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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虢 郭:九月的野菊花

 当代文摘 2022-09-19 发布于河南


九月的野菊花
作者:虢  郭(河南)
九月中旬的一天,算不得秋高气爽,因为田里的玉米大部分尚未收获,树上的叶子依旧深绿未老,原野未见空旷,秋天寂寥的味道尚缺火候。

转过一个小山头,忽然发现,那些翠柏的间隙坡地,白草摇摆着锦鸡尾巴一般的草茎,在这草木葳蕤的中秋时节,那些年年光顾的野菊花,已经迫不及待地登场了。

它们很少连成一片的,一株,一株,零落在山坡之上,漫不经心的样子。虽然茕茕一株,却用它簇拥的数十朵小黄花,渲染出一片金黄,成功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忍不住中断了前行的脚步,沿着平缓的山坡攀援而上。我弯下腰,仔细端详着它,仿佛遇到了久别重逢的故友。这些小花,还没有完全绽放,谷子粒一般的花瓣依旧是收拢的,等待着盛开的时刻。

这些含苞待放、却已经金黄灿烂的小花,忽然就给了我一份别样的感动。


持续三年的疫情,很多原本生机勃勃的人和物都凋零了许多。人类无节制的欲望破坏了自然的生态平衡,自然同样给了人类不一般的惩罚,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因为无休止的灾难让我们刻骨铭心。不可违背的生存法则,不仅给了人类,也给了万物严峻的考验。

这些原本可以在北方的原野自由自在生长的山菊花,却遭遇了今年春季严重的倒春寒、夏季的高温干旱,竟然不误时节地再一次悄悄鼓起了花骨朵。

看着这些默默无闻的小黄花,在如此贫瘠干旱的山地上,顽强地用最美的身姿展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内心被深深触动着。

这些再熟悉不过的黄花,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顶多不过是采摘后片刻之内就被扔弃的玩物,甚至根本称不上玩物,就像在山坡上疯跑的孩子,随意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又随即抛进了不远处的草丛一样。

在豫西的山地、丘陵、河沟,甚至石堰上、地头,这些野菊花都会不择手段地生长开来。幼年时代,对于这些比野孩子还野的野菊花,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甚至有时候觉得它很招人烦。除了花朵有点漂亮外,它浑身散发出一股浓郁的狗屎一般臭烘烘的味道,这些气味随着采花留在手指上,洗都洗不掉;尤其是那些黄花,一旦弄烂了,染在衣裳上,黄啦啦的一片,同样很不好褪掉的。

因为对野菊花的味道生出一种莫须有的憎恶,所以幼年时即便采了它的一束花朵,也会很快丢掉的。这些花朵给我的诱惑,远不如那些味道鲜美的牛铃、羊角、酸枣、软枣、沙梨等野果子。

大抵是不喜欢野菊花的缘故,一直在幼年、少年、青年时期,我懵懵懂懂竟然不知野菊花是再好不过的去火茶,而且这些花朵晒干了装进枕头里,还具有安神静脑的强大功效。

一直到中年以后,才忽然发现,家乡的人们每到九月之后,经常㧟着篮子、拿着袋子、镰刀,在山坡上、丘陵地、河沟间、石堰上,去寻找这些开满黄花的仙草。

更加发现,我的一位本家奶奶竟然是制作野菊花茶的民间高手。据说,采回来的野菊花去掉枝叶,需要晾干,而不能阳光曝晒,同时要放在笼上蒸烤,蒸烤之后再次晾干,如此反复,需要九蒸九晒,才能去掉里面有毒的成分,真正达到泡茶去火的效果。这种说法的真伪,我不得而知,但道听途说来的制作方法,却让我对土生土长的野菊花忽然产生了一种敬畏之心。


我从此对司空见惯的野菊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仿佛幼年时因为自己的无知,丢掉了一件难得的宝贝,多年之后重新寻得一般珍惜。

有一次回到老家,与母亲闲谈才得知,母亲每年野菊花盛开的时候,都会到村庄外去收割,回来细细择净,放在太阳下晒干净,什么时候上火了喉咙干疼了,就抓上一小撮,放在碗里泡茶喝。

我试着品尝母亲没有经过九蒸九晒的野菊花茶,真的是很苦的味道,比起大药房里销售的菊花茶苦多了。

我喜欢喝茶,这成了我写作时必不可少的一道佐料,少了茶,似乎就少了几分灵感,写出来的东西也会少了几分灵气。自从喝了母亲送给我的菊花茶,我开始迷恋上浓茶、苦茶,似乎越苦的茶水越有醒脑提神的作用,这或许是我的幻觉使然吧。

然而喝过了众多的苦茶之后,我还是对菊花茶情有独钟,尤其是晒干了之后只有小小花瓣的野菊花茶。

离开老家这么多年了,我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农民子弟,也改不掉农家孩子的习性,比如我吃饭穿衣从不讲究,中午必吃捞面条,低调为人,勤奋节俭,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不会花言巧语,喜欢用行动证明自己的爱憎。碰了一鼻子灰,却秉性不改。这么多年过去了,却常常觉得,自己就是生活在城市里的一个庄稼人。

正是有着深深的农民情结,所以我喜欢走出城市享受自然的氛围,我更是情不自禁地爱着原野里的一切,梦想那种能够亲近土地的田园生活。


我更是深深喜欢上了这种平淡无奇的野花。

这种不知名而又随意生长的野菊花,比不得开封龙亭争奇斗艳的名菊,比不得长安冲天香阵的富贵菊。在秋天的原野里,它们随处可见,坚强而又任性地绽放着,装点着金秋,不求欣赏和点赞,花开花谢,零落为泥,待到来年再度悄然盛开。

而这种野菊花的性格,与我的追求又何等相类!

我向往自由自在、心灵飘逸的隐居日子,对陶渊明的田园生活梦想不已。甚至觉得,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或许就是这种一片金黄的野菊花吧。

眼前的这株野菊花,花未盛开,却已香味悠远。在野菊花浓浓的香味中,我直起身来,放眼望去,不远处的山坳间,同样一簇簇的黄花,灿若金玉。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不知怎么,我就想到了浩然先生的这句诗。

2022.9.19

最美专栏·原创首发

✿ 作 者 风 采 简 介 ✿

☆☆笔名虢郭,原名郭营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汝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媒体人。先后发表新闻、文学作品1.2万余篇,计1100余万字,参与编著《感动汝州》《守望健康》《时代人物》《出彩汝州》等书籍,出版个人散文集《野孩子木槿花》。本刊特邀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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