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至临终，郑秀依旧想不通： 她与曹禺的爱情，为何是这般千疮百孔？ 门第悬殊的现实差距没有打败他们，抗战岁月的艰辛曲折没有拆散他们；可偏偏，满心祈求的安稳生活，却在柴米油盐的琐碎计量中，磨碎了丈夫的责任和温情！ 她与他的相爱，一开始便受到父母的竭力阻挠。 即便落在别人眼里，这场爱情，终究是曹禺的高攀。 1郑秀出生于名门世家，父亲是南京国民政府最高法院的法官，舅舅林文曾就义于黄花岗起义。 受家风影响，成绩优异的郑秀，如愿考取了清华大学法律系；气质出众、才华卓绝的她，自然在学校拥有数不尽的追求者。  作为倾慕者之一的曹禺，尚没有写出轰动文坛的《雷雨》《日出》《原野》等经典话剧；热爱文学创作的他，只是清华研究院的一名学生。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1931年，当时曹禺在清华大礼堂演出《娜拉》，收获校园师生的广泛好评；当郑秀得知扮演娜拉的人，就是总带着一副近视眼镜、穿着旧布长衫的曹禺时，她感到无比吃惊，同时也对曹禺产生了由衷的欣赏。 彼时的曹禺，对这个相貌出众的女孩，涌现出莫名的情愫。 可贫富出身的差距，却始终折磨着这个才子的自尊心。 不同于郑秀的大家闺秀出身，曹禺的童年可谓是尽遭苦楚。 出生于1910年的他，生来便见证了一个王朝的覆灭和终结；在堪称贫民窟的天津小白楼中，他的艰苦出生，也耗尽了母亲薛氏的性命；好在有小姨的妥帖照顾，这个生来丧母的男孩，才幸运活下来。  不同的出生环境及人生经历，像是一道无形的沟壑，将曹禺与郑秀分隔于两岸。 可命运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偏是一笔有心无意的成全，便蹉跎了一个性情女子的漫长一生。 郑秀与曹禺的第二次相遇，是1933年的春天。 那个时候，清华话剧社排演英国话剧《罪》；该剧由曹禺翻译、导演，并且由他主演男主人公拉里，而拉里的女友汪达，曹禺特邀郑秀担任，借机接近郑秀。 此剧公演后，轰动了清华；这番相遇，也让曹禺开始了对郑秀的热烈追求。 对于这桩恋情，郑家父母始终持反对意见；深谙世事的他们清楚，这门第之差，不仅是金钱和物质的差别，更是思想和价值观的差别，这番不可弥补的差距，终究会成为决裂感情的导火线。 面对曹禺的热烈追求，郑秀最开始也持逃避态度；富家出身的她，虽然欣赏曹禺的才华，可作为女孩子，始终向往英俊儒雅的另一半。 但曹禺的执着之处便在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为了追求郑秀，他每天准时守候在女生宿舍门口，只为能见到女神一面；为了让郑秀答应自己的追求，他不惜绝食相逼，来证明自己的满腔爱意… 这样的表白方式，在如今看来，更像是一场荒唐的威胁。 可偏偏这番方式，还真让曹禺抱得美人归。 在初夏来临的季节中，郑秀接受了曹禺的告白与示爱。 1933年的夏天，清华园的学生们相继离开学校。 而曹禺和郑秀，则继续留在校园；每个夏日的傍晚，他俩从图书馆出来，荷花池畔，小山石上，促膝而坐，娓娓而谈…在甜蜜相处中，曹禺开始创作那部轰动文坛的经典话剧《雷雨》。 身为女友的郑秀，也成为《雷雨》的首位读者与粉丝，而话剧中周冲与四凤的爱情故事，也多少藏着两人相爱的场景。  大学毕业后，曹禺已是家喻户晓的年轻剧作家。 受邀来到南京的他，任教于成立不久的中国国立戏剧专科学校；作为女友的郑秀，也放弃了自己的学业，跟随曹禺到南京审计部当了一名小职员。 古往今来的许多戏文里，女子为爱情不计后果的付出，多是落得被辜负的悲剧。 或许人性经不起考验，也或许太深厚的爱意，让人避之不及。 郑秀与曹禺的这段感情，也终究成为她一生无法释怀的意难平。 2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国立戏剧专科学校被迫迁至长沙。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中，伴随着隆隆炮火的震动，曹禺与郑秀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向众人宣告白首不相离的坚定与深情。 兵荒马乱的岁月中，作为大家闺秀的郑秀，时常会怀念南京的岁月。 不同于在长沙的困顿和艰难，那个时候的两人，总是朝夕相处；偶尔生病的时候，曹禺会给自己讲法国剧本《玛婷》的爱情故事，背诵莎士比亚名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优美台词。 对浪漫往事的回忆，让郑秀也有些遗憾：她总觉得长沙的婚礼过于简朴，希望等抗战胜利后，回到南京再补办一次。 但这个想法，郑秀从未和曹禺说过；因为两人在四川这一待，就是整整8年。 动荡离乱的8年，带走了太多东西；而属于他们两人的深情和浪漫，也在柴米油盐的琐碎中，逐渐消失无影。 这段不被看好的婚姻，最终如郑家父母的预料般：一地鸡毛、遍地狼狈。 最早的矛盾源于差距：两人结婚后，为了让丈夫安心创作，郑秀从才女变成家庭主妇，放弃了事业与交际，而曹禺则凭借《雷雨》一举成名，文学创作事业风生水起。 一个越来越好，一个却放弃了成长… 时日愈长，一种无声无形的隔阂，也在两人的生活中悄然滋长。 如同所有婚姻衰败前的征兆般：备受尊重的剧作家曹禺，对于全身心奉献给家庭的发妻，多了些刺眼的挑刺和不满。 即便两人已经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可婚姻的结晶，并不能拯救爱情。  1940年夏天，一位女学生将自己的姐姐方瑞介绍给曹禺，请他帮忙为其补习英语。 方瑞的出现，似乎“拯救”了曹禺的灵魂。 诚然，相较于郑秀，方瑞年轻漂亮，婀娜多姿，但令曹禺更加欣赏的，是她温婉的性格，和浑身散发出的浓浓的书卷气息。 就是这一年，曹禺背叛了家庭。 郑秀发现丈夫外遇的事情，也是很偶然的时间；想要清洗衣服的她，从丈夫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一封字体娟秀的信，还未待拆开看时，看到这一幕的曹禺，立马跑过来，一把夺过信揉成团吞进了肚子里。 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样仓促和慌张的掩盖，恰当摊开了所有的秘密。 此时的郑秀才意识到：丈夫的心，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富家出生的她，向来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从不曾遭遇任何苛待。 可丈夫的背叛，无疑践踏了这个女子的自尊和真心；或是忍无可忍的冲动，或是破釜沉舟的决心，素来优雅端庄的郑秀，为了捍卫自己的婚姻，竟然跑到了丈夫的话剧组大闹。 毫无疑问：这样两败俱伤的博弈，并没有将曹禺带回家，反而将他推得更远。 在曹禺看来：妻子郑秀再无当年的灵气与优雅，反观自己的情人方瑞，是如此文静、温柔、善良、秉性高洁，没一点咄咄逼人的架势。 可他忘了，忘了当年的郑秀，是如何的气质出挑、才华出众，也忘了当年为了追求郑秀，是如何软磨硬泡、如无赖般苦苦纠缠，更忘了这个被她嫌弃的发妻，是如何冲破郑家父母阻挠，成为他创作路上的贤内助… 自古男人多薄情，一场突如其来的背叛，就这样湮灭了郑秀的所有痴情。 往后的日子，两人的夫妻之名仍在，却再无任何夫妻之实；曹禺选择搬出家与方瑞同居，很快拥有了一对可爱的儿女，而苦守家庭、照顾两个女儿、执着等待丈夫回来的郑秀，除了漫长的孤独和期盼，却什么都得不到。 31948年，郑家父亲准备前往台湾，并包下一架飞机。 爱女心切的父亲，连哄带骗的将女儿和两个孩子接到机场，准备一家人离开。 可得知父亲并没有通知丈夫曹禺时，郑秀彻底慌了；她不断询问父亲： “家宝呢，家宝呢？不是说带他一起离开吗？” 见父亲沉默不语，郑秀才明白：一切都是父亲的借口。 紧迫局势下，一边是年迈的父亲，一边是狠心抛弃自己的丈夫。 如此简单的选择题，郑秀却交上了最错误的答案。 她抛弃了双目近乎失明的父亲，毅然带着两个孩子走出机场。 即便她知道：这一转身，与父母便是此生永别。 留下来，这是郑秀唯一的执念。 在她看来，只有留下来，才能等来丈夫的回心转意。 如果婚姻可以靠痴情挽留，那么郑秀一定是最大的赢家；可惜的是，这艰难多舛的生活，从来没有如果。 相反，偏偏是那飞蛾扑火般的痴情和执着，伤己最深。 当时的新中国正在彻查非法同居，因为与郑秀没有离婚，曹禺与方瑞的同居，变成了“非法”。 作为伟大的剧作家和话剧团领导，这样的现状，对曹禺来说，是十分不利的。 所以，在多方朋友的劝说下，曹禺有了和郑秀离婚的想法。  面对这番提议，郑秀最开始是强烈拒绝的。 直到曹禺的朋友出面，耐心劝道：你们分居已有十年，何必再用着有名无实的婚姻绊着他；现在局势对他很不乐观，不该毁了他的前途！ 就是这番话，让郑秀忍痛放手，含泪签下了那份离婚声明。 那天，她对在场的人说道：“过去我爱曹禺，嫁给了他，现在我还是爱他。我同意离婚，因为我希望他幸福”。 听到这句话，始终一言不发的曹禺，竟也动容落泪；一时间倒让人分不清，这是愧疚还是不舍！ 1951年，曹禺与方瑞长达十多年的婚外恋情，终于以合法登记的方式，有了名分。 而被迫离婚的郑秀却始终放不下曹禺，终其一生不再结婚。 用女儿们的话来说就是：妈妈不结婚，是因为放不下爸爸。 特殊年代中，曹禺被下放到农场劳改；妻子方瑞也因为受到惊吓身体垮掉，靠大量服食安眠药才能入睡。 到了1974年，方瑞因为过量服用安眠药，不幸离开人世；不久之后，曹禺也病倒了。 得知消息的郑秀，身体情况也十分不好，但她却总是让女儿们去照顾曹禺。 如同女儿们的猜测般：郑秀始终放不下前夫曹禺，独自生活的这些年里，她始终抱着复合的期待。 但让郑秀没有想到的是：曹禺再婚了，而再婚的对象，却是京剧名旦李玉茹。 那是1979年，69岁高龄的曹禺与56岁的李玉茹领取了结婚证。 从方瑞到李玉茹，郑秀始终没有等到她的爱人回头。 这样的结局，让郑秀无法接受；但不忍心责怪爱人的她，始终为曹禺找借口：他定是觉得我们年纪都大了，又都病着（结婚后）照应不便吧！ 1989年，77岁的郑秀因病去世。 直至弥留之际，这个独守空房38年的女子，仍牵挂着爱而不得的那个人；只想再见曹禺一面，以求死而无憾。 躺在病床上的她，即便意识已经模糊，却依旧低声呼喊着“家宝…家宝…” 可这番痴情不改的惦念和呼唤，始终没有得到那个人的任何回复。 或许是出于良心的内疚，在前妻简单的葬礼上，曹禺派人送来了盛大的花篮挽联，而他本人始终不曾露面。 在这简单的葬礼上，曹禺的花篮挽联格外瞩目；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弥补郑秀至死的遗憾。 可醒目的花篮又怎样，迟来的内疚又如何… 那个穷尽一生去爱，痴情不改的女人，终究再也看不到了！ 4回望这段红尘往事，让人忍不住心生悲凉。 郑秀的一生，爱得值吗？ 也许对她来说：爱情是深情不悔的执念，是飞蛾扑火的英勇，是一念成痴的困囿… 但这样爱人的方式，终究是伤己最深。 这个世上太多事情无法勉强；看似义无反顾的追寻，总是让自己失去了被爱的价值。 旧时代的女子，大多数执着守着婚姻与家庭，以无怨无悔的方式，为爱情和责任，榨干自己的青春和年华，即便遭遇背叛和抛弃，却依旧心怀期待，盼着浪子回头。 如果这是时代赋予的观念束缚，那么我们该感到幸运。 在这个价值自由化、观念多元化的时代中，虽没有真正实现男女地位的平等；但新时代赋予女性的权利和底气，让我们可以选择如何对待爱情，如何对待人生… 这个世上，许多事情是有原则和底线的。 若是一段感情，总是拖垮你、不断陷入内耗、总是以委曲求全的方式，才能获得卑微的怜爱… 那么，我想说：及时止损，才是最正确的出路！ 若想被爱，先学爱己！ 因为爱自己，才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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