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毁了多少家庭的可憎饮料,从她的童年时期就已经给生活蒙上了阴影。可不是吗,她甚至在家庭的小圈子内,就亲眼见到了酗酒引起的狂暴行为,见到自己的父亲成了酒精麻醉的奴隶,完全失去了自制,如果说格蒂有一件事情是知道得比什么都清楚的话,那就是一个男人居然能向一个女人举起手来而并非表示友好,这个男就应该被列为卑劣者中最卑劣的人。——《尤利西斯》 人与动物最本质的区别就是“理智”,每个人都有各种原始的欲望,也有不堪的冲动,但何以人间没有变成修罗场?(当然,有的时候,会变成的,那就是理智退后的时候)就是因为有理智的缰绳来约束人的行为。 理智需要大脑的充分活动,酒精则是麻醉大脑、使之迟钝的利器。酒后乱性,实则是大脑负责理智的部分已被屏蔽所致。 惠莲的悲剧是她性格及所作所为的逐步累积所致,然而引爆这个矛盾的大炸药包,导致二人灰飞烟灭的直接原因则是来旺儿的“醉言醉语”。 下面看原文: 一日,来旺儿吃醉了,和一般家人小断在前边恨骂西门庆,说:“怎的我不在家,使玉箭丫头拿一匹蓝段子,在房里哄我老婆,把他吊在花园奸耍,后来潘金莲怎的做窝主。由他,只休要撞到我手里,我叫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好不好把潘家那淫妇也杀了,也只是个死。你看我说出来,做的出来。潘家那淫妇,想着他在家摆死了他汉子武大,他小叔武松来告状,多亏了谁替他上东京打点,把武松垫发充军去了?今日两脚踏住平川路,落得他受用,还挑拨我的老婆养汉。我的仇恨,与他结的有天来大。常言道一不做,二不休',到跟前再说话,'破着一命剐,便把皇帝打'。” 来旺儿的怨气是因家主西门庆“勾搭”他的媳妇“惠莲”,但这怨气说实话却有几分不讲理。惠莲是什么样的人,来旺心里最清楚。早在第二十二回介绍惠莲出身时就说得清清楚楚,惠莲一开始是被卖在蔡通判家里使唤,后因坏了事出来,嫁给了厨役蒋聪,来旺常去蒋聪家,一来二去勾搭上了惠莲。所以,惠莲“私通家主”和“水性杨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如果不是这样,惠莲也不会嫁给来旺。 再说来旺自己,如果觉得男女之间私通不对,难道自己不是也和西门庆不受宠的小妾孙雪娥偷情么? 何以来旺此次就生了这么大的气?以至于把金莲都带了进去。难怪金莲抱怨说:“这犯死的奴才!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主子要了他的老婆,他怎的缠我?”要说本书中的金莲,确实做了很多毒辣且伤天理的事,但就这件事来说,金莲真的是“人在家中坐,恨从天上来”。金莲对惠莲本来就不满已久,这次直接抓到了把柄,岂能不用? 来旺的“气”,本质上还是来自于人性底层的弱点:“贪”——别人有的,自己也要有;自己一旦占有,别人就不许染指。鲁迅先生在《阿Q正传》里曾这样写阿Q摸小尼姑头时的理由:和尚摸得,我摸不得?然而,如果阿Q真的掌了权,恐怕就是“我摸得,别人统统摸不得!” 另外,本书开篇就论述了人间一切烦恼的来源为四个字:酒色财气。来旺和惠莲的悲惨结局,再看看这四个字,能不心有戚戚么? 来旺真有胆子去杀西门庆?绝对没有,而且真没必要!用惠莲的话说:“他酒便吃两钟,敢恁七个头八个胆,背地里骂爹?又吃纣王水土,又说纣王无道,他靠那里过日子。” 惠莲的赌誓说的没错,来旺确实不会做出“杀主”的事,不过有个细节倒是观之失笑,他用“纣王”来比喻西门庆,可见其见识水平。 但酒后脑子糊涂,来旺的嘴就把不住门了,胡言乱语一番,自己过了一把嘴瘾,却得罪了西门府里最得罪不起的人——金莲,直接就把自己合家送进了鬼门关。金莲是什么人?作者几次提到:阎罗大王的妻,五道将军的妾。是和“死神”沾衣带袖的人,来旺酒后撒气,最终送了性命。 真乃:三分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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