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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树

 印象黄陂 2022-09-21 发布于湖北

  

文 | 小石头

枯树不枯,依旧盘根错节,枝叶茂盛。远望,繁密的叶子犹如伞盖,屹立在一望无垠的田野,周遭没有一棵树,显得愈发孤寂,有笼盖四垭的气势。

枯树是棵大杨树,自打幼时记事,脑子里就充满了关于大杨树的传说。娘的故事往往伴随着朦胧夜色而起头,脑海中氤氲着大杨树的身姿,瞬时烟雾弥漫,霎时飞沙走石,而屹立不倒的大杨树成了妖魔鬼怪隐身之所在。

迷迷糊糊之中沉入梦乡,脑海依旧翻江倒海,犹如过电影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有时在睡梦中大声喊叫,惊醒后浑身汗津津,犹如水洗。从此,鬼神和大杨树植根于脑海,成了最初的图腾印记。

大杨树长在离村十多公里的田野,旁边是一个废弃的砖窑场,坑坑洼洼的地势能积蓄更多雨水,为大杨树提供了良好的滋养。周边田地一望无垠,唯独这个地方成了地势较低的洼坑。


大杨树孤零零地伫立在此,俯瞰着田野的四季更迭,偶有乡人在树荫下躲避夏天骄阳的照射,却不料树冠上抖落下斑斑点点的鸟粪,惹得人越发不喜欢这个地方。自此,大杨树成了鸟儿栖息的乐园。

大杨树何时长成,无人知晓,娘嫁到这个村子时,它已粗壮挺立。在孩童眼中,大杨树参天无比,村里的树木在其面前都成了“矮脚虎”,无论是从树的高度、树冠的尺寸、树荫的面积,在十里八乡都是首屈一指。

彼时,乡邻的寄托是匮乏的,偶有人把一神龛放在大杨树下,香火顿时接续缭绕起来。求子祈福、絮叨心事、祈求平安、祷告发财……形形色色的乡人带着各自的诉求奔向大杨树,如赶庙会般,着实让寂寞的大杨树看了一番人间喧嚣。至于祈祷是否灵验,无人求证,只唯把心中的夙愿说给大杨树,就能如释重负,舒缓压力。

某夜,飓风袭来,暴雨如注,雷声轰鸣。夏雨滂沱的夜晚,刺耳的雷鸣声把大地震颤得不断抖动,待天亮雨住,一个消息瞬间传遍村里村外——大杨树被雷击了。

好事的乡邻专门跑十多公里去证实传闻的真假。随着事实确凿,传言愈加旺盛。胆小如我般的孩童也跟着大人奔走相告,大杨树被雷劈的消息在闭塞的乡村成了一大新闻,相当长一段时间,这都是晚饭后人们的谈资。

远望,大杨树的树冠被齐刷刷削掉,树冠光秃,猥琐之中带着一丝破败和没落,再无秋风乍起时,枝叶婆娑摩擦声响的雄壮。神龛早已被泥水冲刷倒掉,依稀可见的香烛纸钱散落在泥沼,融合成了泥土的模样。

枝叶断折,四散落地,大多飘零到旁边的深坑之中。树冠虽折,周遭的枝丫依旧存活着,努力向四周伸展,曾经俊拔、气势轩昂的树木成了遍体鳞伤的枯木,无人相信它能捱过寒冷的冬日。

孩童的兴趣是多样的、漂移的,待找寻到新玩伴,比如捕蝉、捉鸟、逮鱼、摘瓜,亲身体验到动手的乐趣时,曾经的鬼神故事就慢慢消散在记忆,而大杨树下的神鬼也湮灭在过往的记忆,仅仅成了儿时聊天的话题之一。


回眸,不惑之年转瞬及至,自己也成了漂泊千里之外的游子,年长岁大,对家乡的思念之情愈加强烈。每每返乡,必然到儿时曾留下足印的地方站一站、停一停,哪怕片刻之功,心里也会有稍许慰安。

田野依旧阔达,庄稼青绿,茁壮成长,极目远望,升腾一片葱茏。大杨树是不可或缺的记忆之地,它醒目地走进我的视野,树冠累累伤痕依稀可现,新枝错落,远不及曾经的气势。

叶片新旧更迭,度过了几十载春夏秋冬,忍受着人散神走的冷漠,孤寂地伫立在这片土地上,根须虬髯,或凸出地面,或扎入深层,把周遭的一切牢牢地捆绑在一起,连深坑的边际都能看到根须末梢。

枯树不枯,大杨树生命的延续是决绝的,虽遭雷劈电击、遇人言可畏的冷嘲热讽,它依旧在枯败残存中找寻一丝生的希望。冬雪覆盖、夏雨滂沱、秋风萧瑟、春寒料峭,四季冷热更替侵袭,它依旧孤独地伫立着,看原野丰收盈筐,闻十里瓜果飘香,听孩童呼朋引伴,待游子心念故乡……

本文作者小石头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小石头,文学爱好者,闲暇之余喜欢码放文字,享受写作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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