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结束了,虽然节后综合症会让人抱怨两句,但大家很快就会期待春节、五一,以至于新一年的国庆。 9月最后一个周末我没写推送,不是因为只休一天来不及写,而是因为赶回老家了,去见我阿婆(奶奶的意思)最后一面。2011年8月17日,是我刚从四川到北京,大学报道的日子;十年后的8月17日,外公去世了,而我因为当时防疫政策限制没法回去,还好有爸爸和姐姐在她身边。 和妈妈通视频时,悲伤氛围瞬间蔓延到千里之外手机的另一端,她眼睛里全是包不住的泪水,说话的声音尽是哽咽。 我妈都没来得及跟外公做最后的道别,外公快到家门口时断了最后一口气,而我妈当时在旁边的另一台车上,没能听到外公最后的遗言。 实际上没有人知道外公濒死之际想的是什么,他那时候已听不见、说不了,整个人处于昏迷状态。外公有十多年的肠梗阻病史,曾经做过多次手术切除大肠;但由于他经常不遵医嘱吃药忌口,时常复发。这一次,大家也以为和之前一样,在镇上医院输液吃药就会好,但实际上这次外公的肠子已经爆裂了,正在腹腔大面积感染,等镇上医院发现不对劲往县里医院送时,已经太晚了。也就是说,当大家意识到这次外公可能撑不住要去的时候,外公已经失去意识无法言语。 这就成了最大的遗憾,没有人能和外公在最后好好道个别,说再见。 我阿婆的情况则好很多,她是去年诊断出来的胆管癌晚期,这种恶性癌症一般发现就是晚期,术后也就能活几个月。 但我阿婆身体素质比较好,心态也不错,子女们也都在身边悉心照顾,硬生生撑过了一年。对于这个结果,大家就都很看得开了。在充足的时间里交代好各种后事,尽情聊天,回忆过去,做好道别。 我阿公去世时,因为是突发脑溢血去世,坟冢都是临时加班修葺的;而我阿婆还能做到生前看着自己的坟冢一点点修起来,修好时还去现场走走转转。 当夜凌晨4点我赶回家时,大家的神态都很安定,就不像外公突然去世时,四周都是惊愕、悲伤和难以接受。 我跟我爸聊天,之前文章里写过我阿公去世时我爸哭得很伤心,那是十几年前我还在读初中,爸也才四十多,正值壮年。我问他这两次的区别,为什么这次大家都很安定,包括我问我妈,外公去世的感受,然后我发现了一点:死亡不仅仅是当事人本身的,也是ta和ta的社会关系的。包括人去世之后葬礼的各种仪式,生前的亲朋好友前来祭奠,都是在说,死亡不仅是死者的事,也是死者和死者所有社会关系的事。从另一个角度看,死亡并不会给当事人带来痛苦,而是给还活着世上的人痛苦;死对于当事人是“空”,对于当事人的社会关系,则复杂很多。
当做好充分准备,大家都消化好预期时,死亡是宁静的,甚至是平和的;但如果是意外,意外程度越剧烈,家人们的痛苦也就越剧烈。皮克斯动画《寻梦环游记》专门拍墨西哥风俗来讲述这件事,当一个人在世上还有人记住的时候,就不算真正的死亡,你还活在世人的记忆里。这次回家给阿婆烧纸时,也想起小时候阿公带着一大家子去一个山坡上跟阿公的爸妈烧纸,阿公以及叔公们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去过了。我爸甚至都不知道他的阿公叫什么名字(我的曾祖父三十多岁就去世了,坟冢只是个小土包,都没有碑,也没有留下任何遗物),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的曾祖父算上真正意义上死亡了。阿公和阿婆的碑上都刻着有在世时下面所有后代们的名字,而当碑上最小的人都衰老去世之后,可能阿公阿婆也会和我的曾祖父们一样,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忘。 从这一点来看,繁衍是普通人最可行的延长“存在”的方式,但别妄想这就是永续;能世代继承的最多只是体内附带的基因而不是自己(按照客观规律最多几代人之后就没人知道你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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