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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笔法善谑，贬袭人只道“这袭人有些痴处”。 本来，以红楼的趣味，“痴”倒是一个挺不坏的字。 比如写宝玉，有时似傻如狂，不就是“痴”吗？ 黛玉的有些脾气，细究，也只是“痴”而已。 宝黛都“痴”了，那这个字还能不好么？ 但到了袭人这里，就露出些别的意思了。 且看什么叫“有些痴处”。 原来是这样的—— “服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如今跟了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 这是什么画风？ 真是在夸袭人作为一个“下人”的服务自觉吗？ 对老首长，她移孝作忠，老首长见她稳妥，让她去侍宝玉，她又全心全意为宝玉服务？ 《红楼梦》这部书写女儿如水，写到袭人这一“又副册”上，就图叹一叹这种“下人道德”吗？ 恐怕未必。 宝玉说了，女儿也是会变的。 正如水也可以不知不觉腐了浊了。 《红楼梦》这部书，好就好在明目张胆骂有些类男子的油腻之时，有埋伏了下对女性腐败的警示。 袭人就是一例。 只须想想这位推就之间陪宝玉“初试”了云雨的朋友，后来与王夫人交心之后，一些面不改色的操作，就不难理解了。 她的这个“心中眼中”，恐怕只是一个在下位者超强的适应性而已。 这种人，其实是很可怕的。 试想，如果宝玉又将她送给某位公子，她会不会“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某公子呢？ 这种超强的适应性，很难说是“情”之“痴处”，倒是离卑下者的识时务更近些。 只不过袭人比较成熟，能把识时务和追求进步操作得比较“温柔和顺”，成就“似桂如兰”一路。 是很有些“欺骗性”的。 倒不是苛求袭人。 如果这是对袭人的苛求，那又是谁苛求了晴雯呢？ 宝玉文章做得委婉，恰因其委婉，效果反而如同大骂了。 什么叫“姊妹悉慕”什么什么，什么叫“妪媪咸仰”什么什么？ 真都这么“悉”和“咸”的话，晴雯如何会一步步变成大观园中最不讲政治、最突出的坏分子？ 宝玉是敏感的。 敏感有时不是胡思乱想，而是看到了可怕的真相。 宜乎宝玉一做文章，袭人就“细揣此话”，觉得宝玉有疑她之意。 这大概就是红楼梦这部书真真假假的笔法吧。 细读袭人的应对吧。 “天知道罢了！此时也查不出人来了！” 什么心事？ 什么路数？ 《红楼梦》也许是借袭人的这种超强适应性点了点世路的凶险与无奈。 宝玉当日大概也颇困惑了一阵，这袭人怎么就变了呢？ 其实，游戏日深，能不变吗？ 能不变者，能有几人？ 贾母作为阅人最多的老首长，那还叹过晴雯呢，不也是“谁知变了”？ 但莫忘了前面那句，老首长原是这样说晴雯的： “晴雯那丫头我看他甚好，怎么就这样起来？” 是啊，晴雯怎么就“这样起来”，然后被组织上论成大观园里最坏的妖精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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