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贵妃这几天心情很好，自打那八名美女送进宫后，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先是泰昌皇上对她的态度迅速缓和，朝臣要求惩处郑贵妃的奏折一概留中不发，并严厉斥责上疏的官员擅议内宫事，朝臣们一时竟不敢再要求处置郑贵妃。 紧接着，泰昌帝甚至打算册封郑贵妃为皇太后，理由是遵从先帝遗命（万历生前确实有立郑贵妃为皇后的打算），消息传来，朝廷上炸开了锅。以东林党人为首的文官集团纷纷上疏以违背祖制为由要求泰昌收回成命，弄得泰昌很是不悦。但由于他的皇位是东林党人争来的，因此也不便强硬坚持，此事最后不了了之，弄得郑贵妃恼怒不已。 魏进忠匆匆进殿：“小奴叩见娘娘。”郑贵妃看了一眼：“回来了，这次的差事你做的不错，本宫甚为满意，定会重重赏你。” 魏进忠欣喜地：“谢娘娘恩典。” 郑贵妃又问：“皇上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魏进忠答道：“自打小奴将八名美女送入宫后，皇上昼夜和她们欢饮，龙颜大悦，皇上的高兴劲儿小奴全都看在眼里了。” “朝廷里那帮大臣们有什么动静吗？”郑贵妃又问。 魏进忠停顿了一下，说：“还是杨涟、左光斗为首的那帮东林党人天天上疏，拿祖制来压皇上，逼皇上惩治娘娘，实在是欺人太甚。小奴都看不下去了。” 郑贵妃厌恶地说：“又是东林党人！他们抢走了本该是我儿的太子之位也就罢了，如今先帝尸骨未寒，他们竟又欺负到本宫头上，真是要赶尽杀绝才罢休呀！” 说着不禁用手帕拭泪。 旁边的魏进忠劝道：“娘娘莫要悲伤，小奴受娘娘厚恩，无以为报，定不容那帮东林党人如此肆意妄为。” 郑贵妃叹道：“难得你的一片忠心，如今也只有你能够指望了，先帝殡天，洵儿就藩，只剩下本宫孤零零的一个人，真是生不如死啊！” 魏进忠动情地说：“娘娘千万不要这么想，有小奴伺候着您呢” 郑贵妃稳定住情绪：“派人密切关注朝中动向，还有皇上那里。” 魏进忠：“小奴回头就加派人手。” 皇宫走廊。王安和御医陈玺边走边说着什么，突然，后面传来叫声：“王公公-----”王安回头一看是周嘉谟，便停下脚步，陈玺知趣的先告退了。 周嘉谟走上前搭话：“王公公，皇上今日可有起色？”王安沉重的摇摇头，周嘉谟叹道：“这可如何是好啊！”王安：“太医院里都瞧了一个遍儿了，病症凶猛，无人敢下药啊。”周嘉谟面露忧色，叹息良久。王安又说：“当务之急就是外廷诸公劝谏皇上清心寡欲，调理龙体，或许会出现好转。”周嘉谟：“王公公所言极是，我等立即上疏劝谏皇上以龙体为重。” 内阁签押房。方从哲等大臣围坐一圈，个个愁眉不展，王安也在场，会场里鸦雀无声。好半天王安才打破寂寞说：“司礼监秉笔太监崔文升称有神奇药方可治皇上之病，咱家不敢自专，征求太医院意见，谁想，一半同意，一半反对，这药献是不献？诸位大人不妨也表表态吧。” 此话一出，众臣面面相觑，不一而论，表面上只是一个献不献药给皇上吃的问题，实际上却是一个足能灭九族的大是大非的高度风险的问题。 先不说崔文升的药来历不明，就算它来路没问题，那皇上服用后如果药到病除，自然皆大欢喜，可万一皇上的病不轻反重，甚至更加恶化，那这罪过可就大了。不但崔文升小命难保，所有支持献药的大臣将无一幸免，全部问罪。 既然献药风险如此之大，那不献行吗？不行，如果不献的话一旦皇上怪罪下来，同样是悲惨的结局，老奸巨猾的王安和太医们自然不肯独自承担这样的风险，于是把难题扔给内阁，让大家集体表决，意思很明白，出了问题---------共同承担，谁也跑不掉。 大臣们也不是傻子，自然对这种两难抉择心知肚明，于是个个都向后缩，谁也不想首先表态。王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环视四周：“诸位大人，都说说吧，今儿个就是让大家畅所欲言的，不必拘束。” 大臣们一见这阵势，心里更加没底了，个个都变成了谦谦君子： “李侍郎，您先请吧…….” “哎，黄大人，听说您有一手精湛的医术…请先表个态吧…” “孙大人，您可是三朝元老……” 王安看在眼里，冷冷地咳嗽了一下，屋里立即安静下来，王安看看一旁的方从哲，慢悠悠地说：“方阁老位居内阁首辅，理当为百官做一个表率，先请阁老表个态吧。” 群臣的目光都聚焦到方从哲身上，等着看他的态度。方从哲略一思索，说：“崔文升为君分忧，公忠体国的精神可嘉，只是这药的来历还是需要太医院查明，方可决定是否进药。”球又踢回了太医院。 王安接话：“药的来历，陈太医已查过，没有问题，只是太医院对是否进药有分歧，所以想听听各位大人的意见。” 方从哲心里寻思连太医都有分歧，这些为人臣子的又怎好妄下定论，这王安分明是没安好心，于是他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明态度，绕了半天圈子，一味强调要慎重对待，既不说献更不说不献。 王安心里暗骂方从哲的老奸巨猾、滴水不漏，干脆不再指望他表态，重新将目光投向群臣。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殿，跟魏朝耳语了几句，魏朝面露惊惧之色，急忙上前低声跟王安说了几句。 群臣都没听清楚说的什么，只见王安脸色大变，匆忙离席而去，群臣一阵骚动，交头接耳，不知出了什么事，周嘉谟一把扯住魏朝，追问：“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魏朝和盘托出：“皇上求医心切，刚才召见崔文升献药了…….” 话音未落，群臣一片哗然，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正在大家不知所措时，首辅方从哲第一个疾步出殿，大家紧随其后，跟着出殿，往弘德殿赶去…… 王安气喘吁吁地赶到弘德殿时，泰昌帝已经服过了崔文升进献的药，正卧床静养，崔文升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响。王安悄悄进殿，见皇上在静养，有点犹豫，是否打扰皇上，正寻思时，泰昌说话了： “哦，是王安呐，你来的正是时候，崔文升忠心可嘉，进献的良药朕用后甚感舒适，精神也好多了，朕要重赏他，你看如何赏赐最好呢？” 王安看了一眼角落里诚惶诚恐的崔文升，小心答道：“皇上，依奴才看来，这药毕竟刚服不久，尚未见全效，难以判断皇上龙体恢复状况，不如迟一二日待药效显现，龙体康健之时再行封赏，亦为时不晚。” 泰昌赞许道：“说的有道理，那就暂缓封赏吧。”听到这话，角落里的崔文升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低头不语。 一个小太监进殿禀报：“启禀皇上，群臣殿外求见。”方从哲等人刚刚赶到殿外。 泰昌：“宣----崔文升，你先下去吧，改日，朕定会重赏你。”崔文升叩头：“奴才谢主隆恩。”说罢起身匆匆退去。刚出殿一拐弯便撞见了方从哲等大臣，崔文升浑身一哆嗦，赶忙闪到一边。周嘉谟狠狠瞪了一眼，疾步而过，东林党官员对这个献药的小太监都是一脸厌恶地表情，崔文升心里不禁阵阵后怕。 方从哲领头，身后跟着一帮大臣进入殿中，行礼后，列队站定，许多官员都在偷偷观察皇上的气色。 方从哲作为文臣之首，自然要首先表态了，他试探着说：“新君嗣位，百废待举，皇上要保重龙体啊。” 泰昌平静的说：“朕感觉好多了，朝中之事还要方卿以及众卿多劳神费心了。” 周嘉谟说：“为国尽忠，为君分忧，此乃臣子们的本份，国事如麻，乞请皇上早日亲登御座理政。” “唉--------”泰昌叹息一声，陷入沉默。许久才说：“众卿的心意，朕心领了，你们先回去吧，朕还需静养些时日。” 群臣叩头后分批退殿，刘一燝和周嘉谟走在最后面，两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周嘉谟边走边沉吟：“这个崔文升，到底什么来头？我怎么有种不祥的感觉。”刘一燝一脸狐疑的说：“崔文升既不是太医院的人，又不懂医术，只是司礼监一个普通的太监，怎么突然想到要献药呢？这里面大有文章。” “文章--------？”周嘉谟停下脚步，显然想到了什么：“阁老的意思是说崔文升没那么简单？” 刘一燝分析道：“明卿，你想，给皇上献药古往今来都是极具风险的事，弄不好就会丢了身家性命，甚至祸及家人亲属，连那群太医都不敢贸然献药，正所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奇怪的是这个崔文升既不是太医，又不懂医术，甚至连药方的来历都是个迷，却公然献药，他的目的仅仅是为邀功吗？ 周嘉谟点头道：“阁老分析的有道理，献药确实极具风险，一般人是不会轻易通过这个邀功的，那这个崔文升这么做，莫非背后有人指使？ ”刘一燝说：“有这种可能性，不过还得看药效如何，如果皇上龙体恢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答案也许一两天内就会揭晓，到时候就会验证我们的猜测了。” 周嘉谟接过话：“还要跟王安提个醒儿，让他派人盯紧那个崔文升，千万不能出任何一点差错。”刘一燝：“老夫也是这样想的，崔文升是个重要线索，不能大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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