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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团岁月:在新疆生活了五十多年,她还常常思念上海的老弄堂

 广州玉 2022-09-20 发布于广东

王玉芳老师是生活在新疆乌鲁木齐的上海人,七十二岁的王玉芳老师身体很好,她能拎着二十斤白面和一桶豆油一口气上到五楼(她家住五楼,是多层,没有电梯),一天要上下楼好多次。王老师的老伴也是上海人,他比王老师大三岁,他们两人都是六十年代支援边疆建设来到新疆的,已在新疆生活了五十多年。

说起曾经的过往,王玉芳老师百感交集,感慨万千,她说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亲情和感情,人若没了亲情,感觉活着都没啥意思。今天,咱们就听王玉芳老师给大家讲述她的支边往事和情感生活经历吧。

王玉芳老师说,她永远难忘1966年的7月,就是在那个炎热的夏季,十六岁的王玉芳挥泪告别母亲和十三岁的弟弟(王玉芳六岁那年,她父亲因公殉职),坐上了接送支边青年去车站的大巴车。大巴车开动的那一刻,王玉芳看到了母亲瘫坐在地上痛哭的情景。大巴车拉着王玉芳他们在南京路和外滩转了一圈,直接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

在上海开往新疆的列车上(运送军用物资的列车),王玉芳的眼泪基本流干了,去新疆吃苦受累她不怕,她是放心不下体弱的母亲和未成年的弟弟。当时国家号召有志青年就要到边疆去,就要为祖国的边疆建设出力流汗,奉献青春。王玉芳在学校时是班委干部,她没有理由不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当时还听说去新疆的工资待遇比上海好,她想多挣一点钱,好补贴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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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片来源网络历时四天三夜,那列运送军用物资的火车抵达了新疆境内的大河沿车站,大家在大河沿住了一晚,第二天又换乘敞篷卡车继续前行。在茫茫的戈壁荒滩上行驶了五天,一路风沙,一路颠簸,大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王玉芳他们分在了地处阿克苏地区的五团场(后来改为二十一团)的下属连队,这茫茫戈壁荒滩,就是王玉芳他们奉献青春实现人生梦想的地方。那一排排土坯房子和房顶上长满野草的地窝子就是战士们的营房。

到达连队后,新来的上海支边青年休整了一个星期,大家都领取了军装(每人一套没有领章和帽徽的绿军装)和劳动工具,大家就要参加垦荒种粮的生产劳动了。王玉芳他们当初所在的连队已有上千亩农田能耕种了,当时播种的是玉米和棉花,还种了几亩菜地。新战士到达连队后,还要继续挖沟修渠引水灌溉压碱(也叫洗碱,就是引用天山融化的雪水反复灌溉土地,淡化土壤中的碱性),垦荒造田。

那天早饭后,就在大家准备出工劳动时,炊事班的周班长问大家:“谁会烧饭?谁在家做过饭?咱们炊事班需要一名炊事员。”

看看大家都不吱声,王玉芳举了举手说道:“我会烧饭。”就这样,刚来到团场连队,十六岁的王玉芳就成了连队的一名炊事员。

当时连队的伙食很简单,早晚就是一锅白菜汤,主食是苞谷窝头,中午能吃一顿菜,菜里几乎看不到一个油花,也可以说水煮菜,菜出锅的时候才淋上一点熟豆油。当时的生活有多苦,没有亲身经历过,真的是难以想象。据老战士(之前到达的支边青年)说,他们刚来到时条件更苦,别说吃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积攒了好几个月的津贴费,王玉芳总算给她母亲寄回去了十二块钱。当时一起来到新疆的支边青年,大家都让上海的父母往新疆邮寄挂面肉松和糖果,唯有王玉芳一个人没跟母亲张过口,她也是唯一一个给母亲寄钱的人。

转眼就到了1969年秋天,团场小学需要一名教师,连长就让王玉芳去团场小学教书去了。在学校教书比在连队参加生产劳动要轻松很多,星期天和星期六下午能休息(当时连队是一个月休息三天,每月的10号、20号、30号休息),还有一样好处,那就是省衣服。

刚到学校教书时,王玉芳教的是三年级和四年级两个班的学生,当时叫复式教学,就是一个教室里有两个年级的学生上课,王玉芳给四年级学生上课的时候,三年级的学生就上自习课,自己看书写作业。很快,王玉芳就适应了这样的教学工作,她对待教学工作非常认真,对同学们也很好,同学们都很喜欢她。

1970年1月下旬,团场领导批准王玉芳回上海探亲过春节了,来到新疆三年半的时间,王玉芳那是第一次回上海探亲,之前有一次机会,她心疼往返的花费,主动放弃了回家探亲的机会。

那次回上海,王玉芳给弟弟带回去一套崭新的军装,给母亲买了新疆的葡萄干和大枣。回到上海,她母亲看她黑了瘦了,母女俩抱头痛哭。从上海返回新疆时,王玉芳留下回新疆的车费,把兜里多余的钱都给了母亲,她只带了几斤上海的奶糖,其他什么都没带。她母亲想给他买一些糕点和肉松什么的,王玉芳说新疆物产丰富,什么都有,她啥都没要。

一晃又是三年,王玉芳在团场小学教书已经三年多了。那年秋天,校长突然找到王玉芳说:“王老师,你已经二十三岁了,也该考虑个人问题了。咱们团场机耕连三排的排长也是上海人,我想介绍你俩处男女朋友。”“校长,我的年龄还小,我想晚两年再考虑个人问题。再说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得跟我母亲商量一下呀。”王玉芳本想用这句话搪塞一下校长,没想到校长却笑着说:“那是应该,你给你母亲写信吧,我等着你的消息。”

看校长总是催问上海回信了没有,实在不好再搪塞,王玉芳只好给她母亲写了一封信。二十多天后,王玉芳收到了母亲的来信,她母亲说,在新疆要是有合适的人选,是该考虑个人问题了。她母亲的意思是尊重女儿的选择,希望女儿能找个好对象。

就这样,在学校校长和团场领导的关怀和帮助下,王玉芳和比自己大三岁的上海支边青年陆卫平谈起了恋爱。陆卫平个头虽然不高,可人很好,很善良也很诚实,是机耕连三排的排长,他是1963年来到的新疆,比王玉芳大三岁。陆卫平家的条件也不好,他十一岁那年母亲病逝,有一个哥哥,比他大七岁,陆卫平来新疆的前一年,他哥哥就结婚了。

经过近一年的接触了解,王玉芳和陆卫平彼此都有好感,在组织上和相关领导的多次关怀催促下,王玉芳和陆卫平在1974年8月1日举行了婚礼,那天有好几对上海支边青年举办了婚礼,他们也是在团场领导的关怀下和组织的安排下结合在一起的。举行婚礼的前一天,王玉芳收到了她母亲寄来的一对枕巾和一床毛毯,她母亲来信说,家里条件不好,这权当是母亲送给女儿的嫁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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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片来源网络婚后的生活虽然很简单但很快乐,结婚后的第二年初秋,王玉芳就生下了一个男孩,第二年又生了一个女孩。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王玉芳和陆卫平的生活更加充实,更加幸福快乐。

1977年初冬,王玉芳的公公病逝,她和丈夫带着两个孩子从新疆赶回上海料理公公的后事,料理完她公公的后事,陆卫平的大哥对陆卫平说:“卫平,反正你也在新疆安家了,家里的房子你就别和我争了,我给你二百块钱,老弄堂的这两间房子就归我吧。”考虑到都是一奶同胞,陆卫平啥都没说,他接过了他大哥提前就准备好的那二百块钱,递给了王玉芳。

第二年(1978年)秋天,王玉芳的弟弟结婚,陆卫平就把他大哥给的那二百块钱让王玉芳带回上海给她弟弟,小舅子结婚,当姐姐姐夫的怎么也要随一份大礼啊。当时因为秋收,陆卫平实在走不开,他就没能回上海给小舅子操办婚礼,为此,陆卫平愧疚了好久。

王玉芳的儿子十七岁那年,她看别人家的孩子都把户口迁回了上海(当时有政策,当年支援新疆建设的上海青年,在新疆结婚成家的,孩子年满十六周岁的,允许一个孩子的户口迁回上海),她也想把儿子的户口迁回上海。陆卫平也同意把儿子的户口迁回上海,他就给他大哥打长途电话,说想把儿子的户口落在他大哥家,让他大哥做他儿子的监护人。没想到他大哥一口拒绝,说监护人要担责任的,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看丈夫生气了,王玉芳劝说陆卫平:“大哥不让落户口也许有他的道理,你犯不上生气,这样吧,我带着新生(王玉芳的儿子叫陆新生)回上海,看能不能把新生的户口落在我弟弟的户口上,让我弟弟做新生的监护人。”

那年年末,王玉芳带着儿子和女儿回到了上海,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一共才回过两次上海。回到上海,王玉芳跟他弟弟说了想把儿子一个人的户口迁回上海的事情,她弟弟说没问题,他是孩子的舅舅,做孩子的监护人理所当然。

那天半夜,王玉芳听到了她弟弟和弟媳的对话,只听他弟媳说:“你外甥的户口不能落在咱们的户口簿上,你姐姐这是没安好心,她是想让她儿子回来分房产的。”她弟弟和弟媳的对话,王玉芳的母亲也听到了,王玉芳的母亲当时就哭了。

那次回上海,王玉芳听弄堂里的邻居说,她弟媳经常骂她妈,有人还看到她弟媳动手打过她母亲,她弟弟却躲在一边不管不问。王玉芳把她母亲领到一家饭馆,等吃过午饭,她问她母亲:“妈,你说实话,我弟媳骂过你没有?”“她不光骂我,还打过我好几次,你弟弟也撵我去新疆……”王玉芳的母亲话没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王玉芳去街道找了街道干部,街道干部说:“我们没少批评你弟媳,可她横竖不讲理,胡搅蛮缠,还骂我们街道的工作人员。你弟弟太软弱,听他老婆的,你妈妈可受了不少委屈。”听了街道干部的话,王玉芳呜呜痛哭,哭得很难过,一想到自己的母亲年轻守寡还受儿媳的欺负,她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疼痛。

在上海待了九天,王玉芳打电话征求了丈夫的意见,她带着六十六岁的母亲回到了新疆,她说宁肯带着母亲在新疆吃苦受罪讨饭吃,也不让母亲受弟弟和弟媳的窝囊气。

来到新疆后,陆卫平对王玉芳的母亲特别好,只要有时间,他就给岳母做好吃的,还跑几十里路去给岳母买鱼吃,只要他在家,做饭洗碗的事情陆卫平从不让岳母和爱人动手。看看女婿比亲儿子还要孝顺,王玉芳的母亲感动哭了好几回。

1994年秋天,王玉芳的儿子考上了新疆大学,第二年秋天,王玉芳的女儿考上了新疆师范大学,一双儿女都成了大学生,王玉芳和陆卫平都很高兴,王玉芳的母亲更高兴,她说她做梦都不敢想,外孙子和外孙女都能考上大学。

2005年秋天,王玉芳的弟弟突然打来电话,他说他们居住的那两间老房子要拆迁,街道要求他母亲回去办理拆迁手续。当时王玉芳的母亲已年近八旬,她的身体也不是很好了,王玉芳和陆卫平都不同意老人回上海,王玉芳的母亲却说:“我不回去,你弟弟拿不到拆迁款的,当年我来新疆前,街道干部帮我写了一份遗嘱,我百年之后咱家的那两间房子由你姐弟两人继承。没等我百年之后,房子要拆迁,我不回去不行啊。”

2005年中秋节前夕,王玉芳陪着母亲回到了上海。王玉芳的弟媳听说要把拆迁款分一半给王玉芳,她当即就发火了,大骂王玉芳的母亲吃里扒外,骂王玉芳的弟弟软弱无能,还说谁也别想拿走一分钱。

半个月后,王玉芳的母亲和拆迁办达成了协议,她领取了全额拆迁款。在街道干部的调解下,王玉芳的母亲才同意给她儿子儿媳一半拆迁款,要不是街道干部做工作,王玉芳的母亲一分钱都不想给她儿子儿媳,她说儿子和儿媳都不孝顺,她伤透心了。

就在王玉芳准备带着她母亲返回新疆时,她母亲突然去世了。料理完她母亲的后事,王玉芳独自回到了新疆。离开上海那天,她原计划请弟弟弟媳在饭店吃一顿饭,没想到她在饭店等到下午两点,她弟弟和弟媳都没到场,直到她离开上海,也没见到弟弟和弟媳的人影。

回到新疆后,在丈夫的劝说下,王玉芳又把母亲给她的拆迁款寄给上海的弟弟一半。她弟弟收到汇款后,竟然连个电话都没回,是王玉芳打电话过去确定弟弟收到了汇款,她才放心了。

2008年秋后,退休后的王玉芳和陆卫平来到了乌鲁木齐,他们在女儿女婿居住的小区买了房子,王玉芳和她丈夫在小区干了几年保洁,后来年龄大了,人家物业公司不让干了,她老两口才算正式退休了。

最近几年,每年秋天,王玉芳都会给上海的弟弟寄上五斤葡萄干和五斤大枣,前几年她弟弟的儿子买车子时,王玉芳还借给她侄子四万块钱。时间过去了好几年,别说还钱了,她侄子一次电话都没打过。王玉芳年年给她弟弟寄新疆特产,却从来没接到过弟弟的电话,有时她打电话过去,她弟弟也是敷衍两句就挂断电话,从来没有一句问候的话语。为此,王玉芳心里很难受,她说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是夫妻感情和亲情,要是连亲情都没有了,人活着还有啥意思呀。王玉芳老师还说,可能是年龄大了,她最近总是思念亲人,思念当年的同学和战友。在新疆生活了五十多年,她还常常思念上海的老弄堂,思念上海的那轮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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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片来源网络

讲述完自己的支边往事和情感生活经历,王玉芳流泪了,她说她这辈子最大的收获就是两个孩子都有出息都很孝顺,两个孩子是她的骄傲和自豪。她这辈子最欣慰的就是找了一个好丈夫,两个人幸福生活了一辈子。最令她难受的就是弟弟一家人,弟弟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一直都想不通。别人都劝她不要再和弟弟一家联系了,他们一家人根本就没有亲情。王玉芳却说,不管弟弟一家有没有亲情,她作为姐姐,是不会和弟弟断绝来往的,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弟弟,一奶同胞的亲弟弟。说到这里,王玉芳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又说道,她说弟弟是她这辈子永远都放不下的牵挂,她恨弟弟,她更爱弟弟。

最后,我想说一句,王玉芳老师的亲弟弟,当你看到了这篇文章,你会有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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