲老师一首《沁园春》让我们领略伟人的风采，睥睨众生；校外的小混混捣乱欺负人，程高老师和马小平老师把同学们挡在身后自己毅然不退；已经退休返聘的刘有铭老师讲鲁迅的时候居然真的拿出鱼翅来，跟我们讲传统文化里的精华部分一定要保留传承；马小平老师讲淞沪会战的历史，真的让我们感受到军事装备落后的中国军人在面对日寇的时候就是拿血肉和钢铁对抗，以至于多年后看《金陵十三钗》的时候耳边还能回荡起当年我关于《少见中国说》演讲的片段；崔启明老师讲《红楼梦》吸引得我到处找原著去看，到北京之后第一个去的景点也必然是大观园；因为语文、历史、地理老师都讲“冲冠一怒为红颜”，我专门去了锦州、山海关、老龙头……刘永波老师带领我们高喊“I have a dream”,让我头一回认真地思考我的梦想是什么——我就只是一个戴眼镜的农家孩子，长相普通，成绩也不拔尖，就算有过什么梦想也都只是个梦，一觉醒来无影无踪……
快乐而又平白无奇的日子里，平白无奇的不是日子而是人心。直到有一天我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穿越拥挤的人群于无声处听惊雷——立诚建校八十周年校庆齐心女士莅临老会议室——屋外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门口、窗户上人头攒动；屋内摩肩接踵、闪光灯此起彼伏，老人家泼墨挥毫“八秩母校，人才辈出”一气呵成，笔落，老人家目光扫过现场，瞬间空气几乎凝固、时间几乎停止，接着掌声雷动。我被震撼了，亲眼所见，平常人，身材瘦小，衣着简朴，但又真的不一样啊！what？Why？How？ 有人说这是因为年龄，有人说是因为服饰，有人说是因为精神，有人说是因为身份，有人说是因为气场……他们说的都有一定道理，但是我觉得不全对，可是我也说不清楚，不知道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做，那就永远解不开心头的迷雾。于是我从学校、从村里老人那里了解我们身边的人和事，求证自己的判断。 立诚而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中国士人血脉中的文明传承。胡景翼将军率靖国军浴血奋战，1920年为靖国军遗孤建“立诚公学”，校歌词有“雪洗百年仇耻，收复旧有疆场”；胡景铎将军血战中条山，横山起义都是在敌众我寡、敌强我弱的时候；前辈投身革命的时候整个中国列强横行、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南下广州的时候国家经济形势哀声一片……他们都没有认怂，他们选择了战斗，艰苦卓绝的战斗！ 我学习生活的苦比起他们经历的苦难，毛毛雨都算不上啊。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历史、地理，战吗？来啊！战啊！  2002年的时候我考到燕山大学，之后二十多年求学、求职、跳槽、创业、安家、娶妻、生子、再创业……当初开家“可以喝咖啡的大书店”的愿望还没有实现；给父母妻儿大别墅的计划一推再推都快从北京推到老家了；注册新品牌、整合供应链，让老家的产品走出陕西、走向全国的道路艰难曲折；吟诵着“与君同途美好如诗”的Toomiss(途美诗)鲜切薯条迭代上市的梦想貌似还是有点遥不可及……但是我还在战斗着。 英雄，并非无所不能而是无所畏惧，这是当年有所感悟之后很多年我才逐渐意识到并相信的。 现在依然偶尔回想起2000年6月25日，那个夏日里那位写大字的老太太，她不是为我而来却足以改变我的一生，就如同胡将军家族建立城中学不是为了我们家，却在100多年里让我们家祖孙三代读书识字，更影响了整个地区的人文风貌。  今年回老家的时候发现我上初中的学校已经被拆迁并入立诚，我上小学的学校也即将拆迁，新的立诚中学实践“为国为民，培育人才；寄望后学，继往开来”这一嘱托，校舍齐备楼宇庄严草木苍翠，加上红色教育基地的建设必将迎来更辉煌。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历经百年风雨的藏书楼前，胡景翼将军的铜像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而我们，必不负先辈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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