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单位那些事——一个工厂女工的辛酸泪（四） 去年读过女工系列的朋友，是否还对(一)中的厂长徐某和(三)中的章副厂长有印象？2008年，厂里为了评特困企业，硬是连续六个月没发一分钱工资。厂长徐某竟然得意洋洋地说：”咱厂职工有点底货，半年多不发工资也没人来找呢。”隔墙有耳，这话传到了内退职工那里，老职工们义愤填膺，联合了十几个人一起到他办公室要说法。徐某连连说，有钱有钱，马上就发，马上就发。之后的一个月，挤牙膏般把拖欠半年的工资陆续发放下来。再说章副厂长。2018年8月，他在厂里某中层干部举办的升学宴上提起我，各种诋毁辱骂。我知道后，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下去了。几个月后来到他办公室，当面锣对面鼓地质问他，为什么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谁能料到，这两个厂长在今年正月，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一个被纪委带走身陷囹圄，一个自缢身亡命赴黄泉。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真实的生活远比小说、电视剧更魔幻。这半年来我有时会自责不已，因为章副厂长生前半个月，我还与他有过两次激烈的争吵。早知这样，我又何必和他较真动怒？活着才有希望。相比起他来，我遭遇的那点挫折其实不算什么。今年腊月24日一上班，我就被顶头上司--科长孙某某告知：昨天厂里开党委会，调整一部分职工岗位，我被调到行政科。行政科在别的单位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在我所在单位可不是个好地方：工资低，待遇差，而且大都是领导们不待见的歪瓜裂枣。我得知后立刻逐级去找上一级领导郭处长，直呼其名：“郭某，为什么要调整我的岗位？”郭某暴跳如雷，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妈了个臭X的，我找人拾掇你。”看他那个架势，若不是被别人拦着，他还想动手打我。我立刻拨打了上级主管部门XF办的电话，工作人员耐心听完我的讲述，安慰我别激动，更不要有思想顾虑，他已经记录下来，会尽快调查处理。我完全相信工作人员的答复，但是尽快是什么时候？即便最快是明天，那么我今天又该如何度过？心无旁骛？若无其事？我想我做不到。作家方方说过，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挂断电话，我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向办公楼走去，敲开了一把手刘董事长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问他：“刘董，为什么调整我的工作岗位？”他和颜悦色地说：“咱厂去年破产改制，有十几个职工选择买断，空出了一些岗位，当然要调整一部分职工填补空缺，这不是很正常吗？”我对他说：“这次调岗，别人都是往好里调，唯独我是越调越差，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调岗结果。”当天整整一个上午和一个下午，我都坐在他办公室不走，直到下班。第二天一早，我又来到他办公室。他拉下脸来，拿起桌子上的座机打给章厂长，让他赶紧过来领人。不一会儿，章副厂长走了进来，厉声呵斥我：“你从昨天闹到现在，不服从领导安排，赖在刘董办公室不走，妨碍领导正常办公，你这是什么行为？这是严重地违反厂规厂纪，我要给你处分。”我听了，从椅子上“腾”地一声站起来，毫不退缩地说：“我作为某某厂的一名女职工，面对领导不公平不公正的调岗，心里想不通，实事求是地向领导汇报思想、反映问题，这有什么不对？我一没骂人说脏话，二没撒泼摔东西，怎么就违反厂规厂纪了？违反的又是哪一条哪一款？”我喝了口水，接着又说：“按理说，你是我的分管领导，有事应该先向你汇报，但是基于以前发生的事情，我没找你，因为，我，信不过你。”他的右半边脸因为气急而不停地在抽搐，气呼呼地说：“我也信不过你。”我冷笑着说：“既然这样，你还过来干什么？”。而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随手从桌子上抓起一份报纸看了起来。他站了一会儿，悻悻地打开门走了。正月初七上班后，我重启了一天两次到刘董办公室打卡报到的模式。因为在腊月27下午厂里放假时，科长孙某某就明确告诉我，他听从领导安排，只给我考勤考到一月底，二月份不给我考勤。所以我每次到刘董办公室都会千篇一律地说：“刘董，孙科长说二月份他不给我考勤，我今天来就是想跟您汇报一声，今天，我上班了。”一次，两次，三次，到了N次时，刘总开门出去了。不一会儿，身后跟着章副厂长，我冷眼旁观着，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章副厂长语气平和地说：“你一次次来找刘董，看来就是不愿调岗，想继续留在原岗位是吧？那好，你可以留下来，但是我有个条件，端着企业的饭碗，就得对企业忠诚。”我知道他这是话里有话，暗指我这几年来多次举报厂里违反劳动法、侵犯职工合法权益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借题发挥。我也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我对企业一直很忠诚，面对厂里不合理不合法的地方，我没有装聋作哑，视而不见，而是勇于批评指正，这不是忠诚是什么？”至此，调岗风波画上了一个句号，我可以放下包袱，轻装前进了。2月22日一上班，走在厂区里，我就感觉不对劲，同事们都神秘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这个虎年春节，单位颇不平静，震惊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先是小年后，一个在厂里担任副厂长20多年、前年已经调到兄弟单位的孙某某被纪委带走；年后一上班，厂里的一个负责采购的中层干部任某某也被带走了。甚至有不少人私下里猜测，下一个会是谁？我换上工作服来到工位上，有个业务员找我提货，他低声对我说：“王姐，咱厂出大事儿了，你知道吧？”我实话实说：“我昨天休息，不知道出了啥情况。”他接下来的话叫我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一家人发现章厂长在他办公室上吊自杀了，后来看监控，他19号一早进了办公楼就再没出来，留下的遗书落款是20号，看来他是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紧接着，之后的两三天，又有惊人的消息传来：原厂长徐某和另一个女副厂长、财务总监麻某某也被纪委带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