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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师秀和人约会被放鸽子,写了首耐人寻味的诗,短短四句意境不凡

 小话诗词 2022-09-18 发布于甘肃

年华似水匆匆一瞥,多少岁月轻描淡写。

我国古代诗歌中,对于美好的时光的留恋,诗人有着不同的表达。但是对时间流逝中人们心理变化的描写,在诗歌作品中并不多见,而南宋诗人赵师秀的这首《约客》,却是此类诗歌中的一首上好佳作。

这是一篇把期待的心理描写得细致入微的小诗。在这首诗里,赵师秀没有将等待中的焦虑孤寂处理为正面情绪,而是处理为约客而不至的失落。《约客》原诗如下:

梅雨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诗题“约客”,是等待棋友赴约的意思。赵师秀在等待棋友的过程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夜雨一点一滴地落下,但是棋友始终没有出现,于是诗人在不断希望与不断失望交替出现的心态下,写下了这首诗。

这首诗前两句写景,后两句抒情。在前两句中,诗人写了江南梅雨季节的印象,家家户户都被烟雨笼罩着,池塘中的蛙声喧闹。

梅雨好像和梅子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平衡,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梅子快要成熟的时候从天空中落下,雨水就好像迫不及待地要与梅子来一场亲密的拥抱。

梅雨好像“开启序曲,没有终章”的舞曲一样,酣畅淋漓地在空中变动着节奏和身姿。雨一直下,家家户户都笼罩在烟雨迷蒙的景象中。雨水浸染着山川大地,也浸染着每一个平时不被人们注意到的角落。

英国诗人柯勒律治说:“诗是最佳词语的最佳排列。”确如这位诗人所说,反观赵师秀的这首诗,开篇两句中,简单的词语,以符合诗歌的节奏和韵律排列在一起的话,那就是诗意的场景和意境。

梅雨绵密,那个时候的节奏仿佛是属于梅雨的,空气中渗透了雨气,要弥漫到所有的角落,伴随着纤纤雨脚,那种单调而丰富的沙沙雨声,须持续很长时间。

梅雨,这一自然现象真是自然界的奇迹,它如同一层无际的薄纱以轻柔的姿态笼罩了天地,它孕育生机,青草萋萋,蛙声处处。神奇的造化滋养人间烟火,庸常的生活中,只要心性灵彻便可以发现有许多不可思议的惊异。

从“黄梅时节家家雨”这句描写梅雨时节印象的句子中,我们可以想象到,多雨的天气已经持续很多天了。梅雨会给人们的生活带来诸多不便,首先会影响到人的出行。诗人百无聊赖,只好独自待在家中。

就在梅雨纷纷落下的某一个晚上,诗人在等待一位棋友。因为他们事前有约,今晚要在诗人的家里摆开棋局,两人要对弈一番。但这个事先约好的人一直没有出现,诗人焦急地等待着。但是一直等到了深夜,棋友都没有来。

为什么诗人在等待棋友的时候,要着意描写雨水和蛙声?为什么雨声和蛙声是如此清晰?原来,他静候着的是事先约好的棋友前来叩门的声音,但是棋友并没有如约而至,诗人听到的只是连绵不绝的雨声和蛙声。

诗人没有写梅雨给人带来的愉悦,而是通过雨声、蛙声营造出内心的焦躁、难耐,这喧嚣的、漫长的“雨中节奏曲”加剧了诗人等待过程中的心理反应。

但是诗人在内心等到了安静,他暂时不去留心在这雨夜中是否会传来棋友的敲门声,却听到了雨声敲击屋顶的密集的声音。

诗人暂时不去关注客人的脚步声是否到来,却听到了池塘里传来的清晰的蛙声。或许正是在留心敲门声与脚步声中,诗人才对四周的声音格外关注,才会格外在意。

诗人之所以刻意强调夜已过半,是因为棋友始终没有露面。诗人依旧在苦苦等待,只不过在等待的过程中,诗人的失望还在加深,失落的情绪依然在延续。

诗人在这漫长的雨夜里除了不确定结果的等待之外,真的一无所获吗?这并不见得。

诗人在这个节奏均匀、气氛平静的雨夜等待客人到来,约客不至,却在心中等到了安静,也等到了诗人平时未曾注意到的雨声、蛙声。诗人暂时不去留心客人是否敲响自己的家门,却听到了雨声与蛙声,这或许也是诗人对这种缺憾的弥补,这不就是诗人的意外收获吗?

诗人最终从等待棋友的终极目标中解脱出来,亲近身边的大自然,并融入到大自然的声音和色彩中。大自然多少可以给等待的寂寞带来一些色彩,给心中的惆怅注入清新的空气,诗人一定是感谢自然的,他笔下的自然不也是那样富有情感色彩吗?

格尔曾说“颜色感应是艺术家所有的一种品质,是他们特有的掌握色调和色调构思的一种能力,所以是再现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基本因素。”用黑格尔的这句话来评价赵师秀此处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是恰如切分的。

生活里,总是这些具体的人、物或者事温柔地牵住我们,把一日复一日的空白涂抹上不同的色彩,也给予人们一个微小却有力的支点把生活托举起来。

谁说在日常的生活中没有惊喜呢,关键要看你的心灵能否不被尘垢遮掩而有所发现,而作为诗人,就要用自己的文字去照亮被人们的思维定势遗忘了的事物。

“闲敲棋子落灯花”,这句只是描写了诗人一个小小的动态,然而在这个动态中,非常细腻地刻画出诗人期望又失落的心情,真可谓是细致入微的描写。

在雨声、蛙声绵延的深夜时分,在漫长的等待的时光里,诗人被低落、失落、焦虑、苦闷的情绪裹挟。他想摆脱这种情绪,想从这种被失落裹挟的情绪中脱离出来。诗人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忽明忽暗的油灯。那未充分燃烧的灯芯就像一朵花的形状一样,在灯光闪烁中悄无声息地掉落。

而笃笃的敲棋声又将灯花都震落了。诗人独自静静地敲着棋子,看着满桌的灯花,友人久等不至,虽然让他不耐烦,但诗人的心绪却于这一刹那脱离了等待,陶醉于室内之景并融入其中,寻到了独得之乐。

因为棋友没有如约而至,诗人在漫长的等候中百无聊赖,既然对弈不成,所以他才会若有所思地敲打着棋盘上的棋子。这样单调的一个动作,被诗人重复地做着,像是有意要弄出一点声响去打破沉寂、冲淡失落、跳出被失落情绪裹挟的圈子。

棋友未能赴约,没有如约而至,诗人独自静静地敲着棋子,而诗人眼前的灯芯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掉落,一位情绪失落的诗人形象也就跃然纸上了。

那么,诗人为什么把自己的失望、失落的情感变化写得那么细致入微,而且绘声绘色地、不厌其烦地描述了整个情感变化的过程?因为诗人其实早已从低落的情绪中脱离了出来,他要把玩自我无聊、寂寞、烦躁等失望的情绪,并表明这其实也是人生的常态。

所以,在独处中享受静谧,发现生活中细碎的美好,何尝又不是一种真正的生活哲理呢?

黑格尔曾说:“感性的东西是经过心灵化的,而心灵的东西也借感性化显现出来。”诗人赵师秀与人约会而久候不至,难免焦躁不安,这在大概率上也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生活体验和经历。

以此入诗,就难以写得蕴藉有味。然而赵师秀的这首小诗将这样一个等待棋友赴约的生活片段,这样一个情感变化过程,这样一个时光流逝的过程,写得如此深蕴含蓄,读来如此余韵悠长。

英国哲学家罗素说:“人的一生就应该像一条河,开始是涓涓细流,被狭窄的河岸所束缚,然后,它激烈地奔过巨石,冲越瀑布。渐渐地,河流变宽了,两边的堤岸也远去,河水流动得更加平静。最后,它自然地融入了大海,并毫无痛苦地消失了自我。”

知人论世,将罗素的话语投放到赵师秀的诗歌语境中,是一种切中肯綮的对等解释,也是一种不同语言环境下的同等认知。

在整篇诗歌中,读者看到了在黄梅时节这一时间线段中的“相约”和“等待”。这样的小时间段,以及诗人对“等待”的放弃、中断,即在棋子敲击间从梅雨声声、默默守望中滑入了属于自己的虚空中。

在这样的情境与氛围中,读者仿佛听到了诗人心中的期许戛然而止的平静,而这种平静不是来自外部干扰,是自己的选择,而这选择也非有意选择,是“闲”占据了诗人意愿。

“闲”意味着诗人的自由,自己对生命几乎全部的占有,他逃离了等待的逻辑,忘却所有,就在 夜半时分,棋子也似乎从棋盘、对弈、心计、谋略等等与下棋有关的实际中解放出来,成了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棋子,成了与诗人内心应和的有声的载体和可触的实物。

“闲敲棋子落灯花”,诗人重新回到了沉静、安宁,在更大的视野中清楚地看到了光亮也看到了毁灭,棋子停顿,倏忽间的灯花照亮了生命、感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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